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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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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仙树去地窖查看,果然在地板上发现了刻意涂抹清理过一点茶渍,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她叮嘱富贵不要声张。
富贵站在仙树肩头,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万一小熊跟人跑了!”
“不,不是跑。”仙树攀着地窖木梯的扶手往上爬,“是回去。棕棕本来就不属于我,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刻到来,每天陪着我,守家,打食尸鬼,已经帮了我很大忙了……如果真要走,也是他的自由。”
某一瞬间,仙树感觉自己像抓到丈夫偷吃的妻子,满不在乎说一句“我也只是图他的钱”,继续囫囵过日子。
嘴上说得非常硬气,心里其实难受死了,却什么也不能说,更不能质问他——万一真把他气走了。
仙树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的经验,当然是不希望小熊离开,却也知道他必定来历不凡,如果他真要走,她也留不住。
傻小熊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每天快乐地吃吃喝喝,黏着仙树给他梳毛,这几天下雨,夜里有点冷,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把仙树搂到肚子上,让她躺在自己身上睡觉。
仙树趴在小熊热乎乎的肚子上,富贵立在床头柜上,给她一个“看吧,他果然做了亏心事”的眼神。
半个月后,仙树的腰基本好得差不多,可以做些轻体力劳动,伯格背上小包袱离开了芒特小镇,进城考察,筹备饭馆前期事宜。
八月初旬,雨季到来,站在二楼窗边往下看,远处森林更加葱茏,河水如缎带在丘陵间蜿蜒,仙树深吸了一口气,“到吃鲑鱼的季节了。”
每年夏季,是松伦河鲑鱼洄游产卵的时间。鲑鱼在淡水河出生,在海中长大,夏季到秋季返回淡水河产卵,再回到海洋育肥。一来一回,能吃上好几个月。
第二天上午,仙树就带着小熊提着桶去河边。
有一段时间没出门,可把小熊憋坏了,他兴奋在前面蹦蹦跳跳,不时追逐路边的蝴蝶。饭馆歇业,富贵也不用看家,立在仙树肩头,头顶的凤冠高兴得开成一把小扇子。
大家都在屋里闷坏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仙树的腰还没有完全恢复,走一段就得停下来歇会儿,小熊急着去河边玩,干脆把仙树抱在怀里。
他胳膊一左一右挂两个桶,头顶站着富贵,怀里端着仙树,沿河往前走。
离开家附近那片深林,越往东,地势越开阔,小片小片的针叶林分散在平缓的山坡丘陵,更远处的山是黑色的,尖尖还覆盖着一层白雪,他们已经走得很远了。
小熊就是从这条河漂来的,他记得来时是初春时节,河边的石头上还覆盖着一层斑驳的白雪,他被击落在河中,抱着兽人军团的大酋长戈斯,按着他的脑袋把他淹死了。
熔石山脉以北可没有这么宽这么大的河,兽人都是旱鸭子,那一战如果启明星领主没有失踪,银月军团也许会连着庆祝半个月。
戈斯死了,他也“死了”,从此世上再无启明星。
身体冻得像冰块,却因为极致的疲惫,心里满不在乎地顺水而漂。一闪而过的念头,是如果就这样死了也好,说不定就可以回家呢。
以为还会像从前那样孤独地流浪,连被卡在河流的漩涡里不停打转时也懒得动弹,自暴自弃想,怎么还不死啊?命也太大了。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女孩把他捞上了岸,说着久违的、熟悉的家乡话,“呀!不是小狗,是一只小熊!”
那一瞬间,小熊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那个女孩,就是仙树呀!
