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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拖油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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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拖油瓶
盘子里摆了几个切开的咸鸭蛋,配着白粥和小菜。
纪宇风无聊地用筷子戳了一下蛋黄,只听吱的一声,红红的油从蛋里冒了出来。
纪宇风的眼神呆滞,捂着嘴,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飞也似地窜进了洗手间。
秦空蹙眉,看了一眼正将包子摆盘的徐建。
“嗳,这事不能怪我,谁知道咸鸭蛋都能让他联想到血。“徐建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根据这两天的经验,他在早点摊避开了胡辣汤,豆腐脑,红油抄手,…….
秦空一把拉开椅子坐下来,用筷子敲敲碗边,“你这买的都不管饱。“
窗外飞过三只乌鸦。
徐建认命地往脚上套鞋,“行吧,我出去再给你买一斤酱肘子。“
“还有卤大肠。”
徐建摔了门,大早上吃那么多肉,也不怕得三高。
秦空这个人,看起来寡淡,口味却重得很。
半小时后。
徐建用钥匙打开门,秦空居然在客厅的凳子上睡着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吵醒了他,满脸不耐烦地看着提着两个塑料袋的徐建。
难为他了,快一米九的人,那小马扎还不知道够不够他半个屁股。
嗳?徐建用探究的眼神看了看秦空,那孩子呢?
秦空迷迷瞪瞪,没给他任何反应。
不会还在厕所吐吧~
徐建心头一激灵,正要冲向厕所。
轰隆一声。
秦空一脚把厕所门踹了个洞,那扇老木门晃晃悠悠地寿终正寝。
你,你没看见那门上吊着个钥匙吗?徐建痛心疾首,楼下邻居又该向物业投诉了。
水从四面八方的地面涌了过来,一时间秦空觉得无法下脚。
这孩子,知不知道用水是要交钱的。
秦空看着埋在浴缸里的那道脆弱的影子,人泡了这么久,还没反应过来?
“喂,出来吃饭。”
丢下这句话,他脚上的塑料拖鞋趿拉地叫唤了一句。
徐建叹了一口气,伸手把纪宇风拉了起来。
几天相处下来,徐建已经不害怕这个因为抵抗本性而选择伤害自己的的小朋友了。
在水里呆了这么久,皮肤白到近乎透明,却没有一点皱巴,年轻呐。
纪宇风接过徐建递来的大毛巾,在脑袋上胡乱地抹了一通。
“我为什么死不了。”纪宇风的嗓子沙哑,还带着嗡嗡的鼻音。
徐建向天翻了个白眼,秦空警告他不许和纪宇风说太多,这孩子心性未定,是敌是友就是一瞬间的事,但徐建总觉得,老秦还是担心孩子一下子承受不了。
但总也不说吧,今天这事没准还得重复几次,自己这个破出租屋受不了这么大的折腾。
这个据点的位置特殊,放弃有点可惜。
“你现在不是普通人,这种办法你死不了。”
纪宇风坐在浴缸上,拿着擦完头发的毛巾正要披在肩上,听见这话手抖了一下。
“这事,比较复杂,要慢慢说,你先换身衣服,出来吃饭。”
“建,辣椒酱?”
秦空的脑袋在浴室门口探了一下,扫了一眼那个蜷缩在浴缸边上的人影。
“辣椒酱在冰箱冷藏室第二层,冷藏室是冰箱上面那半个,还有,不要喊我‘建’!”徐建破门而出。
果然,秦空正蹲在冰箱旁边,打开冷冻室在抽屉里捣腾。
徐建心头一凉。
秦空默默地推回抽屉,关上冰箱的门。
“太难找了。你拿。”
下一秒钟,秦空又出现在饭桌的面前,掂起一根酱肘子啃了起来。
他看见了吗?还是装作没看见。
徐建苦笑了一下,从冷藏室拿出一大罐自制的辣椒酱,就看见纪宇风裹着毛巾走了出来。
“徐哥,不好意思,我把浴室的地擦干了,浴缸也洗了一下。”
纪宇风低着头,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却没有水珠滴下,眼睛垂下来的那副样子特别像条无辜的小狗。徐建又瞥了一眼正在呸呸往外吐骨头的秦空。
该给孩子找个监护人了。
纪宇风在徐建家度过第一个不眠之夜后,第二天足足发了一整天的呆。
到了第二天晚上主动打了个地铺,第三天早上起来还收拾了床铺。
今天是第四天,也是他第二次尝试自杀未遂。
距离上一次他用小刀切开手腕静脉不足24小时。
纪宇风不敢告诉任何人,第一天晚上他坐在卧室的地上,床上酣然入睡的秦空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他不认识这个比自己高出许多,也强壮无比的男人,但他知道这个人是危险的,哪怕毫无防范地睡着了。
夜幕之下,空气中没有一丝生命的响动,只有风和树枝猛烈碰撞的沙沙声。
纪宇风以为自己一夜都睡不着了,脑中反复回忆和母亲相处的最后一幕,交织着章羽在自杀前和自己的对话。
“你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你。”
“什么鬼?”纪宇风笑得前仰后合。
章羽垂下眼睛,装作不在乎地捶了他一拳,“送我把刀吧,我们上次看见的那种,可以带着去露营。”
纪宇风为难地抿起嘴唇,“我妈没同意让我去冬令营,我找机会再和她说说。“
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飘了进来,渐渐带走了纪宇风的意识,他慢慢地阖上眼。
在梦里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接触到自己的嘴唇,好像棉花糖。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
