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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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格外明朗，保罗的心情也一样明朗。
早上协助查理做完复健后，他回到休息室刚拿出甜甜圈就被叫走。
院长办公室内，威利神情严肃地看着眼前的保罗。
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
保罗几次开口都被威利无视，心发慌的他一会抓抓光头，一会摸摸鼻子，高大的身躯耸拉着，妄图缩小存在感。
“保罗，你对工作一向认真，但现在我对你十分失望。”
被突然点名的保罗猛然坐直身体，“失望”二字犹如晴天霹雳，他做错什么了？
“香波为什么还是柠檬草的味道？”威利的语气非常介意，他起身走向保罗，手掌盖在保罗光亮的头顶，“是没补到货，还是其他原因。”
手掌的触感令保罗头皮发麻，威利是给他工作的人，可他的心已经偏向查理。
“查理···似乎···不是很喜欢柑橘。”保罗支支吾吾地回答，脑海出现了查理用手指推倒整瓶香波的画面。
“原来如此。”威利语气平淡，接着笃定地承诺：“我会让他喜欢的。”
查理作为她的儿子，怎么可以讨厌她最喜欢的味道。
当威利推开三零零的房门时，窗前的身影一瞬间与记忆中的她重合。
威利慢慢走近，轻声说道：“查理，不要排斥柑橘，这是你母亲最喜欢的味道。”
那一大片种满了柑橘的果园。
每年秋天，年幼的他们跟随各自父母到种植园度假。
威利和她穿梭在果林中，沐浴在阳光下，伴随着柑橘的芳香依偎在一起，谈天说地，东拉西扯，靠着果树酣睡······
金秋十月，橙色海洋，她，是威利最美好的回忆。
威利以为长大后和她也不会分开，继续幸福下去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这一切都要怪莫特森。
法克莫特森！威利在心里法克莫特森四十五遍，用时区区三十秒。
查理的心情与威利截然相反。
他今天复健的状态前所未有地好，像婴儿般蹒跚学步。
这是他复健以来第一次可以不借助任何外力行走，心情当然轻松愉快，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我不讨厌柑橘。”
威利看着查理的笑容，好像透过他看到了她，可是明明不像。
反应过来后，他感到胃部不适。
查理浑身上下全是莫特森的特征，唯一遗传的是黑色的头发，并且是一样细软、柔顺的发质，只不过她是直发。
查理因为遗传到莫特森的自然卷，全他·妈毁了！
莫特森的基因果然不可能安分守己。
“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的妈妈，我的家人。”查理问。
从苏醒到现在，没有一个家庭成员来探望他，直接说明很多问题。
他的处境不是很乐观，好在疗养院的环境和设施非常好，能把孩子送进这里，家庭条件肯定不差，就算不爱，经济上应该不会亏待他。
爱，他不需要。
钱和庇护所，非常重要。
查理分析着利与弊。
“大概还有三个月，他们会过来看你。”回避查理的目光，威利摸摸胡子有些心虚地回答。
得到确切时间的查理没有多问，也不好奇，只想多练习一下走路。
威利轻轻关上房门，他回忆着查理的表情，一种怪异感蔓延上心头。
怪异在查理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期待。
医生和他形容过，失去记忆的查理没有表现对陌生环境的抗拒、惶恐和害怕，他非常平静且快速地适应了当前的一切。
不好奇，也不询问父母相关的事情，一心专注眼前的康复训练。
威利认为查理昏迷之前患有自闭症，绝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苏醒后，因为失忆反应变得迟钝也符合常理，等他慢慢恢复就好。
