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报纸糊墙

3、面目

　　无论是否存在算计还是什么，蚕宝就是很喜欢这个人，能够和她在一起，哪怕只是拥有对方生命中的一个片段，她都感到很高兴。

　　她喜欢在夜里看着她入睡，也喜欢在清晨看着她醒来，看她沉睡时微蹙的眉头，仿佛总是藏着许多心事。
　　蚕宝曾经去过一次她的公司，见她与同事一起时的模样，那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面目，社会化的，圆滑的，像是丝毫不会透露自己真实的内心。

　　蚕宝自己也有几个不同的面目，有时候她是一个很能支撑的独立人，这种时候性别就显得很模糊，有时候则会显出十分女性化的一面，有时候也刻薄。
　　她喜欢复杂的人，有思想有能力有手段，单纯在她看来是一种缺陷，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在社会中，面对人性诡诈竞争倾轧，太单纯的人既不能维护自身，也不能维护身边的人，不仅常常成为拖累和漏洞，时常也会被外人哄骗利用，如果再加上一些自私本性，那就更糟糕了，而事实上几乎所有单纯的人，都是会带着一些天然的自私，因为他们还没有学会克服这种天性，也许终生也学不会，抑或根本不打算那样做。
　　蚕宝也不知道是否应该称呼那种玩意为单纯，单纯的小孩挺好的，单纯的大人时常令她感到反胃，经不起考验的单纯，总是轻易就表现出十分不堪的面目。

　　蚕宝喜欢比自己更能经得起考验的人，至少也要和自己差不多的水平，无论在什么环境中，面对什么样的情况，都不需要担心对方会轻易溃败，或很容易就被人算计煽动。
　　小白各方面看起来都太靠谱了，令她时常忍不住很想去依赖一下，她知道对方有能力托负起自己的人生。

　　但是，这么轻易去依赖也是可以的吗，习惯依赖以后，自己的双脚是否就会逐渐退化。
　　对方究竟喜欢她哪里呢，退化后的自己她也会喜欢吗？又能喜欢多久呢？当这份感情走到终点的那一天呢，习惯依赖的人，又该如何继续自己的人生。

　　蚕宝知道，这其实并不完全出于她坚强独立的内心，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软弱。
　　独自一人行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遭遇任何事，都要由她自己买单，并不是每一种情况、任何单她都能买得起，于是总会本能的去衡量每一件事的安全性，衡量着自己可以在这件事情上面付出多少，毫无保留并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
　　这天早晨，小白醒来的时候，见蚕宝正把头枕在她自己的手臂上，用胳膊将视野垫高了一些，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她最近那篇小说更新的有点勤，稍微有些用脑过度，然后就影响到了睡眠，睡得晚醒得早，有时夜里睡到一半就醒来，她说自己不写小说的时候睡的可好了，小白知道那是在骗人，完全不写小说的时候她会容易陷入焦虑，就像不种地的老农户，一天天过的很不踏实，就算粮仓里根本不缺粮。

　　“要我帮你梳头吗？”小白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盖好被子，合上眼睛又眯了一会儿，她会的表达方式并不很多，就知道蚕宝喜欢自己帮她梳头吹头。
　　“要。”蚕宝把头埋在她的怀里，清爽的气息，没有很丰满，也没有很骨感，刚刚好，很舒适。

　　小白并不习惯赖床，于是她们没在床上待很久，就都起来了。
　　蚕宝有时候猜想她小时候是不是受到相当严厉的教育，自律神经相当强大，拖延症这种事，对她来说就像关个水龙头那么简单。

　　在认识小白以前，蚕宝时常会把一个三千字的章节，从清晨拖到深夜，拖好几天也是有的，有时候甚至直接掉线，不登陆她那个常驻的小说网站个把月，那是写不出东西又管理不好自己的时候，干脆当缩头乌龟躲起来了。
　　她喜欢自律的人，但她自己做不到。最近在小白的带动下，她的生活也开始变的越来越规律，每天早上都会吃早饭，晚上也时常出去散步，于是她尽量争取在小白上班的时间里，把当天要写的内容完成，小白为了能够比较准时的下班，想必也做了一些努力。