脑袋里警铃大响,睡意全消。
纪宇风的眼前对上了一对淡金色的眸子。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床,冰冷的嘴唇摩挲的是秦空的脖子。
他全身毛骨悚然,差一点要放声大叫,然后发现秦空慢慢地闭上眼睛,继续睡着了。纪宇风咬紧牙没让声音溜出嘴唇的缝隙,往身后一退,居然又回到房门口原先坐着的位置。
见鬼,这房间再小,自己也不能在一秒钟里从房间的一头到了另一头。
这下,纪宇风彻底睡不着了。
第二天夜里的情况更糟糕,他实在抵御不了困意,把自己的头埋在枕头下面。结果他睡到半夜,只觉得胸口被铁棍一样的重物压住,呼不过气来。
睁开眼,秦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手肘将他压在床上。
纪宇风全身的血管都在收缩,他看得出秦空眼中的杀意,眼神一躲,看见秦空的脖子上有两滴血珠渗了出来。
滴到了他的脸上。
双手发痒,心痒难耐,我想要……
杀人。
然后他眼前一黑。
秦空的手下了点劲,将他闷晕了丢在床上,锁上卧室的门,出去客厅的沙发上睡了。
早上他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听见秦空问了徐建一句,“建,你这里有没有手铐?“
我果然是个怪物。
纪宇风双手掩面,又缩回房间里,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军刀,发狠似地往手腕上切了下去。
结果当然是没事,不然他也不会想出在浴缸里淹死自己的办法。
徐建挠了挠鸡窝头,他不知道有关未成年人的心理辅导,需不需要专业人士。但看样子老秦是不打算开导了。
毕竟睡不好觉对某人来说是比不让他吃饭更生气的事情。
徐建暗戳戳地鄙视了秦空一番,自己第一天醒来发现睡在厕所,第二天换成了阳台,秦空为了霸占沙发无所不用其极,自己还不是老实起来买早点。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咳。”
纪宇风拿着勺子的手停了下来,“徐哥。”
“你多大了?哦,不对,你生日哪一天?”
“10月21日。”
徐建掐着指头数了一数,还有11个月。这种鸡飞狗跳的日子,还得坚持一年??
仰天长叹一声。徐建决定给后辈讲个故事。
一个愣头青错手杀人未遂的老套故事。
徐建出生在中部的一个小镇,那时候他成绩糟糕,父母从来不指望他冲出草窝,就想让他接手家里祖传的事业。
徐记大排档。
他从初中就开始混社会,打架是家常便饭,初三完成了狗屁的义务教育,就赶紧麻溜地滚回家帮他爸串串儿。
说起来实在是运气不太好,遇上了街上两派流氓火拼,青春期的小孩容易躁动,看着自家店面被人砸地东倒西歪,他头脑一热就冲着带头大哥奔了上去。
“你……”纪宇风的目光闪了闪。
徐建了然,“我和你不是一个路数的。”
徐建冲上去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实在缺乏战斗经验,连板砖忘记都没拿。
带头大哥噗地一口吐出了半截烟蒂,轻蔑地挥动着手中的铁棒,朝着徐建的脑门砸下来。
被他一手接住了。
原来大哥的力道比活鸡好不到哪里去。
“然后?”纪宇风看着陷入回忆的徐建,犹豫了半响,徐哥你这话说一半的习惯有点像便秘。
徐建笑了笑。
“反正我差一点弄死了那人,而且那时候我的力量剧增,原来是因为异人基因作祟。然后秦空正好在附近,把我带走了。”
实际情况是,他将生生扯下流氓一只手臂,饥不择食地塞进嘴巴的徐建打晕了扛走了。
徐建当时已经用钢针似的利爪刺破了对方的胸膛,只要将肋骨一翻,就可取出五脏,那天就是带头大哥的忌日。
只不过还是秦空更快了一步。
“他…..”纪宇风哆嗦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秦空。“他也是每天紧紧地看着你吗?”
少年,你真是太幼稚了。
徐建干笑了起来,他当时还差三天满十六岁,秦空在某个猎户家里找了个关鹰的笼子,把自己锁了进去,关了足足四天。
期间他扯断了笼子的链条,秦空就又套了一个大点的笼子上去,他再扯,再套……
俄罗斯套娃。
最后徐建从大号集装箱里出来的时候,痛哭流涕。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有种病叫幽闭恐惧症。
“你怕他?”徐建敏锐地从纪宇风绷成一条线的肩头看见秦空伸了个懒腰。
纪宇风诚实地点点头。
“徐哥,你说,我能变回正常人吗?”
恐怕有点难。
徐建看着纪宇风清亮如水的眼睛,还是将半异人的事和他说了。
“最好的情况,你也就是和我们一样了。”
少年的眼睛,一下子黯淡无光。
纪宇风回到房间里补觉的时候,徐建打算回电子城看看,年前生意好,一天不去损失太大。
“喂。”秦空喊住他,“冷冻食品不好。”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吓得徐建尿都要出来了。他真的看见了。
看见了自己埋在冰箱冷冻室里那一袋子内脏和残肢。
那是他通过关系从地下黑市买来,从新鲜尸体上取出来的。
徐建苦涩一笑,“老秦,我怕我没师傅那么命长,万一这东西能延长点寿命呢?”
半异人原本就人丁稀少,武器工匠这一行要是那么容易,他师傅为什么在100岁时抱着秦空捡来的这个徒弟,烧了三天高香。
秦空没说话。
徐建知道,他这是不打算和自己计较了。
“这孩子资质还不错,要不送你当徒弟?”
秦空慢慢悠悠,看着徐建被脚下的鞋绊了个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