可在听到三个月后可以见到家人，普通孩子的反应可能是期待、开心、迫不及待等等，也可能是害怕、忐忑等复杂心情。
而查理的表情没有起伏，仿佛这个消息和每天的天气播报一样无聊。
查理问，只是因为他需要知道这个消息，仅此而已。
回到办公室的威利，摩挲着胡子陷入沉思。
良久，说了一句“法克”。
比起威利复杂的心情，保罗也不遑多让。
他感觉自己糟透了，心中对查理充满了内疚感。他多想和威利说，“查理喜欢什么就用什么，你没资格干预”，可害怕失去工作，他不敢和威利硬刚。
失落的保罗看着手里的柑橘味香波，觉得自己是个懦夫，连查理的喜好都不能守护。
不远处的艾玛正在默默观察保罗，试图找出保罗的魅力让自己更容易“入戏”，然而一无所获。
“艾利克斯，你觉得保罗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艾利克斯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保罗看起来很强壮，但我敢打赌，他看见老鼠会被吓得跳踢踏舞。”
艾玛去引·诱其他男人，艾利克斯会吃醋，可是保罗？算了吧。
即使是艾玛，成功率也很低。
闭上眼睛，艾玛深呼吸，她不打算放弃。
慢慢走近，“嗨，保罗。”艾玛打招呼，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沉浸在内疚世界里的保罗直接略过美人，连余光都没有。
艾利克斯上前安慰艾玛：“别在意。”然后从背后拿出一盒甜甜圈，“秃头保罗大概会难过到掉眼泪，想到那个画面我就想笑。”他的嘴角上扬，表情骄傲极了。
“你做得很好，艾利克斯。”艾玛看着地面，违心地表扬道。
接着吩咐：“现在把甜甜圈还回去。”
艾利克斯垮下脸，不舍得交出自己的成果，“你是怕胖，对吗？”
艾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心解释：“当然不是，还回去是为了增加他糖尿病的病发率。”你这个蠢货！
“哇哦！”艾利克斯感叹，他喜欢艾玛，他从未见过这样特别的女孩。
“我现在就放回去。”
“艾玛，我爱你。”
艾利克斯送出一个飞吻。
朝着他的背影，艾玛竖起中指，她讨厌帅气蠢货。
中午，餐厅一楼。
今天是最受欢迎的“迷你汉堡日”，一个月只有一次。
人比往常多，大家会挑选好几种汉堡在餐厅慢慢吃，难免需要拼桌。
查理缓慢地走着，保罗艰难地找到一处空桌放下餐盘，和往常一样说道：“查理，我等会儿来接你。”
餐厅里座位都满了，一张餐桌可以坐四个人，查理身边余下最后一个座位。
“请问可以坐在这里吗？”很高很瘦的男孩问道，他的声音很沙哑。
“可以。”查理话音刚落，其他两人立即端着没有吃完的汉堡离开，紧接着附近的人纷纷端着餐盘离开。
很快，以他们为中心的一圈已经没有人，坐得很远的人也在时不时地观察他们，准确地来说是观察查理旁边的清瘦男孩。
艾利克斯在二楼餐厅向查理招手：“嘿，查理！到我这里来，离瘦长鬼影远一点！他很危险！”
威利院长今天不在二楼餐厅用餐，他去了隔壁成年人区的餐厅用餐，那边是“战斧牛排日”。
瘦长鬼影？
不好听，却挺贴合男孩的形象。
男孩叫伊森，十七岁。
身高已经接近两米，他的手臂过于修长，可以轻松摸到膝盖。
不光手臂长，腿也长得不符合比例，看起来很奇怪。总之就是短小的躯干搭配长长的四肢，体型异常消瘦。
查理并非不想离开，在同桌两个人离开的时候，他就很想跟着一起离开。
那他为什么依然坐在这里？
原因很简单。
查理的脚麻了。
“你的汉堡上有几只蛾子。”伊森盯着查理的餐盘，他没有拿汉堡，只拿了瓶装水。
查理看向汉堡，他没有看见蛾子。
但此时此刻，他意识到他和这个大男孩是一个圈，其他人是一个圈。
即使能起身他也走不了几步，保罗还有半小时才能来接他，短时间内他离不开男孩这个圈。
不想被两方孤立，查理被迫融入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圈子。
“你知道蛾子的品种吗？”查理满脸好奇地看着汉堡上并不存在的蛾子。