　　小白的手是柔软的，轻轻的拂过她的额头、鬓角、脖颈，在开始这份关系以前，她不知道原来自己喜欢被这么柔软的对待。
　　蚕宝的头发很蓬松，从前她自己也基本也不怎么梳理，让她总是显得有些邋遢随性，再加上注意力发散，整个人看起来不太灵活精明的样子。但是小白听过几次她评论时事新闻的话，犀利的像是能从对方身上刮下几两肉，听的小白都有点怯，怕她什么时候就把刀口对着自己过来了。

　　“那你怎么都不在网上发评论？”有一回小白问她。
　　“我怕被人盯上。”蚕宝回答说：“我又不靠这个吃饭。”
　　“不怕，就你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小说作者来说，要盯早就被盯上了，不过小心谨慎还是对的。”

　　作为一个小说作者，一个三千字的章节，抠来抠去有时候一整天都抠不出，偏偏对时事评论相当热衷。
　　有时候她明明感觉这个事件最关键的点在某一个地方，但为什么听来听去看来看去，都不见有谁提到，有时候她会忍不住冒上去说两句，大多时候都选择低调做人，最近倒是可以不用忍了，她可以对小白说这个话题，小白似乎也爱听这个，这让她感到很高兴。

　　小白消息还挺灵通的，无论是市场行情，还是时事政治方面，蚕宝喜欢听她说话，虽然有点一板一眼那样，但是很有内容，时常会说一些让她感到很新鲜的事情，她也不喜欢那些毫无意义内容的瞎聊，当时聊的挺热闹，过后总觉有些失落空洞。
　　她喜欢听小白说话，但小白说的并不多，蚕宝有时候觉得，当小白在思考的时候，她所思考的内容，是否也包括对待蚕宝的策略，对她们之前的交流内容做一下总结，对目前的状况做评估分析，再想想之后需要做一些什么样的调整。

　　这种人玩游戏之前大概也总是先看攻略……
　　因为那样最有效率。

　　相处这么长时间下来，蚕宝大约在小白身上发现三种面目，一种是靠谱的，无论是对待家庭还是对待事业，她都是很能承担的人，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态，都很成年人，令人很放心，这也是蚕宝时常想要去依赖她的原因。
　　另一种是柔软的，当她这样很温柔的帮蚕宝梳着头发，就像是一种无声无息的渗透，有时候她也会轻轻偎在蚕宝身边跟她撒娇，蚕宝发现自己还挺喜欢这样。

　　另外她还是个食肉动物，有着相当强的狩猎心和攻击性，这种人看待世界的眼光和蚕宝是完全不一样的角度，蚕宝是自卫防守型，她是主动进击型，像是随时都在蛰伏着观察着，等待一个出手的机会，掩藏和伪装当然也是狩猎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
　　说实话蚕宝有时候也觉得她那个柔软的一面其实根本就是伪装，就先搞明白蚕宝喜欢哪一套，然后再对症下药，说不定连这个药需要下到多少剂量才恰到好处，他都仔细掂量评估过。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很靠谱的伴侣，既长的好看又对她很用心，就算表现出一些过强的控制欲，蚕宝也并不是很在意，她对控制这件事根本毫无兴趣。
　　至于将来甩不脱该怎么办，蚕宝也很难想象，这么好让她这么喜欢的一个人，对方究竟得犯多大错误，自己才会想要甩脱她，她看起来并不是容易犯错误的类型呢。

　　也很难说谁才是首先想要跑路的那一个。
　　深情这种东西像是有毒，轻易就让人感到很自信，仿佛对方绝对离不开自己。
　　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事情是很绝对的，感情的产生与消散，并不是一件可以控制的事，当事人自己往往也都控制不了。

　　难道小白其实就是想要控制这件事吗？这简直就是要和自然规律做斗争了，所以才需要做那么精密的计算。
　　小白果然是不肯轻易认输的强力型人格呢。
　　想到这里，蚕宝心里又高兴起来。

　　她们的早饭是自己煮的白粥，以及从楼下早餐店买来的包子、麻团、小菜。
　　小白吃饭很快，蚕宝还没吃到一半她就吃完了，然后就要出发去上班，蚕宝穿着睡衣嚼着一口麻团，送她去门口，看着她换鞋子，又替她开了门，小白出发前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像是十分高兴她跟前跟后的样子。

　　蚕宝也很高兴，找这么靠谱的一个CP，她甚至连自然规律都不怎么需要担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