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02话 ...
-
绵延不知尽头的阿克隆之河，徘徊在河岸不去的亡灵，重复着永远的悲叹。
“啧，真是无论天地如何变换，这冥界的景象一直都是这么沉闷无趣。”即便身在冥府，伊诺·依菲托斯也毫无尊敬地主的意思。
“阿尔忒弥斯大……”阿克泰恩的话音还未落，就被伊诺打断了：“在冥界的时候，称呼我为赫卡忒——虽然真货现在正躲藏在深邃的地底睡觉。”
“是，赫卡忒大人，无论如何，属下还是认为由您亲自去取那东西实在是太冒险了。”阿克泰恩恭顺地说道。
“阿克泰恩，赫卡忒大人的决定你也胆敢反对？”紧跟在伊诺身后的阿塔兰特不悦地训斥道，“还有，谁允许你离赫卡忒大人这么近的？不过是个臭男人……”
“阿塔兰特，如果你不闭嘴的话，我就把你丢进阿克隆之河里。”伪装成赫卡忒的伊诺，似乎身与心都沉浸在了角色扮演中，原本就不存在几分的高贵而圣洁的模样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挂着阴惨笑容的嘴角，和双眸中闪烁的邪恶光芒。
“在哈迪斯还没有醒过来的这个时候，即便是冥界也是如此的冷清哪。”赫卡忒停下了脚步，她已经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108颗魔星也依然在沉睡，而那对变态的双子神也依旧被封印着，突然觉得有些寂寞呢。”
她伸手取下了挂在面前树枝上的一串黑色念珠：“念珠的颜色已经开始变淡了，看来梦的确没有说谎。”
她望向冥界深邃的空间：“赫卡忒，你出现在我的梦中，到底是想求得宽恕抑或是解放呢？”
“赫卡忒大人，冥界并不适合久留，请您尽快回去吧。”阿塔兰特关心地看着她。
“还不急，阿塔兰特，这里现在唯一的主人正要来见我呢。”赫卡忒转过身，将念珠交到了她的手里，“要是把这个弄丢的话，小心被那个闭着眼睛的和尚给干掉。”
“是，赫卡忒大人。”阿塔兰特小心地将念珠收了起来。
“站在那里的，真的是赫卡忒大人么？”第四个声音响了起来，女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激起凄惨的回响。
“潘多拉。”赫卡忒转过身去，傲慢地看向了她，“是身为区区人类，也胆敢站在哈迪斯的身旁，自诩为王后的潘多拉么？”
“我并不敢自诩为王后。”
“那么可爱的珀尔塞福涅去了哪里？”
“……对此我一无所知。”
“算了，你也不过是背负着可恨的命运罢了。”赫卡忒玩味地一笑，“潘多拉，谦卑地去恭候哈迪斯的觉醒吧，然后匍匐在他的脚下侍奉他，谦卑地。”
“您……真的是赫卡忒大人？”黑裙的美人再次问了一遍，颈中的项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响声。
“新月时，我为菲碧；弯月时，我为阿尔忒弥斯；满月时，我为塞勒涅——冥月时，我为赫卡忒。”女神挪动步子，擦过潘多拉身旁，那可怕的寒意抓住了潘多拉的脚踝，让她不敢动弹，甚至战栗了起来。
“潘多拉，这一代的你倒是颇为讨人喜欢……”
喃喃的低语落在了潘多拉的身畔，将那仿佛石化一般的魔法解除得一干二净。潘多拉再转过身去时，赫卡忒与她的仆人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艾-欧-里-亚！”突然高喊着他的名字、扑了上来、挂在狮子座艾欧里亚身上的，自然是那个刚从女神厅出来的伊诺·依菲托斯。
“啊！伊诺大人！”跟在她身后的阿塔兰特发出不甘与愤怒的声音，却无法出手阻拦。
“艾欧里亚~啊~被阳光晒过的黄金圣衣真暖和~”伊诺搂着艾欧里亚的脖子，用甜到发腻的声音说道。
“听说黄金的导热性是金属中最好的，你到底是从哪里感觉到暖和的？”艾欧里亚虽然想把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可是停在半空中的手却抽搐着不敢且不好意思碰到伊诺的身体。
“啊啦~那肯定是从艾欧里亚的身上散发出的热量~”伊诺跳了下来，满面红晕地轻戳了他一下，“艾欧里亚这个色鬼~”
“大白天的你自我陶醉个什么劲啊！！”今天的艾欧里亚，吐槽power也是全开。
“真是的，艾欧里亚太无情了，人家辛苦为圣域跑腿，结果还要被你这么冷淡地对待，如果是笑嘻嘻的大哥一定会安慰我的~”伊诺伤心地看了看艾欧里亚，撒开手，便向下跑去，“我去找艾欧洛斯~~~”
