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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马上就要十一月了,天气越来越冷,史溟还没有买外套。

      他懒懒的趴在宾馆的单人床上抽着烟,屋里的空调吹着热风,吹得他脑子一阵冷一阵儿热的,他又不出去,也用不着穿外套。

      前几天老周给他一连串打了十来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接。接了又能怎么样,他又上不了课。他后背骨头自从那天回来后就疼的要断了似的,他给自己上个药都费死个劲,还管什么期中考试?

      床底下是散落一地的烟头儿和烟灰,这屋子不大,他住的是个小宾馆,一抽烟就能把整间屋子都熏得烟雾缭绕的,跟着火了似的,这阵子进来打扫的清洁阿姨含蓄的提醒了他好几次别把屋子弄得这么乌烟瘴气,史溟权当听不见。

      他动不了,也不想去医院,赶上吃饭洗澡上厕所这些必须要动一下的时候,他疼,不抽两根儿缓缓,他受不了。

      烟是那天来宾馆登记的时候直接从前台买的,便宜货,抽着挺辣嗓子的,毕竟这种小宾馆就算卖贵烟也没人买得起,他一下子买了五条,都在床边儿的柜子上堆着,柜子上还有手机、充电器和贺子兴的校服外套,他在宾馆住了有一段日子了,贺子兴也没找他要。

      可能是忘了,也可能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史溟盯着那件外套上的一中校徽,吐了口烟。

      他现在睡觉吃饭都没个点儿,天天趴床上瘫着,半夜疼醒了就睡不着了,半盒烟下去,他再走走神儿发会愣儿,就到天亮了。

      他的书没带着,无聊的时候就做一下老周给他发的电子版的测试卷,他就是自己做,做完了就做完了,也不交,他知道他做的差不多,哪道题有百分百的把握,哪道题是半蒙半做的,哪道题一看就不会,这些他心里都有数。一张卷子百分之八十的题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剩下百分之十是挑着做的,再剩下的那百分之十,他觉得做了也是错,就直接不写了。

      除数学外,其他科没什么能难得倒他的,毕竟他叔叔是大学教授,弟弟妹妹都是三好学生,他就算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他原先也当过几次三好学生。

      史溟想起自己七岁那会儿,刚上小学,期末的时候是他们班唯一一个拿双百的人,老师跟他说虽然班上有十个人得了奖状,但他的奖状可跟别人的不一样,叫他回家贴墙上,他父母也一定很为他骄傲。

      史溟抽了口烟,笑了下。

      他觉得那时候自己是真他妈傻啊,他怎么会以为他们会为他的成绩高兴呢?

      那天夜里他趁他叔叔婶婶都在睡觉,就偷偷拿出他压在枕头底下压了一整天的奖状,傻乎乎的拿着强力胶,对着他叔叔家客厅正对大门的那面墙最显眼的位置就挤了一大片,他是真高兴啊,比着墙面比了半天才把奖状规规整整的贴了上去,他想着,要是明早他叔叔婶婶起床看见的话,会不会像老师说的那么高兴?会不会在客人来的时候特别骄傲的跟他们炫耀一下?

      他光想想就开心的不行。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她婶婶一起床就把那张奖状给撕了,她说家里的墙面都是新装修的,叫他别捣乱,他叔叔见他不高兴了,就安慰他说以后再拿了奖状就给他装镜框里放他自己房间好了。

      他说行,他没哭,他知道就算他婶婶不喜欢他,他叔叔也一直都站在他这边儿。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弟弟也上小学了,妹妹也出生了,客厅那面墙就开始变样了。从妹妹幼儿园得的乖宝宝奖状,到她每次年级第一的奖状,还有弟弟的稍差妹妹一点的二等奖三等奖,客厅那面墙就像一个记录本,记录着弟弟妹妹的成长和荣誉,每次有客人来拜访他叔叔的时候,他叔叔都满脸荣光的给人家介绍着他的儿子和女儿。

