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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伍拾壹 ...

  •   楚离觞红着眼眶,请求萧越为母妃施救,却见他面容沉凝地摇着头,他悄声说母妃已经无法施救了,让她抓紧时间同她说说话。

      楚离觞愣了一下,一听,明白了萧越的意思,眼泪立即滴落下来砸在干草堆上,她重新跪到蔚景天的身边,眼含留恋地想要将母妃刻入脑中。

      刚刚相认的母亲,她却已经又离她而去了,她自小养在她身边,虽然她并非她的生母,可是原身所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却全部来自于她。眼前这个生命抵达终点的苦命女人,她方才说的每个字,每个决然赴死的动作,都饱含她对儿女的深爱。

      她说,“我要亲手了结多年来错误的一切”,“我不想教枫儿背负弑父杀君的罪名”,她亲手给创造这一切罪孽的蔚景明喂进了一粒、毒、药,然后自己也跟着与他一同服下......

      楚离觞在泪眼迷蒙中,越发的敬佩和留恋这个刚烈的女人,可惜,她这样绝决地舍下父王,舍下她和弟弟了......

      “母妃......”

      楚离觞越想越悲恸,身子一软就扑到她身上,而她周身的体温,也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快速地流失着。

      “烟儿,我只有你了,你不要抛下我啊。”

      耳边是父王涕泪纵横的嚎哭,楚离觞听得无比揪心,她起身,双手再次摇着萧越的手臂,双眸潮红地乞求着他,“你快想想办法救母妃啊。”

      “救不了,此毒见血封喉,你从前研制的那些毒,在此面前都是小巫。”

      对于解毒,一向得心应手的萧越摇头叹了口气。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楚离觞哽咽着问萧越的,见他再次点头,她复又蹲下,这一次,她眼中的热泪如同决堤的水流,纷纷打湿她的衣襟。

      “父王,您要节哀,更要保重。”

      楚离觞边哭着,席地而坐在蔚景天的身旁,她轻声安慰着他,也细细地看着母妃的姣好容颜,虽然她的双颊已经失了颜色,可是精致的五官轮廓,还是令她在心底感叹着,母妃实在太美了,而且,她突然感觉自己和母妃其实也很相像,虽然她不是母妃亲生的。

      “母妃......”

      楚离觞呼唤着洛轻烟,轻轻啜泣着,她实在难过,刚刚见到的至亲,就这样离她而去了。

      她伸手抹了一下泪眼,又见到一直靠墙静默的蔚城枫,突然很激动地走到蔚景明的身前,他默默看了良久,这才俯下来将蔚景明一直张着的双眼抹上。

      他走到蔚景天的身边跪下来,“父王,您要节哀。”

      蔚城枫伸手想要将洛轻烟抱起,可是蔚景天却不放手。

      蔚城枫的声音带着沙哑,“父王,母妃去了,我们得为她好生安葬。还有,国不可一日无君,枫儿肯请父王上位。”

      “枫儿,你都看见了,父王的这一生活得如此的不堪,从前我逃避现实,以为只要拥有你母妃,失去了属于我的皇位,那又何妨?我其实已经得到了天下。”

      蔚景天抬头看了一眼蔚城枫和楚离觞专注的眼神,又低下头,自嘲地叹了口气,“可是呢,我能逃避到几时?早晚要面对的分离,还是来了啊。我以为只属于我的女人,她还是留不住啊。”

      “父王,请您看开些。这个世间,只有您才是我的父亲。母妃......太傻了,我心中也是异常悲痛,只是,我的人已经占领了皇宫,请父王随我出去,这个天下依然是您的。”

      蔚城枫跪着的姿势未变,他请求着蔚景天。

      “是啊,父王,您随我们出去吧,至于母妃,我们为她好生安葬吧。”

      楚离觞抹了一下泪眼,也在劝说着蔚景天。

      “你们都出去,我同你母妃说说话。”

      蔚景天不为所动,双臂一动,又将洛轻烟抱紧。

      “父王......”

      楚离觞的眼泪止了些,却仍然跪着,不肯离开地牢。

      “雨儿,你同枫儿出去吧,父王见你们都好好的,也算是这潦倒一生的安慰了。你出去找到你母亲,替我传达一句话......”

