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玫瑰》松灵儿

11、前传（9）馥郁

　　那时节，云芸早已欢欢喜喜地嫁给了那位来自新泽西的中国通，随着他去了另一座城市。

　　很快地，新闻简报说在郊外林地和富人别墅区的交界处，发现一具凌乱不堪的无头男尸躺在血泊里，正是前段时间因破产而寻短见银行家的独子。

　　好不容易有亲戚愿意出面，才从他手臂上独特的胎记里确认了身份。

　　家族基金的唯一继承人死了，按照律法，虽然债已难追偿，但那最后一点儿遗产也被连系沾边儿的众人给分割切刮了个一干二净。

　　根本没人想要伸张什么正义，追索什么真相，对于小公子的真实死因，家族里的人都讳莫如深，认为他死得不详。为了各自利益的最大化，减少影响，他们还刻意暗示司法庭，要速速揭过此页。

　　不久后，在一个小鸟啁啾的明媚清晨，那位杀了吴磊的赏金猎人，醉死在了小酒馆的门口，死因是被自己的呕吐物窒息。

　　猛拔玫瑰的时候，茎上锋利的尖刺割伤了罗云熙的双手，在他手上留下参差蔓延的斑痕。

　　罗云熙本来都预备好了警署的人会登门造访，做好了一切精心的准备，结果警察压根没来光顾。

　　在被吴磊家族的人邀请参加的葬礼上，凝重捱人的黑云低低地笼罩天空，可唯有他看着缓慢朝着地心方向坠落的棺材，在牧师的诵经声中，罗云熙戴着黑色的手套，交叉在身前，诡异安静地笑了。

　　葬礼过后，他原本死寂无声的那支玫瑰花就开始活动了起来。

　　当他每日浇水的时候，玫瑰花枝就会朝他的方向舒展，还会弯下来躺进他的手心里，用娇嫩的花瓣磨蹭着罗云熙的掌纹，像是在感受着他烫人的体温。

　　“磊磊，咱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为了你，借刀杀人又何妨，便是九层地狱也去得，更不怕什么天诛地灭。”

　　水晶球经常会在半夜里亮起来，而那，就是通过吴磊的头颅，他的灵魂重新在玫瑰花上凝聚成形后产生的超自然感应。

　　平日里，罗云熙和玫瑰花之间的对话，也是借助水晶球这个媒介。

　　玫瑰花说话时，水晶球会一明一灭，水晶球里面的雾团也会如泼墨般不停变幻，至于里面的内容，就只有巫师读得懂。

　　等吴磊告诉罗云熙他的灵魂已经都转移在了玫瑰花上时，罗云熙才把那个花盆的土重新挖开。

　　与罗云熙设想中会呈现在眼前恋人那颗光滑洁白的头盖骨的场景相反，玫瑰花的根系太过厚实密集，怎么挖都看不到头，根系占满了整个花盆的所有角落，包裹住了整个头颅，长得极为繁茂修长。

　　罗云熙继续拨弄着在网状根系之间的夹缝里塞着的土壤，生怕伤到恋人敏感的根系。

　　随着罗云熙将它从花盆里拿出来的动作，玫瑰花乖乖地在空气中轻微抖了抖身下的土壤，上面的枝叶也欢快地摇摆着。

　　罗云熙看着已经被玫瑰花强大而有力的根系挤压到整体变形，且从头顶处劈开了若干条缝，还碎成了若干块萎缩扭曲的棕黄色头骨，心里百感交集。

　　吴磊为了能够转移灵魂，借助玫瑰花，不得不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头骨里，把所有属于他自己的意识，认识，以及爱恨情仇，都原原本本地吸进了玫瑰花里。

　　“磊磊，我本来还想留着你的头颅，每晚抱在怀里呢。” 罗云熙望着花盆里恋人残破的头骨，心疼地拾起来，一小块一小块地捧在胸前的绢帕里，小心地包起来，置入了带密码锁的墨绿色玉匣中。

　　“没关系，你把我放在床头吧，让我守着你，看你入睡。” 旁边水晶球的图像默默展示着玫瑰花的话。

　　“我必须得尽快让你还魂。”

　　罗云熙清楚得很，吴磊的灵魂，必须同时有喂养人和供养人才可以。

　　喂养人，用来滋养他的意识体能量。

　　供养人，也就是给他提供躯体的人。

　　否则，他就会时一直受困于玫瑰花的躯体，若时间过长了，便会丧失曾经为人的感知，甚至会永远昏睡过去，变成一朵真正的玫瑰。

　　更何况，他现在依托于花的形态，仅仅浇水，早已远远不够。

　　从那一晚开始，罗云熙每晚入睡的时候，都会把玫瑰花挪至床头。

　　玫瑰时时绽放着沉醉幽香，沁人心脾。

　　当他缠绵地吻着花瓣和花心时，玫瑰还会伸出枝叶捧住罗云熙的脸，像是少年可爱倔强的手臂。

　　罗云熙觉得自己是个无耻的变态，他竟然会对花香起了反应。

　　可那种变态，他却享受之至，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有了玫瑰花在枕边摇曳，罗云熙每晚都在梦中呓语，也总会出现吴磊站在盛大如火的红玫瑰花海里转身冲他调皮微笑的模样。

　　阳光刺眼，少年飞扬的发丝乱乱地飘，春风席卷着热浪贴着花田的边缘，滚滚吹来，让人迷醉的花香馥郁到像是会将他毒死在这梦幻之地一般。

　　少年用指尖拂过半腰高的玫瑰花，走进，吻过来，张开嘴，张开嘴，把一片娇红可口的花瓣，用舌尖渡进罗云熙的唇齿之间。

　　梦醒时，玫瑰花就会伏下腰枝轻抚着他燥热出汗的额头，贴在他的脸上，让他瘙痒，将他唤醒。

　　罗云熙知道，按照灵书上的方法，恋人的根系既然已脱离了土壤，就再也种不回去了。为爱行杀戮之事，他是那么轻易地就说服了自己，也不做任何内心挣扎。

　　虽然灵书里语焉不详，没有言明巫师会承接什么样的后果，只是，所有黑暗的反噬，他知道，或早或晚，肯定会来——

　　“要来便来，我只要当下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