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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孽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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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之中,姜吟玉坐在外殿,乌发如云瀑般垂散在肩,双手环住抱紧堆在小腹上的被毯。
她从睡梦惊醒后便难以入睡,又害怕雷雨天,便索性到了外殿来。想着靠近皇兄一点,说不定能让自己心安一点。
然而这几日她和他并无旁的交流,二人似乎还在冷战之中,姜吟玉也不敢冒昧走到内间去打扰他。
内间的灯火亮着,朦朦烛光透过屏风投过来一束,打在她身上。
她在那里不知道坐了多久,忽然间殿门打开。
姜吟玉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人是姜曜,顿时目露疑惑。
皇兄不是在内间的吗,何时出去的?
姜曜见她好好地坐在那里,倒也没开口和她说什么话,兀自收起伞,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下半夜,内间一直亮着一盏灯,姜吟玉还能安心地入睡。
天色亮时,姜吟玉起身回自己的配殿,准备梳洗更衣。
曹公公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公主,太子喊您过去。”
姜吟玉放下手绢,看一眼铜镜里自己的容颜,随曹公公走到外面。
远远的,只瞧见姜曜侧身立在那里。
他今日为了方便狩猎,穿了一身骑装,玄色的常服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劲瘦的腰身,修长的双腿。以金线绣云水纹的袖口,隐隐浮动金光,被他那双修长的手轻轻一抚,便有飒练感流动出来。
看到这一幕,姜吟玉先是一愣。
从前她只在外人口中听过,昔日太子游猎,如何意气风发,风流肆意。
今日得见,果真是气宇轩昂。
这样的龙章凤姿,也难怪会成为长安女郎们爱慕的对象。
许是听到脚步声,姜曜侧过脸看来。
四目相对,姜吟玉很快错开目光。
吴怀正在给太子更衣,就差束上这最后的腰带,偏偏他手笨,系了几下都系不好。
“殿下您再等等。”
等了片刻,吴怀非但没系好,反将革带打成了死结,紧张得手心冒汗。
曹公公上前去帮忙,可他老人家上了年纪,老眼昏花,解起东西更加吃力。
姜吟玉看着那二人手忙脚乱的样子,声音婉婉道:“我来吧。”
这道声音一出,二仆从皆扭头看向她。
姜吟玉走上前一步,二人给她让开位子。
她走到姜曜面前,低头看着那革带,手轻轻搭了上去。
男子温热的气息包围在她周身,他衣襟间清冽的香气,开始一点点朝她侵袭来。
姜吟玉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目光,低垂着头,有一瞬间好似快要陷入他的气息里。
她心乱了,手上的结第一次没解开,第二次也没解开。
姜曜垂看着姜吟玉轻颤的眼睫,恰巧姜吟玉抬起眼,与他对视一眼,又飞快地压下。
“我自己来。”
姜吟玉道:“不用。”
她继续手上动作,指尖在革带间游走。
这一次总算解开了死结,也帮他系好了腰带。
她抽手欲走,却被姜曜一下握住手腕,不许她离开。
姜吟玉低头不动,目光盯着他的指尖,耳畔擦过他低沉的声音:“想要什么礼物?”
姜吟玉一愣,目光如清水掠影般看向他,不解问:“什么?”
姜曜侧过脸,看向窗外,光影被窗棱切割成一片一片落在他面颊上,使得他轮廓看上去格外柔和。
他沉思了片刻,转过脸来。
“前几日训诫你,我亦有不对之处,不该与你把话说得那么重。你生辰虽还有好几个月,但你想要什么礼物?今晚狩猎之后,我可带回来给你。”
他倒也不是为了生辰而送礼的。
姜吟玉搭在他腰带上的手,轻轻往里扣了扣,小声道:“不用这样和我道歉的,我没怪你。”
姜曜看向她的耳垂,那里肌肤白皙光滑,如同碎玉。
他问道:“喜欢耳饰吗?”
姜吟玉摇摇头:“我没有耳洞。”
小时候,奶娘好几次要给她穿耳洞,可她怕疼,一直不敢穿,所以连出嫁时耳朵上也没有佩戴耳珰。
姜曜沉吟片刻,道:“我知晓了。”
姜吟玉“嗯”了一声。
半晌无言,他道:“我走了。”
他侧开一步,准备离开。
“等一等。”
姜吟玉忽然喊住他,走上前去,扬起一张雪白的面颊:“哥哥,你会有事吗?”
