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00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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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居门前，陆雁仰头注视着宁溪。
他一只手紧紧抓住宁溪的衣袖。
宁溪注意到，他每说一个字，陆雁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陆雁舍不得他，宁溪心里清楚。
不过没有关系，小孩子黏人嘛，更何况是个孤身一人在山上住了五年的崽。过上正常生活，有人照顾有人疼爱，过段时间就会把伤心忘到一边。
天上涌起薄云，日光被遮挡在云层后，风里吹来潮湿的凉意。
这户人家姓胡，宁溪摸摸陆雁的头，牵起少年的手，向胡宅大门走去。
陆雁死死攥住宁溪的衣袖，站在原地不肯动。
胡宅大门里，走出一对中年夫妇。
胡老爷一张圆脸，身材微胖，胡夫人眉清目秀，笑容温柔可亲。
两人向宁溪见礼，笑着招呼道：“奚仙长。”
胡夫人看向陆雁，眼神分外和蔼：“这就是小雁吧？”
陆雁看见两人，整个人一缩，躲到宁溪身后。
宁溪哭笑不得，左手牵着陆雁，右手曲起食指往对方脑袋上轻轻一敲，道：“怕什么。”
转眼之间天色彻底转阴，一阵风紧，吹下淅淅沥沥的雨点。
胡夫人道：“下雨了，两位快请到屋里来。”
看得出陆雁对他们的排斥，胡家夫妇并不介意，夫妻二人相视一笑，胡夫人臂弯里搭着一件小斗篷，她走上前递给宁溪。
胡夫人道：“我这几天赶着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给孩子披上吧，别淋雨着凉了。”
宁溪把斗篷展开，抖一抖，裹住陆雁。
雨势渐渐变大，宁溪带着陆雁进入胡宅。
胡宅早为陆雁准备好一个居住的院落，胡家的仆人们穿梭着把陆雁的衣物之类收拾整齐。
胡家夫妇没有跟来，留出空间，让一大一小好好道别。
宁溪带着陆雁穿过走廊，推开一间房间的房门走进去。
宁溪道：“这里是你的卧室，胡老爷和夫人亲自带人布置的，我也帮了点忙。你来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适，家具摆设有不喜欢的叫他们去换掉。”
担心陆雁太老实，以后受欺负，宁溪又补充道：“你以后在胡家当少爷，不用觉得自己寄人篱下，不好意思使唤人。虽是胡家夫妇收养你，他们也收了我一大笔灵石。你要吃要喝，要什么东西，都是他们应当给的。”
陆雁完全不关心房间布置，只在听宁溪说他也有帮忙的时候，向周围望了一望。
他一进屋就把斗篷脱下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小尾巴似的跟上宁溪，陆雁伸手又抓住他的衣袖。
他低声道：“宗主……我不想留在这里。”
不等宁溪开口，陆雁语气带上央求，飞快地接下去说道：“宗主，我不需要人收养。我有父亲，现在又有了宗主……我可以一直住在山里，我不觉得辛苦……宗主，别赶我走好不好？”
宁溪戳一下陆雁的脸颊，笑着道：“怎么可能不辛苦，你这小家伙过去哪有过什么好日子，知道什么叫不辛苦？”
陆雁想说他就是知道。最开始身为孤儿四处流浪的日子很苦，被父亲收养之后，虽然守护宗门应对敌人的日子艰难又危险，但他不觉得有半分不情愿。
山上的日子清冷孤寂，打不到猎物的时候还要饿肚子，可是他相信父亲的话，他满怀希望等待宗主到来，日子也并不难过。
果然等到了宁溪。
陆雁相信，世界上不会有比这一刻更幸福的时候。
陆雁想告诉宁溪，他知道的，他分得清楚辛苦和痛苦。他宁愿回到山上去，宁愿继续面对灵泉宗的追杀，他不能修行但是宗主说的话他都会听。
只求宗主别不要他。
陆雁正要开口，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宁溪舒展的眉目。
宗主在高兴。
意识到这一点，陆雁想说的话，顿时全部堵在喉咙里。
宗主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真心实意在为他开心。
宗主是心疼他的，陆雁想。
