《冲鸭，大男孩们》瞳归

1、第一章

　　2X20/06/29/545267楼
　　【楼主—邱家之书：找到你了】
　　.

　　天儿越热，蝉叫得越凶。

　　罩铭挥手抹了脑门的汗，加快步子跑到厂长办公室里。

　　“来了。”杨厂长眼角笑出几落褶子，招呼罩铭坐，“正说着你呢。”

　　厂长办公室今天很热闹，厂子里沾点干部头衔的都来了，漆木椅子上坐了一圈人。大伙儿聊着天，眼睛都有意无意往霸占厂长办公桌的男人身上瞥。

　　男人身形端正，低头翻看资料，手执钢笔，轻轻捏住A4纸一角，时不时在纸上标注。

　　这就是厂里宣传了两三天说要来考察的外商代表了。

　　罩铭挤了挤眼睛，莫名有那么一丢丢的熟悉感，奈何这个距离他400度的近视眼尽了全力也瞧不清人家是圆是扁。

　　抓了把头发，罩铭朝杨厂长点过头算打招呼，自己在一圈人里找了条缝儿钻进去挤着。

　　办公室里头叽叽喳喳，罩铭手掌支着下巴窝在两个屁股中间举步维艰。

　　空调风凉飕飕的，他眯了会儿眼睛，舒服得直打瞌睡。

　　瞌睡虫正在头顶转转悠悠，倏地被人无情扇飞了。

　　罩铭意识还没板正，就听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成了满堂哄笑。

　　原来是会计肖骆伟风风火火要把罩铭薅出来，不小心劲儿使大了，不仅自己不受控摔了个四脚朝天，还连累罩铭被他带得一屁股蹲地上。

　　罩铭一阵天旋地转，罪魁祸首骂骂咧咧说了一串什么，转瞬即被四周噼里啪啦笑开的动静埋得一干二净。

　　大家伙儿一面笑得花枝乱颤，一面七手八脚要扶两人起来，简直越帮越忙。

　　罩铭从困倦中转过轴来，混乱中隐隐听见有一串急促清叩的脚步声靠近过来，紧接着，他胳肢窝下面抻进一双不容忽视的手掌，率先在众人之前将他拔地而起。

　　罩铭：？？

　　“哎呀邱经理！这怎么好麻烦您！交给我吧......”杨厂长有心接过自家员工，眼睛在罩铭身上过了一遍，愣是没找着下手的地方，只好尴尬地收回手搓了两搓，“咱小罩好着呢，呵呵呵，年轻人身强力壮，哈哈，是吧小罩？”

　　“嗯。”罩铭也不觉得摔一跤是多大的事儿，就尾椎有点疼而已。

　　他站好后把手挪到背后，想偷摸揉一揉屁股，没想到拉他起来的那位再次十分出乎意料地先他一步给他拍了拍屁股和大腿上的灰，自然而然的。

　　罩铭瞳孔微震：？！

　　“还傻杵着！小刘忙哭了都，仓库怎么少得了你......”肖骆伟把震惊中脑袋才转了半圈的罩铭一把撸跑，声音从半空飞回小办公室：“杨厂长！罩儿我借走先！”

　　杨厂长：“......”

　　嘴角抽了抽，杨厂长回头腆着脸跟人赔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仓库缺人手，让您见笑了。”
　　.

　　肖骆伟一路和罩铭抱怨新来的小刘点货都点不利索净，仓库简直一团糟，净给他添麻烦，然后马上火烧屁股一样在岔路同罩铭分路扬镳去了会计室，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上月盘点表的货物今天一定要算好给他。

　　罩铭面无表情听完了，刚在仓库院儿门口冒了个头就听见小刘叫唤。

　　“罩哥！”小刘光着膀子，戴一双白色麻布手套，脸红脖子粗抱着三箱货，“不行了！搭把手！”

　　罩铭认命跑过去分走他手上的两箱货，小臂和腰腹同时发力，把东西扔上货车。

　　小刘后他一步把手上的货砸进铁皮车厢，“砰”地两声巨响。

　　这是厂里帮老客户外购的缠绕膜，一筒有半人高，死沉死沉的，肖骆伟说来拉货的人已经到了，所以小刘才忙不过来，但罩铭扫了一圈，没看到那个瘦瘦懒懒的老客户。

　　“覃老板走了？”