      他没资格难受,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都是个外人。

      但是心里有个地方就是疼啊,疼得受不了啊,疼的他连哭都哭不出来啊。

      他就回屋把他叔叔给他装裱的那些奖状都砸了,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他攥着那些残碎了的玻璃渣子,他看着他的手在流血。

      他一辈子都不要再拿奖。

      家里来客人的时候,他婶婶也告诉他最好别出来,他就在自己屋里待着,待啊待,守着他打小就有了的电脑和手机,玩着一遍又一遍玩吐了的游戏,翻着书架上他快翻烂了的书。

      他好无聊啊。

      留客人吃饭的时候,他弟弟妹妹会给他把饭端进来,然后就冲他嘻嘻的笑着,问他要不要跟他们一块儿出去吃。

      他不说话,他就这么看着他们。他们总喜欢逗他,他们知道他出不去,他们更知道他们这个动不动就在学校跟人干架的坏哥哥就算揍谁,也绝不会揍他们,他们还知道,坏哥哥是捡来的,扔坏哥哥的人很有钱,比他们爸爸还要有钱,他们零花钱花完了,找坏哥哥要的话,坏哥哥也一定不会拒绝。

      因为坏哥哥没地方去了,坏哥哥除了他们家,哪儿也去不了。

      坏哥哥从一进他们家,就欠着他们的。

      史溟叹了口气,他伸手去摸床底下他叫人抬进来的那箱矿泉水,他的嗓子有点干,这烟太难抽了,呛得他喉咙里跟针扎了一样难受。

      虽然歇了有段时间了,但他大动的话,腰还是挺难受的,那箱子让清洁阿姨扫地的时候踢的太往里了,他得身上绷着劲儿才能将箱子扯出来。

      最后一瓶水了,史溟仰着脖子滚动着喉结,一口气喝完,然后把瓶子扔回箱子里,慢吞吞的继续回去趴着。

      他腿还好,右腿后膝窝那儿贺子兴那天没给他上药,他自己回来上的,因为那俩人主要还是往他腰背上砸,他的腿也挨了那一下,现在也不是很疼。

      这屋子也没个镜子,他也没法看他的后背,胳膊上的小伤倒是早就结痂了,他算计着再过上三四天他身上看不出大毛病了,就回趟家看看史灿灿。

      再不见见她,他怕她把他忘了,就没人记得他了。

      史溟闭了闭眼,他夜里睡觉少,眼袋已经很重了,低烧也是断断续续的烧着,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他挺烦,习惯性的又去床头柜上摸烟,结果一张手就抓到了贺子兴的校服。

      贺子兴。

      史溟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念。

      他错开手又要去摸烟,然后就听见手机翁了一下。

      他没理,找他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人,老师校长和史平,他叔叔也好久没理他了,他都这么大了,也不能老是打扰他。

      史溟从烟盒里抽出根儿烟,刚点上火儿,就听手机在翁一下之后仅静了三四秒,就开始跟轰炮击一样嗡嗡个不停,跟中毒了似的。

      他的手机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史溟摸过手机,点开看了下,呼吸莫名跟着一紧。

      是贺子兴。

      贺子兴拿着手机坐自己床上,摁着跟史溟的对话框下的一堆表情包,一直点点点。

      贺小少觉得,他不能太惯着史溟这家伙,半个月都过去了,明明加着他微信,那孙子却依旧连个屁都不放,这可不太行,他还拿着他校服呢。

      虽然他有两套校服,虽然他在学校也不怎么穿校服,虽然他今天又被开回家关禁闭了根本不用穿校服,但是他依旧要拿回他的校服。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错么?

      没有!