宗主已经很好了，救了他的命，夸他泡的茶好喝，烤肉手艺好，带他下山游玩，会关心他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给他买新衣服和玩具，为他的将来考虑。
宗主对他已经很好了，很好很好。
陆雁忽然感到迷惘，宗主高兴，他也应该开心的，可是自己现在这么难过……是他自己的问题吧。
他如果执意反对宗主的决定，要求和宗主一起走，宗主是不是就会生气了？
陆雁一时分不清，宗主丢下自己和宗主生气，哪一边更令他惶恐。
陆雁的脸色不好，宁溪注意到了，不过没有太在意。
小孩子嘛，一时不高兴，哄哄就好了，胡家夫妇看起来也都是很会哄孩子的，不需要他太担心。
宁溪曲膝蹲下，把一个储物袋系在陆雁腰间。
储物袋里装的除了大几千上品灵石之外，还有那本宁界宗弟子传下来的笔记和一张宁界山的地契。
宁溪本来是想直接把宁界令留给陆雁，没想到居然不可以，宁界令绑定了他，只能由他使用，除非他死或者修炼到超越登仙境。
他就索性写了一张地契，写明可以上禄存楼出售，用宁界令做了个标记。
他对陆雁道：“这些都留给你，以后要没灵石用了，就打开这个出屋袋看看。”
完全没有心思去管储物袋里是什么，陆雁抓着宁溪的衣袖，低着头不做声。
宁溪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从袖袋中取出穆星晓赠送的珍珠挂坠，一并系在陆雁的腰带上。
他道：“这珠子看着也值点灵石，你缺灵石了就卖掉。”
宁溪抬头看看陆雁的神色，他很怕这只崽哭，但没想到对方脸色难看归难看，眼圈也红红的，居然除了刚开始反对几句之外，到现在都没哭没闹。
陆雁也在注视宁溪，少年睫毛轻颤了颤，忽然声音极轻地道：“宗主，我听话。”
宁溪愣了愣，反应过来陆雁是同意留下了，心中长出一口气，笑道：“嗯，放心住下，胡家夫妇都是好人，在他们面前不用太拘谨。”
少年像只可怜巴巴又小心翼翼的小狗，要被丢掉了，不敢反对也不敢跟回家，还在拼命摇尾巴：“宗主，我会听话的。”
宁溪奇怪陆雁为何要重复，他想了一想，摸摸陆雁的头，道：“嗯，好孩子。”
宁溪在胡家留到中午，陪胡氏夫妇和陆雁一起吃过午饭，等到午后陆雁去午睡，胡夫人哄陆雁睡熟，宁溪告辞离开胡府。
上午的小雨到现在成了瓢泼大雨，宁溪乘坐马车出城，前往北郊的渡口，乘上事先租好的仙舟。
仙舟驶离十星城之后，没过多久，天气放晴。还剩下四天时间，宁溪对着做好的旅游计划，心情也变得阳光明媚。
系统嘤嘤嘤完又呜呜呜，宁溪隔五分钟点一次静音。
他安慰系统：“没事的，不就是回去之后沉睡待机嘛。现世早开放二胎了，等我回去让爸妈再生一个，二十年后你又是一个好系统。”
系统感觉受到忽悠，努力奋起一波想要怒斥宿主强权，发现自己仍处在被静音中，当场哭到打嗝。
——
四天后，仙舟回到十星城北郊。
宁溪吃吃喝喝度过了愉快的时光，把要带回家的修仙界土产都买好了，分门别类收在储物袋里。
今天是宁溪在修仙界停留的最后一天，午前他就会离开。
彻底告别这里之前，宁溪决定再来探望一次陆雁。
乖崽总是忍不住让人想要多疼一点，上一次分别时陆雁不哭不闹，反而让宁溪有些惦记。
四天了，不知道这只崽有没有适应胡府的生活，和胡氏夫妇相处得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揣上给陆雁买的礼物，宁溪熟练地离开渡口雇好马车，前往十星城。
十星城今日又是大雨倾盆，宁溪乘着舒适的豪华马车丝毫不虚，干干爽爽抵达胡府。
陆雁和胡氏夫妇都在，胡夫人陪同宁溪前往陆雁的院子。
宁溪到的时候，陆雁正在院子里练剑。
他的剑也换了一把，旧木棍放在墙边，手里拿着一把造型简单锻造却十分精良的铁剑。
四天没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宁溪感觉陆雁好像更瘦了一些，但再仔细一看，瘦归瘦，精神却还好，打扮得齐齐整整，怎么看都是一个神采飞扬的富家小少爷。
陆雁一招一式练得认真，转过头，无意之中看见宁溪。
他呆了一呆，整个人先是愣怔住，保持举剑的姿势僵在原地好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快步向这边跑来。
他看样子是想扑进宁溪怀里，人到宁溪跟前，忽地又窘住了，停下脚步规规矩矩站好，仰起头，道：“宗主……”
胡夫人一笑，先自离开，留两个人说话。