　　“这哩这哩！”覃老板扣着皮带从拐角厕所里蹦出来，“没走，车坏咯，走不到！”

　　罩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拿起送货单同小刘道：“点过了？”

　　小刘脱下手套，也不嫌脏，掖裤腰带挂着，回答很积极：“点了，74件。”

　　“少了。”罩铭将送货单上右下角送货人的签名指给小刘看了眼，随手一折塞屁兜儿里，“去打电话给他们门脸儿，告诉老板娘是这人送的货，这人......他们心里有数，让他们20分钟内把货补过来。”

　　小刘应了声儿，跑去打电话。

　　覃老板一脸为难：“小罩哇，你看我这货，还有我这车......”

　　“货一会儿给您补齐，”罩铭在工作台上捡了双麻布手套戴上，拖着工具箱到货车后面，“车也马上帮您修好，不耽误您送货。”

　　他说完往装了轮子的自制板车上躺好，曲起条腿在地上一蹬，借力滑进车底。
　　.

　　“邱经理，您这千里迢迢来一趟多不容易，不吃个饭再回吗？”

　　邱霖书打开车门，看了眼仓库的方向，唇瓣轻轻弯起：“时间有点赶，实在来不及，我会尽快回来，之后还要麻烦您。”

　　“那哪儿能叫麻烦。”杨厂长细心帮他关上车门，“您这着急，我就不耽误您了，不过这路上还是得慢着点开啊。”

　　“会的。”邱霖书颔首道：“再见。”

　　杨厂长连连点头，目送邱霖书的车开出厂门，“一路顺风！”
　　.

　　十五分钟后，罩铭从车底出来，覃老板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小刘在院子里检查补送来的货，罩铭瞄了一眼，撩起脏兮兮的袖子囫囵擦了把汗。

　　院子角落里有根接了塑料管的水龙头，旁边站着两个浴缸大的老胶桶，里面接满了水，映着婆娑的树影，周围杂草野蛮生长，风一吹，水面和草儿们便一阵微波。

　　罩铭脱掉鞋，光脚从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踩过去，拿起配套的胶勺划开水面，挖进桶肚里，舀起一瓢冰凉清澈的水。

　　“数对了！”小刘在另一头喊。

　　罩铭远远回了句“知道了”，将水当头淋下去，稀里哗啦打湿一头一脸。他不在意地甩了甩头，水滴沿着发梢打着旋在太阳底下滴落，露出藏在污油灰尘下清隽的面容。

　　感觉不是热得那么难以忍受了，罩铭扯下脖子上预备的抹布擦干脚，搭拉着鞋去会计室。

　　会计室靠着墙根儿，在树荫里头，一台立式风扇扭个腰就能把整个室内吹得服服帖帖。

　　罩铭背后的汗立马凉下来，寒毛猛地一支棱。

　　“可算来了。”肖骆伟整颗脑袋埋在电脑前，头也不抬道：“赶紧的，盘点表盘点表。”

　　“嗯。”

　　罩铭在他对面坐下，熟练地在抽屉里拿出肖骆伟的备用笔记本电脑，打开后输入开机密码，提示错误。

　　“换密码了？”

　　肖骆伟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忙晕了都，换成我女朋友生日了，等等啊，我算完老林的工资就给你输我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女朋友生日死活想不起来......”

　　“0629。”罩铭输入这串数字，回车，开机成功。

　　“对对......嗯？！”

　　肖骆伟猛抬起头。

　　罩铭不慌不忙将桌上用醒目红色大头笔将6月29日这天圈起来日历转向肖骆伟，曲指敲了敲备注有“祖宗生日”加三个惊叹号的位置，漠然道：“生日快乐——请转达莫小姐这一来自忘记女朋友生日的男朋友的同事的迟到的祝福。”

　　肖骆伟颤抖着摸出手机，从座位上弹起来。

　　今天30号。

　　罩铭把桌上的日历翻过一页，硬质的纸张滚过固定圈，发出细微的声响。

　　又过一个月。
　　.