伊森呆住，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蛾子的品种。
父母认为他疯了，医生说他病了，所有人都说蛾子是他的幻视，现实中并不存在，除了他没有人可以看见。
“芝麻鬼脸天蛾。你看，它背上的图案像不像骷·髅头。”伊森双眼放光地看着查理，仿佛找到了同类。
查理发出“哇哦”的惊叹声，“真的是骷髅头！”
伊森兴奋地点点头，“我叫伊森，刚才听见有人叫你查理，我可以叫你查理吗？”目不转睛地看着查理，他想拥抱他，想成为他的朋友。
查理点头。
伊森突然站了起来，接近两米的他单膝跪地，伸出双臂抱住了查理。
他的胸腔很薄，查理的脸紧紧贴在对方的心脏上，甚至能感受到伊森的心脏在拍打他的脸。
很奇妙的感觉，查理没有挣脱，他并不讨厌。
伊森抱了几秒本来就想松开，可查理没有不快，依然让他抱着，他就不舍得松开了，想要多抱一会儿。
“真是见鬼了。”二楼餐厅的艾利克斯，匪夷所思的看着两个人的身影，可一想到这里本来就收容着各种神经病，他又觉得合理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瘦长鬼影对别人这么友善，艾利克斯预感查理应该没什么事。
其他人也意识到暂时不会出什么事，陆续会到自己的座位就餐，不过查理那桌依旧没人愿意过去。
餐厅又恢复常态，圈子也自然消失，查理安心很多。
伊森放开他坐了回去，可目光一直追随着查理。
“你不吃饭吗？”查理觉得小汉堡花里胡哨还挺好吃。
看着汉堡，伊森面露难色，“这些鬼面天蛾总是占据着我的生活，只要我吃东西，它们就会落在食物上面，我睡觉，它们落在我的床上，枕头上······”说着，他的表情越发痛苦。
查理举起餐刀挥舞了几下，语气自信而坚定：“飞蛾已经被我赶走了，你吃我的汉堡吧。”
伊森先是愣住几秒，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鬼面天蛾果然飞走了！
“谢谢你，查理。”他过于细长的手指抓住迷你汉堡塞进嘴里，大口地咀嚼着。
进食一直依靠鼻饲，伊森很久没有自己吃过东西，那么小的汉堡他只吃了两三个就撑得不行，只能不舍地看着剩下的汉堡，擦擦嘴角，遗憾地说：“真的太好吃了，可我已经饱了。”
伊森在这里住了三年多，大家都知道他是马凡氏综合症患者，同时患有进食障碍，并常常出现幻视等等精神类病症。
这些病症显而易见，难以隐藏，不存在被保密的可能。
医生要求伊森每个月至少一次出现在餐厅用餐，尝试克服他的恐惧和进食障碍。
伊森第一次尝试就产生了可怕的后果，导致医生直接取消这个治疗方案。
然而倔强的伊森，坚持尝试了三年半。
每次尝试失败，他会变得暴躁易怒，他将近两米的身躯和灵活的长手臂，打翻了很多人的饭碗，扇了很多人巴掌······
比起他人的轻伤，伊森本人受到的伤害要严重很多。
三年半时间，他被抢救了五次。
只要伊森进入餐厅，犹如鲶鱼入侵鱼群。毕竟来餐厅是来吃饭，不是来吃大巴掌。
一直关注伊森和查理的艾利克斯，被伊森大口吃汉堡的样子惊讶到张大了嘴，艾玛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没人注意到查理的心情莫名地沉重。
伊森的种种表现给他敲响了警钟，他此时才注意到这间疗养院不是为普通患者服务。
原来“他”是精神病啊。
所以，才没有家庭成员来探望。
一个精神病要想离开精神病院，就必须“证明”自己是精神病患者。
也就是接受自己患病的事实，不再反抗，积极配合治疗。
道理很简单。
在精神病院越否认自己不是精神病人，别人就越肯定你是精神病人。
现在起，查理要做一个“精神病人”。
当医生评估他可以回归社会，他才可以离开这里。
可什么样的精神病对社会、家人无害呢？
查理非常焦虑。
作者有话说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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