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沉默之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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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羯座的修罗，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个男孩的眼睛。
如同蓄满阳光的蓝宝石一般苍色的双瞳，他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点的仇恨，可是却徒劳无功。
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倒映着少年颀长而沉默的身影，正在被稚气的怒火灼烧着。如果是那样纯粹而率直的怒火，那么就这样被燃烧殆尽也无妨。
“艾欧里亚……”修罗仿佛叹气一般念出了男孩的名字。
男孩被粗暴地推去了一边，随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施加在了幼小的身子上。修罗收回了视线，不发一言地继续向前走去，笔直地、没有一丝偏移地，就仿佛纤长的薄刃一般，从自己的胸口插了进去。
“修罗。”
“怎么了？”
被叫住的少年，利落地转过身体，面向了同年的僚友。
“你从今晚起，要不要向教皇申请增加护卫啊？”迪斯马斯克走下了几阶台阶，轻浮地勾住他的肩膀，“不怕被艾欧里亚给杀掉吗？”
“不需要。”修罗轻轻摆脱了迪斯马斯克的手，兀自向下走去，“如果连一个7岁的孩子都能把我杀死的话，那这件黄金圣衣我也受之有愧。”
“他可不是普通的7岁孩子哟，小心后悔哪，修罗。”迪斯马斯克站在原地，眯起了眼睛。
后悔？已经在后悔了。可是这是他修罗自己选择的道路，即便是荆棘遍地，都一定要笔直前行，只是……
只是，他无论鼓起多少勇气，都再也不敢直视那双湛蓝的双眸。那双眸子中的纯净，使他害怕。
修罗会想起，他最后一次看见艾欧里亚的笑脸的那个寒夜。睡眼惺忪的男孩，晃着那一头柔软的棕色卷发，朝他露出迷迷糊糊的微笑。那样的笑容，仿佛能将夜色融化。
似乎那是世界上最纯洁的笑容一般，让他拥有了勇气、杀死艾欧洛斯、将这个笑容从自己的世界中永远地抹杀的勇气。
“修罗，杀了我吧——
——虽然这样很对不起你，但请你，杀了我吧。”
修罗没有追问艾欧洛斯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他只是明白了眼前这个人的决心，而给予他对等的尊重罢了。
艾欧洛斯的请死，也许有什么深意、也许有什么企图。可这些都与他修罗无关，作为一个11岁的少年，他的世界是雅典娜所赐予的宇宙，而女神教导他的，只有忠诚与正义。
这样简单的请求，他自然不会拒绝。
挥下圣剑的那一瞬，他看见了艾欧洛斯脸上的歉意，微笑着坠下山崖的射手座黄金圣斗士，是他一直以来所追随的晨灯，而如今，山中冰寒的狂风，将灯焰无情地扑杀。
[修罗，什么都不要说，这样就够了，就算艾欧里亚会恨你，会发狂般地恨你，但这样就够了。一切都是为了女神……]
可是，修罗很想告诉艾欧洛斯，他错了。艾欧里亚的目光中没有仇恨，是啊，这样纯粹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与复仇如此龌龊的词汇扯上关系。
修罗不由无声地笑了起来，即便是艾欧洛斯，也不够了解艾欧里亚啊……
咸涩的海水味随着晚风侵略了他的嗅觉。修罗疑惑地往身后望去，艾欧里亚棕色的卷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仿佛正忍受着尖锐的疼痛，蹒跚着往前走着。
“艾欧里亚……”修罗不由自主地唤出了声。男孩颤抖了一下双肩，停了下来，却没有看向他，只是沉默地站着，纤细的身体在微微地打着颤。
“艾欧里亚，你去哪了？”修罗沉下声音，靠近他了一些。
“和你……没有关系。”哑暗的童音，生硬地拒绝着他的靠近。
“你身上有海水的味道，到底去哪了？”此时的修罗，变回了盘问不审者的口气。
“………苏尼欧岬。”虽然依旧没有看着他，男孩却老实地回答道。
“你去见加隆了？”修罗又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问道，说罢，伸手就想抓住他的胳膊。
艾欧里亚仿佛受到惊吓一般往后退了几步，站定之后，长出了一口气：“我不会再去了。”
修罗伸出的手，尴尬地在空中虚握了两下，才颓丧地收了回来，干涩地回答了一声：“嗯。”
从那时起，修罗刻意地将自己从艾欧里亚的视线中驱逐，到男孩长成了少年，到他脱去了训练服，穿上了那身象征着荣耀与力量的黄金圣衣。
“艾欧里亚果然还是当上了黄金圣斗士了呢。”阿布罗迪看着远处跪在教皇面前的14岁少年，唇边勾起了优雅的弧度，“你做何感想呢，杀了他哥哥的凶手？”
“无所谓。”如今已是成年的修罗比以往更加的惜言如金。
“真是冷淡啊，艾欧洛斯还在的时候，你不是很喜欢和艾欧里亚玩么？不过你这么闷，基本上都是他耍你就是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阿布罗迪。”
“修罗，你还想保持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到几时？我是看腻了。”
“……不知道。”修罗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阳光下，那头棕色的卷发近乎于金色的灿烂，与少年身着的黄金圣衣一同刺痛了他的双目。
那天从教皇厅出来的时候，修罗发现自己被迪斯马斯克与阿布罗迪有意地落下了，而站在十二宫顶端的台阶上等着他的，却是有着一头棕色卷发的男子。
对，男子。
修罗发现这是自己多年来第一次好好地看到他的模样，身高、体格、眉眼，坚毅的脸部线条、生气勃勃的表情，与往昔相同的，是那双纯粹又有着笔直眼神的湛蓝双瞳。
措手不及的摩羯座的黄金圣斗士，僵立在原地，一时之间，修罗感到十分迷惑，又有些欣喜，甚至是带着些期待地，希望他对自己挥下狮子的獠牙，自己与此身之罪能被这纯粹的火焰烧为灰烬，就在这教皇厅前。
“想逃吗？”艾欧里亚的声音，早已摆脱了孩童的稚嫩，有着沉着而平稳的低音。
“不。”修罗平举起了右手，圣剑的寒光在月色下泛着冷冷的银色。
“修罗，原来你是只会沉溺在过去中的笨蛋吗？”
“……”
“已经够了，修罗。我并不可怜，这十三年里，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怜。”
不知道自己的意思是否好好地传达到了对方的耳中，艾欧里亚便就此打住，转身走下了台阶。
被他自己吃掉的那几句话，“不要再自责了”、“不需要再因为我而惩罚自己了”、“别再被过去的阴霾束缚住了”、“这样的你实在太难看了”，等等。
艾欧里亚还没有潇洒到可以毫无阻碍地面对着修罗说出来，不过也许迟早有一天，如果修罗还无法了解他的真意的话，迟早有一天，艾欧里亚可以亲口斥责他吧？
[艾欧洛斯，我也和你一样，是了无遗憾地从容赴死啊。]
呼啸而过的风从耳边刮过，修罗仰头望着无限接近的天空，如是想道。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沉默之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