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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站在门口的小厮着实被男人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后,颤颤巍巍道:“奴……奴是给仙师们来送早食的。”

      看着男人直挺的脊背,不知怎么的就让莲止想到了梦中少年,他揉了揉眉心站起身,取下挂在架上的外袍披在身上。

      “有劳了。”

      沈庭转身让开,莲止正低头系着衣前的长结,不妨一片阴影落下。

      手中的衣带,被另一双白皙的手接过系好。莲止不觉有什么不对,他抬起脸道:“昨夜没走?”

      “嗯。”

      沈庭很是自然的伸手过去,替他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领口。

      粉衣的女婢走进来,手中端着托盘,里面摆满了碗碟,她对着莲止和沈庭恭了恭身,走向桌旁将碗碟摆上桌案。

      白瓷的碗碟里摆着上好佳肴,莲止挑了挑眉,在桌边坐下,沈庭便盛了碗粥给他递过去。

      看着被白皙五指递到眼前的粥,莲止心头蓦然一跳,不知怎么的就忆起了梦中场景。

      少年掌心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他的肩头,梦境和现实重叠,那热意仿若渗透皮肉,正丝丝缕缕的顺着血脉筋骨,在他体内扩散开来。

      接粥的指尖微微一颤,沈庭递粥的手顿了顿,眸底微不可见的一暗。

      “我……唔?……”

      刚开了个口,莲止就被对面人伸手送来的软包堵了嘴,与此同时,对面那人收回手,轻描淡写道:“食不言。”

      莲止:“…………”

      说沈庭和那小四不是一人他都不信。

      二人用过早食,趁着女婢来端盘子时,莲止道:“苏老爷现在在何处?不知我等可方便去见一见他?”

      女婢摇摇头:“奴婢不知,但是可为仙师代为通传。”

      莲止颔首:“那麻烦姑娘了。”

      女婢颔首端盘离去,可离去许久,也迟迟不见苏璟然身影。

      沈庭看向莲止,目光中带着询问。

      莲止摇头:“不必急于一时。”

      说完他好整以暇的从袖中掏出本话本子来,倚着桌案津津有味的看起来好,

      沈庭唇角不着痕迹的微微扬起,柔和的目光却一直停落在莲止身上。

      早已习惯这道目光的莲止,已经从开始的不自在,到现在的坦然处之了。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苏璟然才跚跚而来,他显得风尘仆仆,似刚从府外回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还穿着昨日的那一身。

      “不知二位仙师寻我何事?可是事情有什么眉目了?”

      莲止慢条斯理的收起话本子:“自然,只是此事关系到青儿姑娘的安危,不知苏老爷可否将其一并请来?”

      房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璟然似乎没想到莲止一张口,竟是要见青儿,但眼下的这个局面,显而易见是两难的,让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他心想是不是哪处露了端倪,叫眼前这二人起了疑心,可深一想却又想不出什么来。

      他左右权衡了番,张嘴带着些试探的意味道:“仙师有所不知,青儿她身子一向不好,见不得光。”

      这话说的其实很有意思,若是莲止坚持,那必然是要主动寻过去的,想来也是不能让一位不能见光的姑娘往这处走。

      但这样,就空出了一点时间来,这一点时间虽短,但却也是可以做些别的什么事的。

      反之,若是莲止不坚持,这事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随便寻个话题就能带过去。

      他心里盘算的好,殊不知莲止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气定神闲道:“既是如此,那便……”

      苏璟然心中一喜,心等着莲止将算了二字出口,却不想莲止施施然道:“……由我的这位朋友去将她请来罢,放心,路上必是见不得一点光的。”

      说罢他一挥袖,整个房内瞬间暗了下来,他看着愣在原地的苏璟然宽慰道:“这般纵使来了,也不会见光,你可宽心。”

      苏璟然:???

      莲止这话音刚落,一旁的沈庭就动手了。

      只见他指尖一抹幽光跳动,面前的空气开始扭曲继而又泛起涟漪。

      一圈圈的涟漪向两端扩散,一丝浓稠阴郁的雾气自涟漪中缓缓渗出。

      那雾气扭着腰在涟漪前左晃一圈右晃一圈,颇像是初醒之人在舒展筋骨。

      莲止见状心觉有趣,伸手去碰,那雾气在接触到他指尖时,滋溜一下顺着骨节攀上,讨好的贴着他指腹蹭了蹭。

      沈庭朝这端瞄来一眼。

      雾气愣住抖了抖,也不在继续卖乖,晃晃悠悠的缩了回去,乖巧的盘绕在莲止指尖处。

      莲止勾了勾手指,雾气没有理他,自顾自的从他指尖中抽出一道细如发丝的鬼气,勤勤恳恳的,显得十分乖巧。

      莲止看向沈庭道:“它为何不理我?”