      贺子兴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就义无反顾的开始骚扰史溟。

      他也闹不清自己在干什么,就那天史溟离开甩给他的那个背影,就一直跟着他阴魂不散的,他有时候一闭眼,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那个人在银杏树底下那副清肃孤高身影。

      跟鬼似的,阴森森的,虽然好看,但是挺恐怖的。

      贺子兴看得出来,那天史溟远比他面儿上表现的要疼,史溟一直都在强忍着,所以他才会主动要送他回家,不然那货万一晕路上被车碾了咋整,他可不想在某天的市闻时报上看见他。而且他总觉得史溟那天根本就没回家,这半个月都不给他发消息的,他是真担心那傻逼会出事儿。

      如果史溟出了事儿,他就把齐昭那混蛋给宰了。

      贺子兴有点紧张,他看着对话框,想着没道理史溟这么多条消息还看不见啊。

      他顿了下,直接拨了电话。

      嗡——嗡——嗡——

      摔在地上手机开始响着铃,史溟满脸无奈,暗骂自己真是个傻逼,一脑残给他发一堆没用的表情包他激动个什么劲儿啊?究竟是烟灰烫手还是手机烫手,他手这么大手指这么长,有什么拿不稳的?

      “喂,”史溟捡起手机接了电话,语气淡淡简言意骇:“是要校服吗?”

      “啊?啊!对!校服!”贺子兴听见史溟还活着,无端松了一口气,问着:“你什么时候给我送来啊,我去二中溜达的时候也没碰着你?问别人也都说没看见,你搁哪儿呢?”

      他也是前阵子才知道史溟这人在二中有多不受欢迎,贺子兴想着,他问他一哥们儿打听史溟的时候,那哥们一脸愤然不爽,然后就开始跟他普及史溟自从来了二中以后,揍过他们多少哥们儿,干过多少次架,说史溟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把二中那些能闹事儿的刺头儿们都揍了一个遍。

      没人待见他,他哥们儿跟他说,然后他哥们儿说起史溟就好像按开了脏话开关一样,就停不下了,等他哥们意犹未尽还要继续跟他叭叭史溟的家事儿的时候,贺子兴一个眼神就让他住了嘴。

      人混到一定程度就够了,再混下去,那就是越了界的没原则的畜生了。

      “我在宾馆,”史溟说:“你衣服要急着要就自己来拿。”

      “宾馆?”贺子兴眉毛一挑,果然这货跟他一样,出了事儿就喜欢往外跑,他问:“哪家啊?”

      史溟说了他所在宾馆的名字。

      “诶我操,那家不行啊,”落跑小达人贺小少评价道:“那家太小了,屋里连个电视都没有,你一个人住多没劲啊?”

      史溟抽了口烟,缓缓吐出,他盯着床头柜上的校服默了默,说道:“是没劲,那你来陪我啊。”

      说完以后史溟就后悔了,他心脏跟触了电似的砰砰的跳着,眼睛紧紧的盯着手机屏上那脑残的剪刀手自拍头像看着,生怕贺子兴瞧出他有什么不一样来。

      “诶操,这有点困难啊,”贺子兴偏头看了眼自己卧室门,外头某只搁家一心钻研厨艺的母老虎穿着军靴跨跨的走着,听得他心尖儿都跟着一颤一颤的,他看着手机叹着:“我又被关家了,出不去啊。”

      史溟盯着手机屏没说话。

      “啧,”贺子兴又回头看了下自己身后的窗户,他笑了声:“不过你要真想让我过去的话,那也不是没办法。”

      “什么办法?”史溟问。

      “你真想让我过去?”贺子兴问。

      “……”

      史溟就觉得贺子兴这人真是混蛋啊,该聪明的时候脑残,该脑残的时候偏又精明的跟什么似的,不过他现在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极度的不舒服,再不来个人,他就真得是死了。然后他顿了下,对着手机轻声“嗯”了声。

      贺子兴被这一声“嗯”给整的手机差点没摔地上。

      这声音,太他妈太他妈温柔了,温柔的他根本就对不上史溟那张一冷万年的臭脸啊!

      嗐,他应该是生病了,贺子兴想。

      然后突然就喜上心来。

      他还没见过史溟那逼瘫床上浑身没劲儿的可怜样儿,所以今天就算他爬通风管摔断了腿,他也得去瞧瞧!

  • 作者有话要说:  啧,贺小少总是这么的善解人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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