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十年，我渣到家了》晓棠8319

2、第二章

　　叛乱当晚，楚潇然的宫殿是除了皇帝和太子寝宫之外，排位第三的重点攻击对象。好在对方起势仓促，人手和筹备算不上周密，虽然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楚潇然在宫内死侍的拼死保护下，换了装，找了个替身拖延，自己趁乱逃了出来。

　　对方穷追不舍，很快身边的人死得死散得散，替他挡路的挡路，就剩他孤家寡人在茫茫火海中慌不择路，最终在烟熏火燎下昏倒在不知何处的犄角旮旯。

　　昏昏沉沉中，一个声音一直唤他“三皇子”。等他再睁眼儿，就已经被这个小太监捡来杂役所，而他也是一直如此称呼自己。

　　他记忆中，晕倒的地方早已离自己寝宫有些距离，身上是匆忙置换的护卫衣裳，脸上汗水泥水脏污一片，即使是自己宫里那些平时都不敢抬头看他的奴仆，想要认出来恐怕也得费点儿眼力，何况八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见到他的杂役所。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楚潇然状似无意地问出了这个问题，若有所思地盯着对方等待答案。

　　穿越之前，他作为一个好赖读完了三本不知名大学的资深学渣，历史成绩在其他惨不忍睹的科目衬托下，勉强还能及格，各朝各代叛乱故事多少有点儿印象。他并不担心这小太监对他有什么性命威胁，不然将他扔火堆了就好，何必独此一举。说白了，现在冒着生命危险捡他回来，无外乎是底层被奴役者孤注一掷为自己拼个翻身的机会罢了。作为杂役所的太监，能有这份胆量，他在鄙夷中也不得不佩服。只不过，若是通过蛛丝马迹判断出他是个有点儿身份的贵胄，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一开口就锁定他三皇子的身份，于情于理于各种状况，好像都不合适。

　　小太监被问得稍有迟疑，但粗糙面具上两个空洞透露出的眼神很快镇定，望向楚潇然时虽然刻意避免直视，然而漆黑的眼眸亮晶晶的颇为有神。

　　“宫外，见过。”他说。

　　“宫外？”楚潇然有些愕然，他倒是想过不少合理不合理的理由或者谎言借口，但这个情形他着实没想到。按他平日出宫的频率，和惯常嚣张的气焰和排场，在宫外各种青楼酒馆见过他并且知晓身份，这种可能性倒确实很大，只不过……

　　“你不是长在宫里的？”作为皇子，虽然对低贱的奴仆没有了解的义务，但对自己所居住的皇城各宫各殿有个全面掌握，倒是必修课程中涉及的一小部分，。据他所知，杂役所的太监多出自自幼入宫相貌丑陋者，或是各宫犯了事儿挨刑者，再不就是生了疫病致残致傻宫内宫外都无人要的。这个小太监在宫外见过他，并且记得，那年纪该是不小。这么晚进宫，挨那一刀送去毫无前途油水可言的杂役所？这该是在外边活得多悲惨，长得多难看？

　　啧啧啧，楚潇然暗自腹诽，眼中的鄙夷又添了几分。

　　“嗯。”小太监这回没什么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他不再问，那边也是个话不多的，一时间空气凝固下来。

　　楚潇然没兴趣再聊下去，他预感接下来的套路应该便是挟恩图报，给点儿承诺什么的。可他这一顿担惊受怕过来，外边形势什么样都不知道，实在没心思耍这种嘴皮子工夫。索性装作疲惫不堪，倚着柴火闭目养神，倒是没多大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就算是再没心没肺的人，在此种生死悬于一线的情形下，也很难睡得踏实。所以，楚潇然这个平日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动不动把太傅气到吹胡子瞪眼的选手，在天还蒙蒙黑的时候就睁了眼。下意识往四周瞧了瞧，还在柴房，不是做梦。

　　楚潇然郁闷地狠狠拍了下脑袋，怎么才能穿回去，十年荒唐，他混够本了，不想英年早逝，把小命送在这里。

　　可惜，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恐怕这就是他这十年奢靡纵欲生涯所有付出的代价。怎么拍，也穿不回去。

　　楚潇然醒时，小太监已没了踪影，他倒并不意外，为了打探消息或者寻找吃食，那人经常神出鬼没。虽然每次独剩他一人时，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会儿猜测人家会不会立场不坚定，突然发现出卖他才是换取功名利禄的捷径，一会儿又担心小太监粗手笨脚，暴露行迹。总之，各种悲观暴躁的想法充斥脑仁儿，让他如困兽般在方寸柴房中踱来踱去，没一秒消停，直到人回来。

