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白衣王侯》阿月月月月

3、章二 未雨雪

　　章二 未雨雪

　　烟漠楼地处大漠北方，若要前往中原，途中需要穿过荒芜人烟的大漠，然后进入戒备森严的长城边关，顺道直下北地。按照寻常速度来算，到达中原腹地少说也要二十日。可十月一十一傍晚，只带着两个贴身侍卫的萧王侯，已经踏上了江南地界。
　　大洛朝的都城【沧岚】建立在沧州，千里之外是一望无际的沧海。从沧海蜿蜒而下的，是大洛朝的母河【岚江】。岚江贯穿了整个大洛，几条主要支流在岚江之南交叉蜿蜒，于中原腹地形成天下间最为锦绣浪漫之地，江南。
　　萧王侯一行三人下了船，码头早已有烟漠楼江南分楼的属下在此等候。乘上准备好的马车，一行人抵达江南分楼。待他稍稍梳洗后，便收到关于宛郁白衣的消息。拆开密信，快速扫过，心下即将见到那人的喜悦顿时减少，平白添了三分苦涩。
　　望春楼。
　　这杭州城中一家青楼。
　　他四肢俱全，无病无痛，去青楼有什么好奇怪的。萧王侯心里这么想着，可那苦涩无论如何也退不去。他在房中静静待了一会儿，才推门走出，吩咐侍卫留在分楼休息，独自一人向望春楼行去。

　　萧王侯走进花街，一路行来，修长挺拔的身段，端正俊朗的容貌，加上一身做工考究的玄色华服，早已吸引了沿路青楼姑娘们的注意。更有一些泼辣者直接朝他扔了纱巾丝帕，甜声出言相邀。
　　萧王侯一一闪身避开，若非他表情冷肃，给人易不靠近的威肃感，只怕已经沾惹了一身桃花债。即便如此，这种种放浪轻佻，还是让惯来恪守礼节的烟漠楼主拢紧了眉心，形成一道浅浅的川字。
　　望春楼在杭州城中只能算是薄有微名，漆着红漆的小楼坐落在花街深处，檐上吊着一排红灯笼，门匾上写着‘望春楼’三个字。避开几个来此寻欢作乐的客人，萧王侯步入大厅。虽然明知道宛郁白衣绝不会坐在这里给人任意观赏，但还是忍不住放眼扫过周围。
　　“奴家看这位公子有些眼熟，想必不是第一次来我这望春阁吧？” 望春楼的老鸨见到他进门，眼睛一亮，扭动着腰身走近，带着几分媚笑问道。
　　没有理会老鸨的问题，萧王侯开口问道：“宛郁公子在哪儿？”
　　“奴家不知——”萧王侯淡淡看了她一眼，老鸨停下话，只觉得眼前这男子年轻归年轻，举止神态却有让人不自觉的服从，想必是久居人上，习惯发号施令。
　　“你只管去通报，便说萧某拜访。”萧王侯平声说道。老鸨顺从的一福身，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便回转来领着他往望春楼深处走去。
　　穿过望春楼外楼，踏入楼内小院，便看见秋菊盛开，香樟繁茂。再朝里走了一会儿，便听见有女子正合着琵琶声唱歌：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
　　若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槛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
　　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
　　风化日将老，佳期犹渺渺。
　　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
　　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这歌声甜美动人，唱的一片坦坦荡荡的暗恋情意。
　　萧王侯停下脚步，对老鸨说道：“你下去吧。”说完径自沿着花园小道向里走去。
　　花园尽头是一间掩在绿荫中的院子，几株桂花树探出院外，正是桂花花期末，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甜香。花园门口立着两个侍女，其中一个见他来了，便躬身让开。走进院子，桂花树下放着一方软榻，榻上坐着一个白发青年，正是宛郁白衣。
　　“萧兄，久见了。”宛郁白衣坐着没有起身，只是点了点头。他气度雍容，这随意的举动也不给人无礼的感觉。
　　“好一首《春望》。”萧王侯轻轻颔首，扫过坐在宛郁白衣对面的妙丽女子，心中虽然有几分酸涩，面上却一贯冷肃平静。
　　那女子放下琵琶，福身一礼，道：“兰馨去为两位公子准备饭食。”
　　“有劳姑娘。”萧王侯说道，在宛郁白衣对侧坐下，两人之间距离大约一臂长，颇为亲近。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宛郁白衣突然吟道，望着他绿眼含笑，温柔雅致。
　　“什么？”萧王侯疑惑。
　　宛郁白衣轻笑回道：“脂粉味儿。”
　　略略睁大眼，萧王侯有些急促的说道：“你别误会，只是一路行来，这里的姑娘着实——”突然闭上嘴，心里为了自己这着急着解释的样子暗自唾弃。
　　“你！”宛郁白衣哭笑不得，道：“我有什么好误会的，你容貌好，身段也好，本就是人上之人，招人喜欢也是寻常。难道烟漠楼里，就没有为你这君子准备几个侍妾？”最后一句却是几分调笑。
　　萧王侯只觉得自己耳根微热，这一下，是真的有几分羞恼。难不成要说，自从遇见他之后，自己已经散了那几个侍妾，也有一年多未曾与人共赴云雨呢？他维持着一张冷肃的脸孔，开口问道：“你的伤还好么？”
　　“你知道呢？”宛郁白衣微怔，随即苦笑道：“早已经好了。如今看来，只怕整个武林都知道那地藏僧追着我跑呢？”
　　“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宛郁白衣无奈的摇摇头，一边倒了两杯茶，一边说道：“应该是临安二十二年中旬，我在一座小镇偶然遇见他，他看见我就说我是佛子，要带我去回去，我还能怎么办，只好赶紧跑了。”
　　“这地藏僧神秘异常，楼中居然也查不出他的来历。”萧王侯微微皱起眉，喃喃道。
　　“我不也是来历不明。”宛郁白衣展开笑容，递过一杯茶。他说的也是实话，江湖之中同样无人知晓谪仙宛郁白衣的师承来历。
　　“你不一样。”萧王侯接过茶，想也没想就否决，说罢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唐突。他浅浅抿了一口茶，不着痕迹的圆了话，“你我相交时间虽短，可我信得过你。”
　　天上明月一轮皎洁，亮如玉盘。宛郁白衣跟着回想起过往，忍不住淡淡感慨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你在北，我在南，也称得上是天涯海角，上一次见面还是今年三月，不想眼下都快入冬了。”
　　“前一句还算对，后一句未免过了。”
　　“你这人还真是古板。”宛郁白衣笑罢，顿了顿，又道：“……我也偶然发现那地藏僧对这烟花之地有些顾忌，才住进来的。虽然说每日听琴赏花，美人作陪，但总是少了几分自在……今日见了萧兄，白衣实在欣喜。”
　　萧王侯不语，只是把玩着手中茶杯，之前心中那些苦涩立马云散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