她立在他面前,长久地望着他,一双水眸溢满关切,长睫颤抖。
二人靠得极其近,近到呼吸在咫尺之间。
姜曜低下头,就能看到姜吟玉眼里浮起的愁绪。
他放轻声音:“我的双目已经复明,不必担忧,在东宫等我回来。”
姜吟玉这才发现他眼里一下多了许多光泽,然而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随着他说出话语,这份感觉非但没有消去,反而愈发地强烈。
“哥哥,你会好好回来吗?”
姜吟玉控制不住担忧,眼里波光晃动,红唇凑上去,“答应我,要回来见我,好不好?”
她眼里倒映着他的面容,满心满眼都是他。
“我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很怕,我会见不到你……”
她又想起了那个梦,自己投缳自尽,他最后回来时,与自己已经天人两隔,声音不由略微哽咽。
“你要回来见我,好不好?”
少女声音软:“我的感觉从来没有出过错,我心一直在乱跳……”
姜曜低声道:“不会有任何事,你放心,东宫已经加强了护卫,我不在时,不会放任何人进来。”
“我不是为这个担忧……”
殿外响起曹公公的催促声:“殿下,到时辰了!”
姜曜看一眼外头,被姜吟玉一下握住手臂:“你等会走,我害怕,再与我说几句话好不好?”
她身子发颤,眼尾染上洇红。
姜曜看着她慌乱的样子,抬起手,指腹覆上她的面颊,帮她轻轻擦去泪珠。
这一幕落在一旁殿外曹公公和吴怀眼里,瞧着二人像是相拥,霎生几分惊异,也不知公主和太子是在说什么。
许久,才见姜曜安慰好公主的情绪,从殿中走出来。
他大步流星走下台阶,暗卫迎上来行礼。
姜曜道:“带去西苑猎场的人马,留下一半,守着东宫。”
暗卫忙道:“殿下,这不妥!”
姜曜置若罔闻,高大的身影如沉默的山,道:“今日之事,尽早办完尽早回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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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吟玉坐在东宫的殿中,一整个上午都惶惶不安。
午膳时,曹公公准备了一整桌珍馐菜肴,姜吟玉吃几口便吃不下去,慢慢搁下筷子。
曹公公道:“公主这样担忧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先上榻去睡一觉,等醒来后,殿下就回来了。”
吴怀在一旁道:“从前殿下夜里不能安眠,便时常服一些药来助眠,奴婢可以去太医署帮公主要点宁神药来?”
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个法子能让姜吟玉静心。
姜吟玉微笑道:“那麻烦你去拿了。”
吴怀马不停蹄出去。
等吴怀回来时,姜吟玉打起精神用膳,用了一碗莲子粥。
一直到半个时辰过去,吴怀都没有回来。
渐渐地曹公公都有些等不下去了,道:“老奴去派个侍卫去催一催。”
姜吟玉点点头,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人齐齐抬头,见吴怀匆匆跑进殿内,满目惊慌。
他面容惨白若白纸,脸上无一丝血色,见到姜吟玉,先是扑通一声跪下。
“公主,不好了。”
姜吟玉疑惑问:“怎么了?”
小宦官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地盯着姜吟玉,双目空洞,扑通扑通磕头。
“公主听到这事后,先冷静,别慌张——”
姜吟玉不安,害怕自己的预感成真,询问道:“皇兄出事了吗?”
“不、不是的。”
吴怀面颊流汗,想挤出一丝微笑安慰姜吟玉,然而这笑容只让他神色看上去更加渗人。
曹公公担忧事情与太子有关,催促道:“快说啊!”
吴怀膝行过来,哆哆嗦嗦道:“公主您的奶娘、奶娘……”
姜吟玉心一提,“我奶娘怎么了?”
吴怀道:“王阿姆精神失常,今早在寝舍里突然发狂,口中恶叫不止,说了许多颠三倒四的话。”
“什么话?”
“她道、道、道公主您血统不纯,并非陛下亲生……”
姜吟玉心脏一跌,耳畔一阵嗡鸣。
血统不纯、并非亲生?
姜吟玉努力深吸一口气,问道:“那我奶娘人呢?”
吴怀惊惧地抬起头:“王阿姆自称问心有愧,欺君罔上,对不起陛下,已经吞金自尽了!”
“这事外面都传遍了,如今陛下也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