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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蜘蛛丝(二) ...

  •   白炽灯散发出的光芒足够暖洋洋,却没能融动镜中人的神情分毫。

      天使双手撑在洗手台两侧,冷漠地注视着对面面无表情的自己。

      水珠顺沿还没来得及吹干的发丝滚落,滴进衬衫衣领时激得他扣在池壁上的指尖都是一颤。

      那家伙就是属狗的。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拉开领口,果然在自个儿肩头上发现了一连串残存着淤血的齿印,更不用提刚才清洗时看到的青青紫紫。

      很显然,新入门的这位完全不懂也不想控制下手轻重,连前戏都是草草做完就要横冲直撞进来,在他的慌忙求饶下才收敛了行事节奏。

      虽然好在没有实质上的受伤,但天使的自尊心又偏偏不许他如此屈服下去,忍不住作死的后果就是他浑身都留下了被对方占有过好几次的痕迹。其实天使更恨自己的反应,从被迫接连到达云霄最顶端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后就一把推开对方要帮忙善后的手,兀自有点跌撞地走进了浴室。

      他本人不计较性别,可能这点也如实反映在了气场上——大多数时候是女性,不过偶尔也会有男性向他示好。跟瞧上去温柔和善的表面相反,他从来都是喜欢掌控着主导权的那一方,但比起对异性的宽容,对同性的要求就苛刻得多了。

      但凡对方露出软弱点的模样,他就早早扫了兴致,随便找个借口在有所亲密前刹车。不如说,今天是第一次起了想真正做下去的兴趣。

      没想到——

      早知道这样,他今天连费都不会费能力在那人身上。

      天使凑近镜子,抚过下巴上还没消去的指印和被咬破的嘴角,看着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隐和愈合,与之相反的却是心里越发郁结的火气。

      现在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就算是“天使的奇迹”,在短时间内用得太多也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往好处想,至少别人看不出来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冷笑一声,随即浮上来的又是平素那副温柔的伪装。收拾好神色,系上扣子,天使刚推开门,余光就瞥见了斜倚在对面卧室门口的男人。

      四目相对,他还没说话,对方先开了口。

      “就这?”

      鬼语含嘲意:“上面那个?”

      “……”

      天使有一瞬间差点没绷住表情。

      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在那短暂的一刹是不是真的起了杀心,但毫无疑问的是,更习惯于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对方也察觉到了气氛骤然的剑拔弩张——而鬼只是继续静静靠在门边。

      他倒是真能有这个底气的。

      ——绝不容忍分裂和背叛。

      “看在同组织成员的份上,”默念着组训压下怒火,天使平静道,“麻烦你伤好以后自己滚出去了,鬼、前、辈?”

      他听见对方嗤笑了声。

      “现在就让我离开不是也可以?”

      “啊啊——那可不行。”

      天使扬起假笑,“放任伤成这样的同伴在外面游荡,‘幽灵’先生说不准会担心的。”

      他的确很清楚如何戳到对方痛脚,果不其然,就见鬼的脸色一下子厌倦阴沉下来——他当然知道对方有多烦像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的幽灵,那个捡他回来的黑发男人体弱多病到只能在幕后行动,对组织内的成员们倒都是很关心。

      尽管他对这位实质上的首领一贯持着尊敬的态度,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比起对其他人,幽灵对鬼似乎还更超出寻常地关注。

      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现在能刺激到对方就好了。

      他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走去,重重摔上了门,听到外面一片寂静。

      然而天使才不管这些,他早就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折腾散了架,整个人再往床上一倒,上下眼皮就克制不住地要黏在一起,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天使早早起了床。

      用恢复限度的能力稍微治疗了一下身上的痕迹,他忍不住瞄了眼罪魁祸首紧闭着的房门,那头静得听不到任何人声。

      天使无所谓地收回了视线,说白了,对方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干。

      他饮食向来很清淡,用速食粥随便对付过早饭就出门前往事务所,一路上神色如常地跟前台和护士打过招呼,又成了那位众人赞誉有加的权威医生。

      工作也是一切照旧,等送走最后一位患者就到了打烊时间。告别其他人,直到站在那间公寓前,他都还戴着水野医生那张温柔的面具。

      然后,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那个正闭目靠在沙发上的身影。

      “鬼前辈还在啊。”

      天使挑眉道:“那从今天开始就自己换药吧,脑袋应该没伤到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地步?”