“喂！你要对别人的哥哥做什么！”艾欧里亚敏锐地捕捉到了伊诺在扭头的一瞬间眼中闪过的邪恶光芒，心焦地紧跟了上去。
“完全的被伊诺大人玩弄于掌心呢，这个人。”阿克泰恩叹了口气。
“阿克泰恩！发什么愣！还不快去追伊诺大人！”阿塔兰特一边跑一边回头怒喝道。
那边厢伊诺已经快手快脚地穿过了双鱼宫，正在水瓶宫中，猛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狮子的怒喝：“卡缪！把伊诺给拦下来！”，身前便袭来一道冻气，将她冰了个结结实实、莹洁剔透。
“伊诺大人！”阿塔兰特的尖叫随后便至，愤怒之下拉开弓弦便要向水瓶宫的主人放出银月之箭，被紧跟而来的阿克泰恩给按了下来。
卡缪没有理睬伊诺的两名护卫，将她冻起来之后随即便为她解了冻，然后拎起湿淋淋的少女，递到了追兵的手里：“拦下来了。”
“……也没叫你这么做……”艾欧里亚看着蓄着一脸尖刻的怒气又冷得浑身发抖的阿尔忒弥斯大人，无奈地解下了身后的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最快的拦下她的办法。”卡缪顺利将逃犯交接之后，便走回书架边继续刚才的阅读。
“啊……”艾欧里亚飞速地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伊诺，怀着歉意说，“我没想到卡缪会把你冻起来，现在立刻去换衣服吧，不然会感冒的。”
“狮子座的艾欧里亚，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伊诺大人作出无礼之举，我已经无法再容忍下去了。”阿塔兰特的无形之箭抵在了艾欧里亚的背后。
“住、住手，阿塔兰特。”虽然依旧在发抖，伊诺还是一边牙齿打架一边命令道。
“还是尽快把你弄干。”艾欧里亚却没有顾及背后的威胁，一把将伊诺抱了起来，“失礼了。”附在她耳边的低语让她稍稍有了一点暖意。
“艾欧里亚！”被无视的阿塔兰特似乎陷入了彻底的愤怒，即便是要违抗主人的命令，也打算将这个眼中钉给射杀，用银月之箭沾染的诅咒之毒让他陷入疯狂与无尽的痛苦之中。
“住手吧，阿塔兰特，这是伊诺大人的命令。”
“闭嘴！阿克泰恩！”虽然这么叫着，阿塔兰特还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可恶的男人……”
“希望你能原谅卡缪，他并不是出于恶意。”艾欧里亚远远地背对着伊诺坐着，突然扬声说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狮子宫里显得有些突兀，伊诺正扣着扣子的手指突然滑了一下，扣子错开了属于它的位子，扑了个空。
“我没有生气。”虽然身上被擦干了，但伊诺的声音还是湿漉漉的。
“你刚才说为圣域跑腿是什么意思？”想到什么就直接问出来是艾欧里亚的优点。
“……”
没有得到少女的回答，艾欧里亚有些丧气。却突然惊觉身后有柔软的脚步声传来，刚想转头，就被一只纤纤素手按住了眼睛的周围，狠狠地压在了墙上。那是连黄金圣斗士都会惧怕的力气与惊人的小宇宙……没错……这时在狮子宫里只有那一位才做得到……
“我，没有生气哟╮(╯▽╰)╭。”环绕在她身周的是连哈迪斯见到，恐怕都要颤抖的邪气。
艾欧里亚透过她的指缝看到了少女的表情，是如此春风化雨的微笑，不过……她要释放的一定是乱卷风吧？
（“肯定生气了！绝对生气了！而且是相当的生气啊！”）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能够吐槽的艾欧里亚实在是让人敬佩。
“艾欧里亚，女孩子换衣服的时候，怎么能随便回头看呢？”
（“如果真的看到了我就认了可是根本一点都没看到啊而且你身上不是好好地穿着我的衣服吗？！”）
“没想到艾欧里亚也是这样的人哪。”恶魔的微笑爬上了少女的脸庞，慢慢地凑近到了艾欧里亚的眼前。
艾欧里亚局促的视野里，伊诺的表情突然在一瞬间冷了下来，同时她也松开了手，转身坐到了椅子边坐下，喝起了艾欧里亚刚才便为她准备好的热可可。
对她突然的转变无法适应的艾欧里亚，依旧张口结舌地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盯着松垮地披着自己的衬衫的少女。
“你要是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伊诺低声、但清晰地说道，随后用更加低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没想到你也会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我。”