      沈庭冷冽的目光看过去,雾气猛然一个激灵,瞬间将那丝鬼气吞下,头也不回的扎回涟漪中。

      接着几乎只是一个眨眼间的功夫,一个被捆得十分结实的女子,就从涟漪中被扔了出来,同他二人四目相对看个正着。

      与此同时,那涟漪也渐渐散去,再度归于平静。

      但看那架势,却颇有一种逃命的味道在里。

      “仙……仙师,你们这是?”

      苏璟然惶恐的看着他二人。

      莲止没有理他,只是看着眼前被捆得结实的女子道:“青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或许,应该称呼你为青姬姑娘才是。”

      苏璟然大惊之下看向青衣少女,目光流露悲痛神情,他噗通一声朝着莲止跪下:“求仙师,求求仙师,救救小女,救救小女”

      莲止拂袖摆叹道:“苏老爷,莫要再装了,事情如何,我已然清楚了七八分。”

      在苏璟然所讲的故事上修修改改,是不难还原出整个事情的真相的。

      青姬既死,化鬼而来,如若是想报复当年婚宴现场那些见死不救之人,那剥皮一事倒是说的通的。

      可这些年来,此处竟无一生魂前往鬼蜮,且鬼蜮丝毫未察。

      这种瞒天过海的手段,可不是一只狐狸能做到的。

      这般一想,莲止隐隐觉的这更像是一个诱谁来此的局,但细一想又觉着不大可能。

      此地虽以青丘为因,但若想诱他前来,就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如他必往人间来,君尘定会阅此文书也必定会同他诉说此事,且要保证他必不会推脱才是。

      这其中但凡有一处犹豫,他今日今时也必定不会在此。

      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莲止心下一闪而过,猝不及防以至于他没有抓住。

      正此时,他面前半空中却凭空燃起一簇蓝色幽火,一张纸条从火中渐渐显出轮廓浮现在他眼前,上面只写了简单的四个字。

      查无此人。

      沈庭将纸纳入掌心,同莲止解释这是方才那一封信的回信,莲止微微颔首。

      跪坐在地上的女子却在此时轻笑了一声,她此时已完全是另一个模样了。

      双眉如柳,狐眸含媚,正同莲止所看那画中之人一般无二,果真是美艳至极。

      女子轻声道:“我何其有幸,竟能劳动帝君同鬼蜮的大人一同来此。”

      莲止心念一动,几分诧异道:“你认得我?”

      青姬的面色闪过一丝悲痛,和一丝隐隐的怀念。

      “小女是青丘之狐,曾经有幸得见帝君一面,不知可问帝君,青丘如今可尚好?”

      这个问题,莲止没办法回答,因为他的确不知青丘近况如何。

      他看转脸看向沈庭,沈庭接触他的目光,下颚微微一点:“青丘内乱,几乎已散。”

      青姬身型晃了晃,她颤抖着声音道:“这位大人,那您可知如今狐王身在何处?可还好?”

      沈庭道:“死了。”

      莲止闻言嘴角一抽,扯了沈庭的袖子,在他看过来的不解目光中低声道:“这般直白不大好。”

      沈庭点点头,又补了一句道:“烟消云散,没什么痛苦。”

      方才青姬的身型还只是有些不稳,如今却是彻底跌坐在地,满面苍白。

      莲止收回扯着沈庭袖子的手,轻叹一声,心道,这……倒还不如不讲。

      沈庭完全没有意识他的话有不妥,只注意到莲止松开扯着他袖子的手,他眉头微微一拧,神情间却有几分失落。

      他抿了抿嘴,声音沉闷的继而同莲止道:“那些生魂被人以秘法带走,查不到踪迹,唯有眼下这只残魂才知一二。”

      “残魂?”

      “失了一魂二魄,怨气太重,已成了鬼灵。”

      他二人闲话间,青姬面上苍白,神情悲痛,却仍强撑着跪起来,朝着北方恭恭敬敬的扣了几个响头。

      莲止见状,忽而想到一事,他道:“白青姬可是你名讳?”