　　“殿下，您吃点儿东西吧。”

　　杂役所太监的面具粗制滥造，估计都是一个规格，而这个小太监脸型偏小，面具上留的眼洞位置并不合适，几乎挡上了一半眼仁儿，想从眼神中判断出点儿情绪都难。但小太监的声音温和平静，无形中让人听了便有些安定的效用。

　　楚潇然抬眼瞥了瞥雪白的手帕中包裹着的几块冷硬馒头，眉心不由自主蹙了蹙。想起杂役所太监平时那双手都是用来做什么的，他就一阵恶心反胃，不想去接。但五脏六腑又着实空得难受，一时间手停在半空，有些犹豫。

　　小太监误会了，耐心解释：“现在外面查得紧，除了御膳房在给叛军开火，其他地方人都跑得跑藏得藏。灶膛吃食倒是能寻到些，但不新鲜的更不安全，您先委屈这顿，晚上天黑了我去有人的地方试试。”

　　“不用。”楚潇然烦躁地将馒头接了过来，咬了一口。“口腹之欲跟性命安危哪个重要，别拎不清。”

　　眼窝子浅的奴才就是没轻没重，没法倚仗，有勇无谋，楚潇然心中咒骂，仿佛这样就能泄出些火气去。

　　小太监稍稍垂首，轻声道：“我会小心的。”

　　等着他硬塞下一个生冷的馒头，小太监又不知从哪烧来些热水，他已经不想追究了，省得又给自己添堵难以下咽。

　　穿越前，楚潇然就是个嘴皮子贼利索的屌丝，每日在网上毫无节操地怼天怼地，抒发现实生活中的各种憋闷不得志。到这个世界来的十年，突然发现，自己成了上位者，无论他说什么，哪怕指鹿为马指男为女都有大一堆上杆子捧臭脚应和的，这种感觉简直爽到家了，由不得他想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嘚啵嘚。

　　所以，过去的这两天，恐怕是他穿越以来上下嘴皮子碰触发出声响最少的两天，这是要把人活活憋死的架势啊。楚潇然斜倚在墙边，余光扫着离他稍远，闭目沉默的人，想要说点儿什么，又囿于身份面子，不好主动搭话。偏偏这小太监是个话极少的，连早就该跟楚潇然拿乔许愿的话都没说。堂堂皇子总不能主动屈尊降贵，贱兮兮地去道：等我出去了，你想要啥金银财宝升官发财，尽管说。

　　跟个傻B似的。

　　如果说这两天两夜，楚潇然一直是心提在嗓子眼儿，浑浑噩噩睡不踏实，那小太监就是连屁股踏实坐在地面上的时间都少。楚潇然犹豫的一瞬，再瞅过去，人竟是已经歪着脑袋，状似睡着了。

　　楚潇然压着心底先入为主的鄙夷与厌恶，起身凑过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这个凭空冒出来的救命恩人。

　　此时，窗外晨光微起，穿过柴房破败不堪的窗户纸一团一团地涌进来，在蜷坐的人身上映出模糊的光影。

　　楚潇然细细打量，宽大的衣裳笼罩下的身躯颇为消瘦，全身上下唯一露出的脖颈又细又长，皮肤细腻白滑，微微凸起的喉结随着呼吸忽隐忽现，竟是十分好看。楚潇然陡然间口干舌燥，心下一股恶寒。自己居然觉得杂役所的太监好看，是不是现在给他头母猪都会觉得眉清目秀？

　　楚潇然突然生出一丝奇异的念头，想要伸手摘下小太监的面具瞅瞅，狠狠打脸自己的莫名其妙。照平日里宫人形容的程度，那必然是凶神恶煞惨不忍睹。

　　他这样想着，手便也顺着心思伸了出去。刚要落在面具下端边缘上，蓦地风吹院中拂柳吹散了枝杈，一缕金光没了阻碍，直直透过窗缝射下来。小太监睡梦中下意识抬手至额前遮挡，之前一直隐藏在袖子中的手露了出来，竟是细腻柔白骨指纤长，比他自己的手还要好看。

　　楚潇然像被一道闪电当头劈下，不管不顾地，一把掀开了那张粗制滥造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