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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生命有什么意思 ...

  •   我抹干净脸。在校门口的便利店里买当地报纸。
      这种时候,哭也没有用了。不如实际点。碰碰运气。本地报纸也常有招男女公关的广告,通常都写着“年轻貌美,五官姣好,有气质。”等等这类含糊的要求。
      小贝见我埋头在一堆报纸中,不由问:“又找兼职?很缺钱?”
      她的纳闷很正常,我一不买化妆品保养品,二不用奢侈品。自管自,原不用这样拼命的。
      “是啊。”我说。
      “我先借点给你?”她说。她家里做服装厂。小康水平是有的。将来她父亲退了休,事情可以由哥哥管,她的那份不会少。既不用承担责任,又不用出力。故此由得她尽情自我。
      人比人。比死人。
      “不用。”我说,“谢谢。”
      她在我床边坐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盒烟,居然就在宿舍里抽起来。
      “你如今是越发张狂了。连去洗手间避一下都懒得。”我冲她说。“不怕她们回来说你。”
      “呵呵。怕什么。她们顶多指桑骂槐。”她熟练的对准案上一只空饮料罐子弹一弹烟灰。耷拉着眼皮,叹息着说:“真烦呃。”
      我忽然好奇起来。问她:“你烦什么。”
      她想一想,摇摇头,一脸颓靡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就觉得无端端郁闷的慌。”
      她这样子,倒比我还更灰心丧气。我不由得笑起来。
      她白我一眼。喷出一口烟雾。幽幽的说:“这种样子,生而何欢,死而何憾。”
      这世道。她什么都不缺,却努力要寻出一样缺憾出来,用来表示不快乐是有理由的。以往每一次,面对她这种无病呻吟,我都选择闭上嘴。
      但这次,胸膛中的话语仿佛管制不住,自动自发从我嘴里蹦跶出来,“给你做个参照。我方才从外头回来,本来是去面试的,我表现不好。对方开始想包养我,后来他临时改变主意。我之前在盛世朝歌坐台,因为胃出血,现在去不成了。于此同时,我妈躺在医院,恶性淋巴瘤,晚期,要接受化疗,等着我去交住院费。而我的口袋里只剩下三百五十一块钱。还有,不久前萧筝带着王仲琳去KTV看我,一个男人的手正搭在我腿上,企图往上摸,于是我们分了手。你瞧瞧,相对而言,你是否应该快乐一点。”
      我的声音其实平静。报纸抓在我手里,一丝颤动的意思也没有。
      小贝闻言,睁大眼睛,将信将疑的看着我。未了才说:“真的假的。我可不信。”
      我将报纸放下来,冲她嫣然一笑,说道:“逗你玩。假的。”
      “切。”她将还剩大半截的烟蒂丢在罐子里。罐子里残剩的饮料将烟蒂浸灭,发出轻微的一点‘嘶’的声音。。人比人。
      报纸上没有广告。我站起来。
      “去哪儿啊。”她问。百无聊赖的样子。
      “去医院,看望我母亲。”我冲她眨眨眼睛。笑着说。
      她再切一声。冷冷说:“一点也不好笑。”
      我说的并不是笑话,当然不好笑。
      我去医院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听住院费还剩下多少。护士告知我大约可维持两星期左右。
      虽然我没有雀屏中选。但是他们,实在已经做到仁至义尽。这里两星期的费用,对我而言,并不是小数目。
      这次去的时候,蒋女士并不在看电视,当然也不是在打麻将。
      她在呕吐。伏在床沿上,一双手仿佛禽类的爪,死死的握着床旁的栏杆,将头伸出去,整个身体蜷缩在一处。灯下只见头顶的头发几乎脱尽,头皮一下一下的来回晃动。
      一个戴口罩的护工,皱着眉,将头偏向一侧,替她将垃圾桶提得靠近床边一点。
      待她吐得告一段落。抽一把纸巾给她。转身拎着那半桶子秽物出门去。一边叫护士,遥遥听得她说:“三号床这个病人呕的东西带血,你要不要看看。”
      我等她走远了,才走过去。倒一杯水,递给她。
      她还伏在那里,喘息半晌,终于挣扎着坐回床头。接过水,喝了一小口。
      她已经瘦到不能再瘦了。眼窝与脸颊深深的凹下去。面孔是一种黯淡的深灰色,疾病本身的疼痛与药物强烈的副作用,将她的元神已经折磨得奄奄一息,反倒一脸孔都是淡漠。
      护士并没有前来看她。想必习以为常。
      我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但肯定不是悲痛欲绝。悲痛这种东西,或许只有至亲才能感受到。我们之间虽然千真万确是血缘关系,奈何怎么也谈不上相亲相爱。
      她之所以生下我,不过是一种手段,试图通过我的存在,能促使那个男人将她扶正。我不争气,最后计划落空,她灰心失望之余,理所当然将我的存在淡忘。
      她平了平气,问我:“现在什么时候。白天还是晚上。”
      窗帘虽拉上了。但外头炎炎红日,并不是阴天。我回答她:“是下午。”
      她茫然的应了一声。眼珠子看着一处。过一刻,才说:“我怕是去不了多久了。”
      这是她被查出肿瘤系恶性以来。第一次谈及这个问题。我一时间始料不及,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她说出来,也不是为了得到我的安慰。于是又接着道:“也好。”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雪白的床单被子,医院经过特殊浆洗过的布料,有一点硬硬的,铺起来一点皱褶都没有。看上去,整洁得有些过分。她的半截身体盖在被子下,便只看到床中央略微拱起小小的一个丘。我不得不捡起文艺青年们的问题来问一问自己,。
      像我们这样的生命,有什么意思。
      我们彼此沉默了一阵。她轻轻的咳嗽一声,说道:“萧昭日在等我……”
      这一次,在另一个世界里头。她到底比另外一个女人要先看到他。
      我以为她接下来会回首往事。如果是,现在我愿意花点时间坐在这里,听她说一说。然则她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又没了下文。偏过头向着床头柜示意,“拉开那个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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