      可是,蔚景天对楚离觞的话未说完,长廊尽处便快速闪过来一个黑色身影,然后是她尖锐的怒喝声:“蔚景天,你这个贱男人,我总算找到你了,原来你躲在这。”

      黑色身影飘落在干草堆旁,一见蔚景天怀中抱着的洛轻烟,不由面露戾色地要一掌劈下,却又见洛轻烟早已乌紫毫无人色的面容,不由咬牙切齿地骂道,“这贱人死了?呸,真是便宜了这表子。”

      楚离觞自从见到这黑衣女人,便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她就是原身的生身母亲,也就是从小让她试遍各种、毒、物,将她折磨得半死的狠毒女人。

      虽然她生了她,无论怎样,她都该上前问候一下,或者主动与她相认,可是想到过去种种,还有如今身体内仍然有她埋下的不可解的剧、毒,那些毒只要一发作,便会带给她生不如死的折磨......想想这些,她的脚步便似生了根无法挪动。

      那黑衣女人一见众人皆沉默不搭理她的样子,她却不觉得违和,仍然自顾自地围着蔚景明转了几下,然后,又冲到蔚景天面前,像发现什么新鲜事似的,对着他嚷道,“蔚景天,难怪我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你和贱人的影子,原来,你们是被景明囚禁了啊。那根据我的推测,是不是这个贱人和景明同归于尽了,你们才免于被皇宫侍卫杀死?”

      “幽茗,你出去吧,你这性子实在太喧闹了,我不想再对你说什么了。还有,轻烟是你妹妹,再说她已经去了,死者为大,你口口声声对她贱人叫着,显得你毫无人性和教养,也更加让我对你感到烦腻。”

      一直黯然的蔚景天又叹了口气,他的话,真的让楚离觞感同深受。确实是如此的,一个人,无论她说得如何好听,无论她长相如何动人,可心底并不喜欢对方,就会连与她共同呼吸一片空气,都感到不耐烦。

      这时,她的生身母亲幽茗气得跳脚了,“所以,我才说你也是个贱男人。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找你,我不仅要杀了这个贱人,她生的孩子,克死了我的孩子,我更要杀了你。你明明心中只想着她,为何要趁我醉酒玷污我?后来,你冷落我,我给你生了孩子,你连看也不看一眼,还任由她先天不足死去?”

      蔚景天连一个眼神也不肯施予她,仍是闭着眼,幽幽地陈述了一件往事:
      “事到如今,我也才明白我充好人并无好报。实话告诉你,那一夜趁你醉酒把你睡了的人是景明,你们孪生姐妹太像,他也是事后才发现错了,可他也不喜欢你,不肯承认对你做下了事,就偷偷把你送到太子府,后来此事弄得宫内人人皆知。我当时也是因为你是她的姐姐,我是爱乌及屋,才肯给你侧妃的名分,却不想,为此埋下了我家门蒙难的祸根。你同景明向我父皇诬蔑我谋反,我父皇就派景明前来抄家,把我和轻烟关押在此。”

      “怎会这样?不是的,景天,那晚趁我酒醉同我宿在一处是人明明是你啊。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洛幽茗急了,她跪下来,摇晃着蔚景天的肩头,却被一直沉默着的蔚城枫拉住了,他顺势扯下她的黑色面具,一个与洛轻烟毫无分别的面容便呈现在众人面前,只是,看她左半边脸,确实是与洛轻烟不相上下的,属于当世无双的绝美。只可惜了右半边脸,却是火烧过的被彻底毁了。

      难怪她一直要戴着面具。

      身旁一直默然不语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抽气声。

      尤其是楚离觞见状,她更是深深地为此震撼了,眼前这个原身的生身母亲,她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姣好。只不知,为何好端端的一个前太子侧妃,竟然成了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可是,更令她感到神魂俱灭的话是,蔚景天的那一句“那晚趁你酒醉把你睡了的人是景明......”

      楚离觞忍住即将宣之于口的惊叫,也不敢转头,只得尽量让自己镇定,然后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地上已然没了气息的蔚景明,原来他才是原身的生身之父。有了这个认知,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唇,不敢让自己的啼哭惊扰了眼前的蔚景天。

      她真的非常非常的心疼眼前的父王,如若不是凭着对母妃的深爱入骨,他又如何能坚持着活到今时今日?如何会走到今日这般不堪和凄凉的境地?

