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情》自在山人

3、第 3 章

　　无聊啊！无聊啊！无聊啊!
　　我看着 藏经阁门口那两个高大孔武的秃头和尚，再瞧瞧他们那和石头有得比的面钵大的拳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罗汉堂，达摩院，演武台，十八铜人阵......
　　“圆海，你们少林寺就没有什麽好玩的东西了吗？”我拉过身边那个一脸紧张的小和尚，努力压住火气，柔声柔语的问道。什麽嘛，还千年古刹呢，连点有意思的东西都拿不出来，真是徒有虚名。
　　“没了，没了。”圆海连连摆手，一副怕得要命的模样。
　　至于这麽紧张吗？我撇了撇嘴，不就是一把火烧掉你们几卷经书嘛，又没有多大损失，有什麽大不了的。整天抱着藏经阁不放手，难怪少林寺的武功一千年前是什麽模样，一千年后还是什麽模样。我烧了它，那是做好事，积功德，帮你们清除陈旧陋俗，创造崭新未来。不知道感激到也罢了，居然防我像防贼一样。少林寺的和尚，真没水准。
　　我看着身旁的小和尚，不怀好意的往前凑了凑，“圆海，真的没什麽好玩的了？”
　　“没了，真的没了。“小和尚的语调听起来像是要哭似的。我兴趣缺缺的退了回来，”走了，回去了。”
　　看着圆海一脸如蒙大赦的模样，我的心情真是，差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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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轻轻推开门，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番。哈哈，没人，忙将身子从门后挪了出来。
　　不不，别误会，我绝不是去杀人放火的。你们看 ，今晚这月亮比盘子都大，谁要再说现在是“月黑”，不是色盲就是白痴。不过，杀人放火？这个主意不错，以后可以试一试。
　　听说少林寺后山有个禁地。对，就是圆海那个小和尚说漏了嘴。我刚说要去看看，他就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活象我是要将他洗净剥皮，做成人肉叉烧似的。整整一天都吊在我屁股后面，跟得我不胜其烦。
　　嘿嘿。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看，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最重要的是它够亮。这个时候，正适合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说......
　　少林寺的禁地，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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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找，我找，我找找找。可是为什麽我什麽都找不到？
　　没劲！泄气的将手中的枯枝往脑后一抛，一屁股坐到了满是枯叶的地上。
　　本来以为，被少林寺划为禁地的地方定然了不得。就算不能抓只神龙异凤来当宠物，翻出些天材地宝来解解口腹之欲也是好的。那里晓得偌大一个林子，除了枯枝就是败叶。还宝贝呢 ，连宝贝的毛都没捞到一根。
　　晦气，我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麽总是叹气？”
　　“谁？”我猛的跳了起来，紧张的望着面前黑漆漆的树林。我怎麽总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上回是北庭风月，这回又是谁。少林寺的秃头？不可能吧！
　　“我在你身后。”
　　身后？我急忙转身，好象还是什麽都没有。等等，我瞪大了眼睛，那隐隐发亮，还在一闪一闪的是什麽东西？
　　不解，迟疑，伸手。
　　手掌下是淡淡的，但实实在在的人类的体温。
　　“把手拿开好吗？”
　　我猛然惊醒，飞快的抽回手掌，怀疑的看着他。这种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怎麽会有人在。那群秃头不是说这里是禁地吗？难道少林寺的招牌真的不够亮，除了我居然还有人胆敢擅闯。
　　我看着他，很努力的想从他的身上看出些门道来，却最终失望，因为他实在是......破破烂烂的衣衫搭在肩上，不少地方已经露出肌肤，连路边的乞丐尚且不如，乱糟糟的头发胡子不知多少年没修理过了，结成一团，掩去了大半张脸，根本看不清他生得一副什麽模样。惟有那一双眼眸，明亮如星，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的光采。居然，是银色的。
　　好美丽。我觉得我被诱惑了。
　　他静静的看着我。不言，不语，不动，像一座雕像。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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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我清清楚楚的听见自己这样问他。
　　我应该感到害怕的，那美丽的银光是冰冷冷的，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但我却没来由的，疯狂的喜欢着那无情的银。
　　那一瞬间，我有一种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扑火的蛾，在飞向未知。
　　“我是谁？”他喃喃自语，“我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