不幸的是，圣斗士中最高阶的黄金圣斗士，有着数倍于常人的敏锐，就算是普通人无法听明的细语，也能够清晰无比地传入艾欧里亚的耳中。
这时候，他宁愿自己听不到。因为既无法安慰她又不知如何做出回应让他不知所措。
很想抱住那双瘦削的肩膀，很想用最温柔的声音抚慰她，让她不会再说出那样令人痛苦的话语。
可是艾欧里亚却不是擅长安慰少女心的人，甚至，连该如何和女孩子相处对他来说都是一桩棘手的事。他只有笨拙又担心地看着坐在那里安静地喝着热可可的伊诺，为自己的无计可施焦虑不已。
“谢谢招待。”伊诺喝完了可可，站起身，朝着狮子宫的出口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转向了艾欧里亚呆站的方向，“你难道打算让我就这样回去？”她抬起赤裸的右脚，晃了晃。
虽然艾欧里亚的衣服可以给她蔽体，但她是不可能穿得了艾欧里亚的鞋子的，所以从刚才起就一直赤着脚。
衬衫无法遮住的优美腿形晃花了艾欧里亚的眼，不能再被称为少年的纯情男子顿失羞红了脸，但是奇妙的，这样一来，刚才的焦虑反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他支吾着，四处张望着，却找不到妥善的解决办法，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给她变出来一双适合她穿的鞋子的，要不去向女神借？或者他先回伊诺住的地方为她取另一双？
艾欧里亚马力全开寻找着最合适的答案的时候，伊诺已经光着脚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了双臂：“背我回去，艾欧里亚。”
柔软的笑容缓缓地绽放了开来。
“那个，你刚才说为圣域跑腿，到底是什么意思？”艾欧里亚还是又问了一遍，乖乖地趴在他背上的那个家伙一边晃荡着两条腿，一边凑近了他的耳边，坏心眼地吹着暧昧的气问道：“你想知道么？”
“呃……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艾欧里亚咽了一口唾沫，按捺住心中想把她掀翻在路边的冲动。
“哎~”伊诺拖着无趣的调子，主动坦白道，“听我说嘛，艾欧里亚~”
“好好好，我听你说= =|||。”
“哈迪斯是冥界的王，掌控着死亡，所以他手下的108颗魔星，即便被杀死了，他也能够赐予他们新的生命。”伊诺说道，“为了封印住着死而复生的力量，就需要有东西把死去的冥斗士的灵魂给封住。”
“这我听说过，老师就是为了看守108颗魔星的灵魂而一直呆在五老峰的。”艾欧里亚接话道。
“如今，封印已经松动了，童虎也差不多要回到圣域来了。”伊诺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肩上歪了歪脑袋，“前几日赫卡忒在梦中告诉我的，那串封印108颗魔星灵魂的念珠——也就是上代处女座舍命制作的那串念珠，已经不在五老峰了，落入了冥界，回到了木栾子树上。如果没有那串念珠，雅——你们圣域是必败的，所以我就牺牲一下，帮你们去冥界拿了回来。”
“你去冥界？！”艾欧里亚吃了一惊，“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之前和我说？！难道你是一个人去的么？！”
“有阿克泰恩和阿塔兰特陪着我，他们都是介于死和生之间、逡巡的亡灵，所以能够自由出入冥界。”伊诺笑了一下，“艾欧里亚，如果提前告诉你，你会跟我去冥界吗？”
“如果你想我去的话。”艾欧里亚吭哧吭哧地答道。
“你去不了呢，那里是只有死人才能去的地方。我身上若不是有赫尔墨斯送的护符，以及伪装成赫卡忒的样子，也没办法顺利地下去。”伊诺轻轻地笑着，“哈迪斯能够自由出入冥界与人间，可是雅典娜却无法活着踏入冥界，如果哈迪斯一直躲在幽暗的地狱深处，那雅典娜可是无论如何都胜不了他的呢。”
“……亡灵就可以进入冥界了吧？”
“艾欧里亚，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而且你也不需要这么做。这一代的潘多拉，我见到了。”伊诺舒服地趴在艾欧里亚的背上，“这一代的主角们都非常的与众不同呢，我很期待会有崭新的结局。”