      青姬维持着跪拜的姿势,听得他这般询问,身子一颤,抬身对莲止道:“青姬早已不是青丘之人,更不敢污了青丘,便索性舍去原姓,延名为姓,名取为姬”

      白青,白青。莲止心中默念了两遍,却发现没有半分印象。

      可这小狐狸却分明说过同他有过一面之缘……

      沈庭似知他疑虑,淡淡开口:“白青这个人,我知道,她曾是白沂下属,后追随白洛,因爱上凡人私自离开青丘,白洛念旧情放了她,但后来死于失血过多。应当就是被人救走,重伤鬼蜮吏卒的那只怨魂。”

      莲止目光下意识转向青姬,被缚住的女子身型虽有些模糊,但莲止可以肯定,她身上没有一丝一毫怨气。

      怨气是人死前留下的巨大痛苦和不甘,因心念的强烈而形成的执念。

      怨灵这种鬼怪,便是依怨气而化,怨气越大则化作的怨灵越是凶猛。

      这些怨灵凭着一腔怨气,怀揣着死前的痛苦和不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可一但目的达到了以后,它自身的怨气就会瞬间消逝。

      而被怨气腐蚀过的魂灵,是没有办法投胎轮回的,等待着它们的只有灰飞烟灭,消散于天地之间。

      青姬抬头正对上莲止的目光,不卑不吭道:“一切事情都是我做的,如今落二位手中,我无话可说,任凭发落。”

      “不!不!”

      瘫坐在地上的苏璟然像是突然从痴狂中转醒,恢复了神智,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挡在青姬面前道:“青姬,青姬,你快走,快走。”

      “已经够了,苏郎。”

      女子素白的面上染上一抹笑,她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我苟延残喘,如今,便叫我解脱了罢。”

      眼见着苏璟然额上爆了青筋,似准备再嚷上几句,莲止忍不住道:“对不起,二位,停,容我打断一下。”

      二人齐刷刷向着他这个方向看来,莲止道:“我有说什么让你们误解的话么?还是他……”

      莲止抬手指了下沈庭“有什么让你们误会的动作?”

      沈庭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那二人一愣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既是如此”莲止道“你们为何这般像是要被人硬生生拆开的苦命鸳鸯模样?且不说你们是否是对真鸳鸯,这倒反而弄得我像是要做棒打鸳鸯的恶人一般。”

      闻言,不止那二人愣在了当场,就连站在莲止身旁的沈庭都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很好笑么?”莲止看向沈庭。

      沈庭忽而出声道:“只羡鸳鸯不羡仙,第十二折戏中第三出,棒打鸳鸯。”

      那二人不明所以,但莲止却是清清楚楚的。

      他方才见这二人模样的确是联想到了不久前看的一折戏文,却不想被沈庭这般直白的就点出来。

      他看了一眼沈庭,有些窘迫的清了清嗓子道:“我尚有些疑问,不知能否解答一二,或者我从头叙一遍,若有不对处,还望姑娘点出可好?”

      青姬似乎也觉方才她同苏璟然的行为有些不妥,面颊渐渐染上一层薄红。

      她见莲止生硬的开口,便也配合着道:“帝君请讲。”

      莲止沉吟片刻,将整桩事的来龙去脉又讲了一遍。

      其实这桩事同苏璟然讲的出误并不是很大,只是故事中被剥皮者的数量从一变成了二又或是三。

      故事中的怨魂并非是在为自身复仇,而是从头到尾都在为那第二人或是第三人复仇。

      至于凌岳城中那些生魂,莲止道是这世上邪术万千,以生魂为祭召活亡故之人的法术应当也是有的,只是此种法术逆天而行,想必所承的因果也是重之又重。

      青姬闻言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中透着悲切,她缓缓张嘴,讲述了那一夜的故事。

      原来那一夜在宴上的并非只有她一人,还有两位她自小玩到大最是亲近的友人,她声音有些哽咽。

      “都是我的错,若非因我,她们该是活的好好的,又怎会受那般罪痛。”

      莲止没有出声,他其实在往昔时也经历过诸如此类亲友丧生之事,所以晓得这种事是无可解的,安慰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默了片刻道:“那此城生魂现在何处?”

      青姬摇头,不在开口一字。

      莲止道:“你可知你犯下这诸多重罪,此行无论是往哪处去,定是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的。”

      青姬俯下身以额贴地:“罪魂甘愿领罚。”

      莲止轻轻叹了口气,也知晓那些魂魄的下落,青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吐露的了,遂看向沈庭。

      沈庭颔首,长袖一拂,手掌一收一合间,青姬身型渐消,化为小小光团,飞至他面前,被他反手间收入袖间。

      “这位该如何处理?”

      莲止看着因为青姬被缚,而昏迷过去的苏璟然。

      沈庭道:“他被鬼气侵体,活不了几日,自会有鬼吏来此善后。”

      莲止点点头,随手掐了个法诀将苏璟然搬上榻,就随着沈庭一道出了门,屋外阳光洒落庭院,微风吹过,弥漫阵阵花香。

      沈庭有意无意的慢了两步,落在莲止身后约半步的位置,二人走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青姬不在,那些术法都失了效用,一路走来,空空荡荡,竟无一人相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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