　　“问我？”我一时愕然，指着自己的鼻尖傻呼呼的问道。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又不是老天爷，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怎麽会知道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名字。
　　“我不知道。”
　　美丽的银光顿时暗淡下来。“你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呢？”
　　“其实你不必这麽烦恼的，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也没什麽大不了。那只是一个符号嘛。就像我，也曾经忘了自己的名字啊。”我比知道自己为何会去安慰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我本就不是热心的，无论是以前做狐狸的时候，还是现在做人的时候。但我只是单纯的冲动的不想让他失去最后一丝光采。
　　“真的没什麽大不了？”
　　“对”我很肯定的说。见他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麽，急忙岔开话头，“不说着些了。呃，你在少林寺的禁地做什麽？”顺手一拉，让他也坐了下来。
　　沉默。他的眉周得很紧，把额头上挤出了重重的一个“川”字，眼神也很是空茫，似乎在回想很久远的事情。
　　“我，我好象是在这里忏悔的。”
　　“忏悔？忏悔什麽？”我的好奇心就像雨后的春笋，急不可待的冒了出来。
　　“我做了一件事，很多人都说我做错了，他们就叫我来这里忏悔 。”
　　我又往前凑了凑，“那你忏悔了吗？”
　　“我没错。”他猛的一声大吼，吓得我一个哆嗦。可马上，那刚刚清澈了一瞬的眸子又被浑浊重新添满，“可为什麽有的时候我又觉得我错了。”
　　真是令人留恋的神采。我舔了舔嘴唇，“你究竟做了什麽事？”
　　“杀人。我杀了很多人。”
　　杀人？我不屑的撇了撇嘴。我还以为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呢！天下无时无刻都有人在杀人，也无时无刻都有人在被杀。拿老混蛋的话说，这叫弱肉强食。没本事，怕被杀就别出来混啊！就算杀了很多人，有能多到哪里去？皇帝，将军，老天爷，他们杀的人多了去了，怎麽就没人去找啊？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很明显，少林寺的禁地禁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个少林和尚眼中的杀人狂魔。
　　“很久了，我都记不清了。”
　　肯定不会短了时日就是。瞧那衣裳，都破成什麽样子了。
　　我咬了咬嘴唇，“你为什麽不离开？”
　　“可我杀了很多人，他们说......”
　　“就算杀 只鸡在那群和尚眼中都是十恶不赦。”我打断他，他不应该为了思索这对与错的问题而老死在这片阴冷的禁林之中。他是鹰，是龙，是该万人之上的人。
　　“这个世界上，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守规则。你是强者，所以你控制别人的生命，无可厚非；他们是弱者，所以他们被你掌控，理所当然。这，也是规则。”这是典型的“混蛋”理论，我不知道尘世的人都是怎样的，但我却是给那位混蛋祖宗用这样的话从小“浇”到大的。摩天崖的虫蛇走兽一向如此，我也不认为有什麽错误。挡在我面前的，就是该杀。
　　“规则？”他看着我，眼中的迷雾似乎在渐渐散去。“我强，所以我就是规则？”
　　“一点都不错。”我拍手笑道，“你强，所以你可以杀人；你强，所以你可以称王；你强，所以你就是规则。”
　　无论有多少层面纱蒙着，多少层衣裳遮着。力量，永远是决定着一切的首要因素。就像北庭风月那小子，如果他不是一个高手，如果他没有力量，纵然他对我再百依百顺，我也不会看得起他。
　　而我，若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估计骨头都得化成灰了吧！
　　也许吧！我本就是禽兽，这是骗不了人的事实。而崇尚力量不正是一切兽类的本能吗？
　　“我可以走出去吗？”他转过头，望着我身后那依旧冰冷黑暗的树林。淡淡的迷茫，淡淡的希冀，淡淡的畏缩，在他的眼中挣扎撕打。漫长的岁月似乎已经磨去了他身上一切厚重的东西，剩下的惟有淡的。
　　“当然可以。”我盯着他的眼睛，“谁挡你，就杀了谁。”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麽了，我不是那种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可现在我居然教唆他去杀人。淡淡的嗜血的快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心头升腾起来，就像一条狡猾的蛇，将名为残忍的东西注入我的血脉。
　　天快亮了，我仰头望着那堕到天边的月亮。要是让圆海那个小秃头知道我不在房里，自己怕有要大呼小叫的闹腾一番，我可不想惹那样一身没必要的麻烦。
　　“你要走了吗？”看着我站起来，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
　　“你叫什麽名字？”
　　我瞪大了眼睛，刚才还傻到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呢，现在就知道要我的名字了。这人聪明起来倒是蛮快的。
　　我轻轻一笑，“我叫紫言忧，你也可以叫我无忧。”
　　“忧？”他定定的看着我，一扫方才的迷惘，眼中竟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定，那冰冷冷的坚硬让我的心猛的一颤，“我会记住你的。”
　　我嫣然一笑，冲他挥了挥手，“再见。”转身投进已经淡薄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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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的叹息飘散在风中，一面镜子在无声中碎裂。
　　“劫，躲不开的劫啊！”