      就在楚离觞哀怜着眼前的父王母妃的时候,洛幽茗却突然尖叫了起来,“不要啊,景天,我爱的人是你啊。就让我留下服侍你,妹妹虽然去了,可是有我呢,就让我替她陪你好吗?我是真的爱你,景天。不要赶我走,我虽然毁了容,可是我会找逍遥谷神医修好的,让我留下吧,景天。”

      洛幽茗急得伸手拉扯着蔚景天的衣袖,却险些将他怀中的洛轻烟扯落在地,气得他一掌拍落她的手,而他却因此累得跌坐在地上,却仍抱着洛轻烟不松手。

      “你够了,父王不想再见你,与你同吸一口气都觉得是种罪过,你放过他吧。不要再来打扰他了,他这一生真的够苦的,若再见你,便是对他的折磨,你出去吧。”

      楚离觞上前,用力扼住洛幽茗的手腕,带着她向着地牢出口而去。可是洛幽茗一见是楚离觞这个从小折磨到大的人,居然敢对她拉拉扯扯,不由挣扎着,对她怒骂,“放开我,贱人生的女儿。你母亲辗转在他们兄弟之间,就是个表子,下贱胚子......”

      “你......你再骂一句,我就把你另一边毁掉。”

      楚离觞让她骂得头皮发紧,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她指着她的另一边脸,恶狠狠地说着。

      本来还想好好跟她说清楚,她不是洛轻烟生的女儿,而是她洛幽茗亲生的,可眼下看她这样的嚣张,于是,生生将那个想法吞下了腹中。

      “枫儿,你也出去。如今北越的局势由你自行掌控,父王只想在此陪陪你母妃,明日再将她好生安葬。”

      “也好,父王。不如我留个人......”

      “不必了,去吧。”

      “好的,父王。我先出去派人清扫太子府,明日迎父王回府。”

      蔚城枫对着萧越点头,两人无声地跟在楚离觞的后头,向着出口而去。

      将洛幽茗赶出了地牢,为了不让她再来打扰蔚景天,楚离觞与萧越一同守候着出口,蔚城枫则离开向着宫内而去。

      两人都是毫无睡意,静默地依偎着守在了出口处......在天光熹微之时,楚离觞与他双双打了呵欠,相视了一眼,便又双双向着玄铁门而去。

      两人近前,便都看见了昨晚离开之前所见的蔚景天,此时仍然保持搂抱着洛轻烟的动作,只是,明明是两人就在他跟前,可他却还是一动未动的样子。

      “不好,他也不活了。”

      萧越见状,急得上前搭上他的脉博,果然,他的手腕处已经毫无脉动的感觉。

      “真的?你不要吓我。”

      楚离觞听他这样一说,赶忙上前试了一下蔚景天的鼻息,那里也早已冰冷一片。感受到那冰冷的鼻息,楚离觞心头大,双腿发软,扑在蔚景天的身上大哭起来,“父王......你醒醒啊。”

      “节哀吧,觞儿。他这是气血损耗,神昏心乱导致的。”

      萧越叹了口气,其实他是有预感的,蔚景天无论如何,已是毫无生活下去的心思了,即使他采用特殊方法,强行让他活着,可他那也是一具行尸走肉,或者会活得比死去更痛苦百倍,不如,就任其自然,生死由他吧。

      ......

      北越王朝虽然新帝即位,新帝却不举行登基典礼,而是准备按照帝后规格,为前太子蔚景天,太子妃洛轻烟举行隆重的出殡礼仪。

      而蔚景明则按亲王规格进行安葬。

      在头七期间,楚离觞一直沉浸在悲恸之中,白日里,她长跪在三具棺椁之间,为父辈母妃守灵着,可到了夜间,她却主动缠上萧越,主动献上自己的红唇。

      “萧越,我好想念父王母妃……我好想他们还活着,我好想他们一起来见证我们的幸福……”

      楚离觞缩在他的怀中,呜呜哭着,像无助的孤雁,将他搂得紧紧。

      “觞儿,别怕。一切有我,他们在天上看着,会保佑我们的。”

      萧越热烈地给她安慰,而楚离觞在感受到他给予的越来越多的温暖和柔情之后,也在心中悄然祈愿:就请父王母妃前来投胎,这辈子他们活得太凄惨,不

      既然今生他们无法做一对生活幸福的爱侣,那么,就让他们做一对幸福生活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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