      他一开口,鬼本就皱着的眉头纠得更深了。

      “换就换,话真多。”

      “明明是我辛辛苦苦救回来的?这么暴躁会短命哦。”

      “用不着你管。”

      天使笑了一声,他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态度,不如说这样才正中下怀,鬼不高兴他就高兴了。

      昨晚的事仿佛根本没发生过,两人又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模式——除了他真的不再为鬼做任何治疗之外。

      再者,就是碰见了会更加夹枪带棒地冷嘲热讽,见不着的时候干脆当没这个人在,他怀疑整天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的鬼反而挺乐得清静的。

      一晃就是两天,水野医生的生活从未偏离过正轨,休息日也不例外。他的事务所在每周三下午都会固定挂牌关门半天,中午就给员工们放了假,自己回去的路上考虑了一下要不要难得开个火。

      哪怕现在公寓里多了个人,他也从头到尾都没管过鬼吃什么,反正冰箱里那么多半熟品,那家伙是受重伤又不是没长手,总能自己解决。

      但是,今天推开门,和预想中不太一样的情况倒是让他感到了些许意外。

      客厅黑着灯,空荡荡的毫无半点人气。另一间卧室的门半开着,但显然没有谁在。

      ……走了?

      这念头只在天使脑海里停留过片刻,终结于他放下包走进厨房,看到流理台上摆着的不锈钢盆时。

      透亮玻璃窗映进的正午阳光刚好适合器皿中的潋滟水色,还顺带照亮了里面层层叠叠的贝类生物。

      贝壳开合,细微的气体窜上水面,绽开。

      天使:“……”

      他突然想起了鬼曾经骂他的话。

      不会吧,这人不会是真的喜欢看蛤蜊吐泡泡吧?

      真是——奇特的兴趣。

      天使蓦地油然而生一种古怪的好笑与好奇感,还来不及做什么,突然听到门又被打开了。

      那位没有不告而别的临时房客出于别的原因,似乎还没注意到他已经回来了——而那原因就在耳旁的手机上。

      “麻烦,”他听到鬼烦躁的声音,“直接解决不就行了?”

      他听力一贯很敏锐,此时在满屋寂静的客厅里就更是亦然。天使半靠在门侧,将电话那头的男声也隐约收入了耳中。

      “这次情况不太一样,目标资料已经发过去了,你可以再看看。”

      啊……

      天使试图辨认了一下,不是幽灵。

      可能是接的私活儿?反正组织没有活动的时候,大家都得各自解决温饱问题。

      “烦死了,知道了。”

      “委托是指名你的,那边也信任你的能力。”男人顿了顿,又道,“就交给你了,蝉。”

      ……?

      他睁开了半眯的眼睛。

      听到有意思的东西了啊。

      组织内的成员一贯以代号相称,别说底细了,连彼此的名字都没有透露过。据说幽灵掌握着所有人的情况,但未经当事人允许也不会告知他人。

      平时大约是能以性命相托却又都有所隐瞒的关系,当然,一切跟他这个刚进组织的新人都没什么瓜葛,就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偷听到鬼的真名。

      蝉。

      天使玩味地让这个字眼从舌尖上划过,再想想那人跟这名字截然不同的性格,简直就要控制不住地大笑出声来。

      他忍着笑,直接打开了旁边的小冰箱和橱柜。外面没有传来鬼应答的声音,估计是直接不耐烦地把电话挂了。

      天使毫不在意地拿出碘酒和纱布,又站起身去推门,正好跟站在客厅中央听到声音看过来的那人视线交汇。

      “中午好啊,鬼前辈。”

      他笑眯眯道:“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晚。”

      鬼只是瞥过来一眼,波动小到天使怀疑这位估计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那通电话是不是被听到了。就在他要往里屋走、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天使又开了口。