　　冰冷冷的银光，牵扯着我的灵魂，跌向黑暗。
　　“无忧，醒醒。”
　　蓦然，惊醒。我气喘喘吁吁的看着床头一脸担忧的北庭风月，方自惊觉，自己竟已汗透重衣。
　　我看着他那担心得要命的样子，不觉失笑：“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
　　接过他递来的湿巾，擦着脸上的冷汗，好奇的问道：“今天怎麽会来叫我？”北庭风月宠我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每日都任我睡到日上三竿，再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今天怎麽一反常态？
　　“我们今天离开，你若是还倦，到车子里再接着睡吧！”
　　我看着他那张愁云满布的脸，问道：“是少林寺出了什麽事情吗？”昨夜在禁林中遇到的怪人，莫不是与他有关？
　　“恩”他心不在焉的帮我往身上套着衣服。含糊的说道：“是有些事情。空闻大师没时间招待我们了，正巧我们也打扰了好一阵子了，所以决定今天离开。”
　　离了也好，反正我已经呆得烦了。没什麽好玩的不说，一太内到晚尽是青菜萝卜，还要被那群秃头和尚管着，这里不许进，那里不许碰的，我早就积了一肚皮的火气了。
　　至于少林寺到底摊上了什麽倒霉事情，那就不在我的关系范围之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让人知道我曾经擅闯少林禁地比较好。
　　于是，少林寺被抛到了脑后，银光与月色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模糊。
　　如梦，无痕。

　　天高云淡，鸟鱼花香。这种时候，不正该纵马扬鞭，一展风流吗？怎能躲在那闷气的木头箱子里睡大觉呢？
　　“无忧，累比累？”
　　不累，但是很烦。我斜眼看着他，“北庭风月，你好象忘了，我的武功似乎比你厉害那麽一点点啊！”一天少说得问个三回五回，真当我是纸糊的书生啊。
　　我甩了甩手中的鞭子，指着前面那模模糊糊的地方，问道：“那是哪？”
　　“风凌渡。”北庭风月勒了勒缰绳，马速顿时慢了下来。“我们在那里换船，顺流而下，只需一天工夫，便可到我家了。”
　　“还好。”我嘀咕着。再走个三天五天的就真能烦死我了。老天保佑，但愿他的家里不会太无聊。
　　“那船什麽时候能到？”我跳下马，打着哈欠朝渡口旁边的小茶棚走去。刚坐下，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茶杯已经落到了桌上。
　　真贴心啊，我赞赏的看了一眼含烟。又漂亮又体贴，难怪曾经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呢！果真是如水之柔啊。

　　“咦，北庭兄，你怎麽会在这里？”
　　“凌云，是你?”北庭风月一脸惊喜。
　　我看了看那个被他称为凌云的小子。一把扇子在那里摇啊摇啊，配上他那张脸，还真是中看得不得了呢，大概书里面写的风流倜傥指的就是他这种人吧。不过，我还是有一点点疑问的。“这天气又不热，你拼命摇那把扇子干嘛，不累吗？”
　　“哇，你是谁？”
　　我撇了撇嘴，一掌劈开他来揭面纱的贼手。果真是北庭风月的朋友啊，同他一个德行。
　　“我同你有什麽仇，干嘛下手这样狠？”他龇牙咧嘴的甩着微红的手掌叫道。
　　“谁叫你不老实。”意为活该。
　　“北庭兄，这个不懂礼数的野小子是谁？”
　　“北庭风月，这个喳喳呼呼的是什麽东西？”比毒舌吗？我同老混蛋对练了二百年，还胜不了你？
　　“你找死。”他一拳挥过来。
　　我接住，笑意嫣然，“谢谢你把我想说的话说了。”一拳砸回去。
　　“你们两个别闹了。”北庭风月苦笑不得的望我二人中间一站，一左一右擒住了两只拳头。“我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吧！”
　　“谁要认识那个王八蛋。”这回倒是异口同声，心齐得不得了。
　　“邀月公子楚凌云，我刚刚认识的朋友紫言忧。”他的耳朵明显是将我们的话自动过滤掉了。不过，这个介绍倒是简练得堪称精品。想来是知道我们肯定不会听吧。
　　我阴森森的一笑，“我不管他是邀日还是邀月，北庭，你最好叫他小心我的拳头。”
　　他跳着脚瞪着眼，一脸不服，“有本事便来，我还怕了你不成？”
　　“来就来，你嚣张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