宁溪先拿出一路上买的小礼物，陆雁伸手接过储物袋，紧张得掌心微微发潮，把巴掌大小的袋子用力攥在掌中。
陆雁脸上没有笑容，但是紧张起来，抿紧嘴角，右边脸上也显出笑涡似的浅浅痕迹。
少年僵着脸，宁溪伸出手指，轻戳一下崽的脸颊。
陆雁的表情好像更僵了。
宁溪笑问道：“怎么好像瘦了些，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陆雁沉默片刻，低声道：“不习惯。”
宁溪有点诧异：“嗯？”
少年用力抿了抿嘴角，慢慢地小声道：“他们不让我干活，我没什么事情做，每天就是读书和练剑……好多书我没读过，和父亲以前留下的修行功法都不一样，我不知道读那些有什么用……他们给我买了这把剑，我也用不习惯……”
宁溪听得失笑，又戳了一下陆雁的脸颊，道：“不着急，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少年眼底浮现出细细密密的苦涩。
陆雁抬起头，望着宁溪的脸：“我有在习惯……宗主，我有听话。”
小孩子又在要夸奖，宁溪摸摸陆雁的头：“嗯，真乖……”
宁溪话音未落，手下摸了个空。
陆雁腰间系着他之前赠予的储物袋和珍珠挂坠，就在刚才，珍珠挂坠突然亮起一道奇异白光，只一瞬间，陆雁便在宁溪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溪一愣，旋即回神，勃然大怒：“系统！！！”
宁溪怒骂：“狗系统！你又捣什么鬼？！套路一次不够又来一次，你非要在我快走的时候搞事让我走不成是不是？！你可真行，天天跟我哭陆雁可怜，坑起他来你倒不手软！陆雁人呢，你把人弄哪去了？”
系统千古奇冤：“QAQ宿主，不是哒……”
宁溪一个静音过去，找胡家借了把伞扭头飞奔出门。
城中大雨滂沱，满地都是积水，乘车骑马不会比跑步更快，宁溪撑伞淌过满地积水，直奔禄存楼。
他可没忽略陆雁消失前珍珠挂坠的闪光，要说这事和天机阁没关系，鬼都不信！那个挂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陆雁这倒霉崽子最好没事，否则……！
城中街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积水？！
宁溪刚出巷子口，下了一段坡，就发现街上地势较低的地方，积水已经快要没过一个成年男子胸口。其它地方也没好到哪里去，水也过了腰。
这种水势，几乎可以在城中乘舟出行了。
城中真有不少居民准备了船，在往船上或者二楼搬东西。
宁溪也放出仙舟，仙舟可大可小，缩成渔舟大小，正可以在城中穿行。
他刚乘上仙舟，就听见有人惊呼：“哎呀，雨这么大，阴沟里的水蛇都游到家里来了，快打出去！”
几个人边嚷边用木浆拍打水面，波浪乱翻也看不见蛇在哪。
突然，又有街道两旁居民惊呼：“天上那是什么，龙？是龙王爷？”
宁溪抬头看向天空，果然看见乌云之间，几道细长黑影在云层中蜿蜒，灵活穿梭于云雨之间。
宁溪顾不上多看，驾舟驶向禄存楼。
他忽然又停下来。
呵，差点上了狗系统的当！
系统的套路早就被他看穿，不就是想搞点事，逼迫他做系统任务留下来。
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
收徒弟是不可能收徒弟的，这辈子不可能做什么系统任务。
但是他现在去禄存楼要人，没有一点依仗怎么行。
第二个任务要求他收一个徒弟并且传授其心法。
他之前就问过系统，收徒任务其实可以看做两个部分，成功收到一名合心意的弟子算完成一半，获得一次兑换机会，徒弟成功学会心法，才算真正完成任务。
宁溪心里打定主意，转头操纵仙舟向那户打蛇的人家附近驶去。
很快，翻涌的水波中，看见筷子大小，飘飘荡荡的一条。
宁溪迅速驾舟过去，把这半死不活的一条墨青鳞片黑纹小蛇从水里捞起来，随手塞进一个空储物袋。
系统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萌萌哒问：“宿主，你捉一条蛇干嘛呀？这边不建议用储物袋装奇怪的东西呢。”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0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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