      “去沙发那边好了,我帮忙换药。”

      “哦?你倒是好心。”

      “当然是因为我心情好,”天使权当听不出其中的讽刺意味,笑容不变,“鬼前辈的话我就当夸赞收着了。”

      说着,他率先往沙发旁走去,放置好那些用具。鬼掂量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几秒,也懒得去管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嗤笑了声就干脆利落地脱掉上衣在指定好的位置坐下,等着他慢腾腾地收拾整理最后的准备工作。

      也不是第一次了,或者说——在这次捡人回家之前还帮着处理过好几次,怎么说也是专门负责处理暴力事件的打手,天使早就知道这人是看着精瘦单薄实则脱衣有肉的类型。他原本可能会有点想法,但一想起上次发生过什么,就禁不住一阵火大。

      不过,这都不妨碍他在看到对方身上胡乱裹着的绷带时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

      “诶——鬼前辈对自己还真是敷衍啊。”

      “能用不就行了?”

      “作为医疗人员感觉专业素养都被碾在地上了,都这样还没留一点疤真是人类医学史上的奇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着稍微处理一下伤口——”

      “活着死了不都没差?”

      鬼反唇相讥道:“大概是等到你不吵的时候吧。”

      “张口闭口吵死了,你这么反感别人聒噪,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叫那个名字?”天使笑得恶劣,“是吗,蝉?”

      他对上了那双突兀从半阖中睁开的黑眸。

      鬼没什么温度地望着他,半晌只是冷笑一声没说话,又收回目光。

      要说最开始还疑心过那会不会是另一个代号,现在对方的神情已经足够打消那点微不足道的怀疑。

      但这样懒得搭理的反应当然不符合天使的期许,他不依不饶地挨近,“啊,这名字跟你真是反差巨大,刚才听到简直吓了我一跳。说来就要到夏天了,你什么时候也那么叫个一两声?”

      听到这话,鬼再度看了过来。

      “挑衅?”

      他嗤笑。

      天使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俩离得太近了。

      为了换药方便,本就是一左一右地坐在沙发上,自然不会给两个成年男人空出多少余裕来。再加上他自己故意凑过去,几乎要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

      “诶,”天使扬眉,“难道不是实事求是?”

      他笑得从容,却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些许。然而,别人或许发觉不到这一丁点的变化,却躲不过鬼的眼睛。

      还来不及抽回压在沙发边沿上的手,就先一步被按住了。

      “……”

      天使试着挣了下,没挣动。

      “哎呀,”他抬眼,“动手动脚的可不好,鬼前辈。”

      “这话该对三天前的你说。”

      “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整天摆着张生无可恋的死人脸,自己也跟着闹不清时间了?”

      “呵,”鬼的视线钉在对方脸上,“总比你那伪善强。”

      这样说着,他却放开了手。

      不等因为突然被放松的桎梏松口气,天使身体先下意识向后退去,然而——两人间的距离完全没有变化,随着鬼欺过身来,他发觉沙发上几乎不剩什么躲闪的空裕,整个人都被逼进了角落。

      “我说啊。”

      天使视线飞快扫过四周,声音依旧轻快:“鬼前辈的气量可真够小的。”

      “比起忙着挑衅我,”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不如先反省一下自己的作死精神。”

      “实话实说罢了,不也是你叫那个名字本人却一天超不过八句话?”

      “闭嘴。”

      “想都别想。”

      “啊——这么一说,”他抬起头,神情十足嘲讽,“你今天的说话次数已经超过限额了吧?再接再厉,争取多靠拢点名字啊,蝉。”

      空气的流向变了。

      尽管早就已经悄然逼近,危机来临的那一瞬,天使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苗头。

      然而,在他倏然闪躲、试图抓着空隙脱逃之前,对方的行动远比他更快。

      裤身被猛地一拽,拉扯得他整个人都跟着向下,天使还想挣扎,却连手都没来得及抬,就这么被抓着牢牢压制在沙发上。然后,等来了一声落在耳旁的冷笑。

      “你自找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第无数次思考,我为什么没有把天使的思想信念填成只要作不死,就往死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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