“崭新的结局？潘多拉？”艾欧里亚不明其意。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的小狮子。”伊诺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柔嫩的嘴唇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飞速地擦过了艾欧里亚的面颊，他还没来得及脸红，伊诺就一把搂紧了他的脖子，“驾~冲啊！”
一瞬间真的冲了出去的艾欧里亚，在猛然惊觉之后，凄凉地觉得自己十分的可悲。
（难道我真的是被她玩弄于掌心么……）
如果伊诺能够听见艾欧里亚内心的低语的话，那一定会用明朗而欢快的声音回答：“感恩戴德地接受现实吧！”
“阿尔忒弥斯大人。”
“已经回来了么，萨提洛斯。”站在露台上的伊诺·依菲托斯身着浅灰色的轻纱睡裙，正抬头仰望着夜空中亏缺的满月。
“是的，阿尔忒弥斯大人。”
“对雅典娜……纱织的印象如何？”伊诺接过身旁涅斯托尔送上的白瓷茶杯，啜饮着倒映银色月光的茶水。
“与其说是那位女神，毋宁说更像是人类一些。”萨提洛斯回答道，却仍旧低着头，仿佛不敢抬起，将伊诺的姿影映入眸中。
“是么？真不愧是萨提洛斯，这都察觉到了。”伊诺将茶杯放在身边的圆桌上，用手指轻抚过另一只空杯，“涅斯托尔，为塞勒涅也倒一杯茶吧。”
“是的，小姐。”
凝视着涅斯托尔倒入的茶水却并不取饮的，是坐在圆桌旁，一团淡薄的影子。
“塞勒涅，今晚可几乎是满月啊，你为何依旧是这幅让人不快的模样。”伊诺——阿尔忒弥斯白皙的脸庞映衬着月夜皎洁的光芒，侧脸说道。
“阿尔忒弥斯大人……雅典娜与哈迪斯的圣战马上就要开始了，赫卡忒她……”
“她也会苏醒过来，加入冥王军吧。”阿尔忒弥斯缓缓吐出一口气，“萨提洛斯，你将这一代雅典娜的圣斗士都看过一遍了？”
“是的，阿尔忒弥斯大人，除此之外，从女神厅出来、经过12宫的时候，又恰巧遇见了水瓶座卡缪、天蝎座米罗、狮子座艾欧里亚与巨蟹座迪斯马斯克。”
“巨蟹座……上一代圣战中的巨蟹座的确值得敬畏，不知道这一代的如何呢？”
“虽然未曾交手，但表面上看去，实力远在狮子座与天蝎座之下。”白银色短发的萨提洛斯，恭敬地回答道。
“是么……雅典娜的圣斗士，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阿尔忒弥斯朝着夜空的尽头望了过去，“这也是奥林匹斯山的阴谋么？”
不过是一团影子的塞勒涅立刻惊慌地打断了她的话语：“阿尔忒弥斯大人，请您慎言，若是被那位大人——”
察觉到愤怒的视线，那团黑影也立刻噤声。
“塞勒涅，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这难堪的模样，与赫卡忒一样躲藏在幽暗深邃的地底便好！有你这样的存在，实在是让我觉得羞耻！”阿尔忒弥斯的责备如同银针一般让塞勒涅瑟瑟发抖。
“……阿尔忒弥斯大人……请您原谅我的失礼……请您……不要将我驱逐出您的身边……”一边啜泣着，塞勒涅一边低下了头。
“哼，丢脸至极。”阿尔忒弥斯轻纱制的裙摆在夜风中飘舞，抛下匍匐在露台上的塞勒涅，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中。
“小姐，您实在是太慈悲了，完全没有必要还留着塞勒涅的灵魂，为什么不干脆把她吞噬掉？”涅斯托尔看了一眼露台上的失败者，问道。
“涅斯托尔，当初你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是，但是小姐当时并没有回答。”
伊诺纤长的手指拂过白瓷的茶杯，在杯沿上略加停留：“那我现在告诉你，因为每当看到这样悲惨形状的她，我都会重新回忆起杀死她时那份让人战栗的愉快。”
站在她身后不发一言的涅斯托尔，砂色的瞳眸里落入了不易察觉的阴霾。
“有异议么，涅斯托尔。”轻易便能阅读仆从的内心，这也算是十几年的相处时光送给伊诺的特殊能力。
“没有，小姐。”涅斯托尔停顿了一下，大着胆子说道，“因为我相信这不是小姐的真心话。”
回答他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无声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02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