　　电脑前呆了几个小时，罩铭屁股都要坐碎了。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纸片人似的软软滑倒在椅子上，腰以下全出到座儿外头，一双腿长长地抻直了。

　　小方钟滴滴答答指着七点。

　　“还没回啊？”

　　杨厂长端着杯茶出现在会计室门口，罩铭和肖骆伟同时瞥眼看他。

　　肖骆伟已经不分昼夜熬了两天，加上刚被女朋友甩，哀怨之情溢于言表。

　　杨厂长干咳两声，“那什么，你们忙，我不打扰了。”

　　两人又同时收回目光。

　　半小时后，罩铭率先结束战斗，一秒都不带停顿地逃离会计室。

　　小厂子人手不多，仓库就三个人，新来的小刘和司机老林，以及罩铭这个挂着仓库主管头衔的光杆司令。

　　老林一般在外面跑，上下班不用点到，小刘不熟练，帮不上什么忙，到点儿罩铭就让他先下班了。

　　夏天日头长，七点半了四处都还亮堂堂的。

　　罩铭摸了摸自行车坐凳，立刻抽回手在裤腿上一顿猛搓，烫死了。

　　他捡起塑料桶边那块儿擦过脚的破抹布打湿，放坐凳上捂着，自己慢慢走回小仓库拿包。

　　他的包是个深绿色的布包，房东孙大爷用自己穿不上了的旧衣服给他做的，特别结实，罩铭用了五年都没成功让它退休。

　　他把布包甩到背后挎好，摸了摸坐凳，还是热，但不至于烫了。

　　将抹布扔回桶边，罩铭抬腿跨上车，脚背勾正踏板一蹬，车轮缓缓转动，自行车稳步前行，落日挂在他的身后，那么大一颗，铺天盖地的橙红。
　　.

　　“小罩呢？”杨厂长顶着一身肉，晃晃悠悠荡进会计室，身后跟着一个人。

　　肖骆伟双目呆滞道：“走了。”

　　“真不巧，您看看......”杨厂长讪讪回头正要解释，发现人越过他正往前走，“邱经理？”

　　“不要紧。”邱霖书走到窗前，拉起放下一半的百叶窗，晚霞登时漏了满室。

　　不远处，背大布包的青年踩着自行车，沿平地线迎着夕阳前进。

　　“哎！那不是小罩吗！？没走远呢，我帮您喊他！”杨厂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罩铭，赶忙对着窗户大吼：“小罩——！罩铭——！”

　　夕阳下的身影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顿了一顿，然后站起来蹬。

　　干，肖骆伟咬着牙好羡慕的。

　　邱霖书低低笑出声。

　　杨厂长老脸挂不住，自己给自己打圆场：“那个，小罩他可能......着急吃饭！呵呵呵，年轻人嘛，消化快！哈哈！”

　　“没关系。”邱霖书目光落向远方，“总会再见的。”

　　“那敢情好。今天时间紧，招待不周了，明天一定带您好好参观。”杨厂长乐呵呵，“没想到我们小罩还有您这么的朋友，好小子......冒昧问一句，您和我们小罩是……？”

　　“杨厂长不用那么客气，您是长辈。”眼看着远处的青年身影上了桥，掐着刹车拐了个漂亮的急弯，一溜烟儿消失在桥面的另一头，邱霖书放下窗帘，眼角眉梢尽是掩不住的温和笑意，“我们是同学。”

　　“高中同学吧？”杨厂长看邱霖书表情，知道自己说对了，仿佛想到了自己的青春时光，一脸怀念，“我就说嘛，这小子没上大学，肯定是高中同学，想当年我读高中的时候也有个铁哥们儿，小学初中都玩儿蛋似的什么都不懂......”

　　“杨厂长，”邱霖书的笑倏忽凝在脸上，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罩铭……没上大学？”

　　“可不是没上嘛，”杨厂长还蛮可惜的，“要不然怎么会在我这里做仓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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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藏，恭喜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