再走一遍来时的路,却不是在河里,而是在岸边。那时候仙树把小熊放在篮子里,现在仙树被小熊抱在怀里。
他从上游来,现在他们同样往上游去,小熊知道有个低洼地,所有洄游的鲑鱼都会汇聚在那里。
雨后的天很蓝,干净得像水洗后的大镜子,亮亮的,河的另一边开阔处吹来的风,吹起仙树的头发,吹动小熊的毛毛,像一只温柔的大手抚摸着他们。
如果那时候真的死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那太可惜了。
这么多年孤独的等待,如果只是为这一刻,也值得。他心情无比庆幸。
来到河流的低洼处,小熊把仙树放在地上,又搬了一块大石头过来给她坐,还体贴在石头上铺了宽大而柔软的树叶。
仙树坐好,把他胳膊上的桶提下来,放话,“去玩吧。”
小熊欢呼一声,抖着胖身子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四肢灵活在水中扑腾,惊得鱼儿纷纷跃起。
这个季节的鲑鱼很好捉,它们聚集在低洼处,奋力跃出水面想往上游去,小熊什么也不用做,站在那鱼儿都能往嘴里蹦。他咬住一条就扑腾着上岸,把鱼丢进事先盛了水的木桶里,很快就捉了大半桶。
仙树把桶里的西瓜放进河水里冰着,去森林边缘捡柴,用砍刀劈下富含油脂的松树枝用来点火,小熊跑过来,停在仙树面前,在她好奇抬起头的时候,抖动身子溅了她满身的水。
仙树抹了一把脸,无奈地:“……棕棕啊。”
小熊开心跑远,瞄准一棵小松树,“阿哒”一声,一掌劈裂树干。掰着树干用力折,再一屁股坐下去,整棵树“咔哒”一下就被他弄断,他拖着树扔到河边,再把仙树抱过去放在石头上,表示她什么也不用做,让他来就好了。
仙树就坐在石头边,用砍刀拆分树干和树叶。
小熊拖着一棵小树回来,发现仙树还在做事,又急着把树干全部用屁股坐碎,把仙树手里的砍刀抢走。
仙树只能去河边捡石头,垒个灶台好做饭。小熊很快跟上来,又把她抱走,把她要找的石头一块一块抱过来放在脚边,爪爪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好像在说“让我来就好啦”。
被熊屁股坐碎的树裹上松枝很好燃,只是烟雾很大,仙树把木柴扔进垒好的石头灶里,掏出大铁锅架上去让它慢慢热,起身去河边处理小熊捉来的鱼。
水桶里的鲑鱼还活蹦乱跳的,有青色和红色两种,仙树蹲在河边把鱼开膛破肚处理干净,小熊乖乖守在一边看她做事,半桶鱼全部洗干净,他再负责把桶提到锅边,一点出力的活也不让她干。
拍拍胸脯,意思是小熊也可以照顾仙树。
好乖好懂事的小熊啊,趁着他走远,仙树跟富贵小声叨叨,“果然是做了亏心事,在用力献殷勤。”
富贵用力点头,“就是就是。”
灶边铁锅已经烧得滚烫,烟雾也小了很多,仙树在锅里倒上油,又把事先在家切好的调料放进油锅爆香,再把鱼一条一条放下去,煎至两面金黄时,倒上水,盖上木锅盖。
之后再往灶肚里塞几根柴就不用管了,等火燃尽,锅里的鱼也就炖得差不多。
等鱼期间,仙树坐在树荫下休息说,“等到冬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在院子里搭个棚子,砍些松树回来熏腊肉,你肯定没吃过,腊肉很好吃的,切一点放在锅里蒸,就这样吃也行,炒菜也行……”
说到吃的,仙树还有很多主意,“我们还可以做一些咸鱼,把岩盐磨成粉,腌个几十斤,要吃的时候炖上一大锅汤,泡饭下饼都很香。”
鲜鱼和咸鱼是两种不同的味道,前者自然清新,后者醇厚浓烈。
仙树摸着小熊的耳朵,望向远处蓝色的河流、绿色的草甸和黑色的山尖,“我奶奶说,腌肉和咸鱼,有一种时间的厚度。冬天的时候,坐在火边喝上一碗汤,一整天都不会觉得冷。”
人们在夏天时,总是一边享受着夏日的快乐,一边抱怨天气的炎热,还顺便向往着冬天。
仙树说了很多好吃的,小熊仰面躺在草地上,内心富足地想:这样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