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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月2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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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0日大雨】
【可以给陌生人开门,但记得关紧窗户】
陶嘉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己写的这句话半天,撇了撇嘴,有些恼火地把日记本合上。
还不如不写呢。
现在是上午九点,陶嘉难得没有赖床——因为顾俞醒的时候亲了亲他,低声说今天要暂时去公司一趟,陶嘉只能单独留在家里。
下了床,赤脚踩在松软的地毯上,陶嘉在床边做了一整套划水的广播体操,才洗了脸跑去厨房。
这套小公寓是顾俞攒钱买的,不大,但朝向很不错,厨房的窗户大而明净,清晨的阳光懒洋洋洒进来,小厨房里洋溢着温暖而欢快的气氛。
陶嘉带着他的日记本,想了想,先提笔写了个“12月21日大太阳”。
从日记上看,今天的天气比昨天要好。所以今天的心情也应该要好起来。
蒸锅里放着一盘小巧玲珑的饺子,是小区楼下那家老店铺里买来的,陶嘉开火把饺子稍微蒸热,然后夹了一个进嘴里。
淡淡的虾仁味在口中散开,饺子肉嫩滑爽口,陶嘉咕噜吞了进肚子,表示顾俞今天买的也是他喜欢吃的早餐。
当他迫不及待要夹第二个之时,门铃声却从客厅传来,陶嘉不太高兴地放下筷子,走到门前,先从猫眼里瞥了眼对方。
外面是个年轻的男人,瞧起来比陶嘉大不了几岁,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以及红色的外衣,眉眼弯弯带笑,就是不知道敲自家的门做什么。
陶嘉犹豫了一会儿,看看日记上的“可以给陌生人开门”,心一横,还是拧动了门把手。
他警惕地探出半个头,用身体挡住唯一可以钻进门的缝隙,问:“你是谁?”
男人动了动,轻轻扬了一下眉,似乎觉得有点好笑,他朝陶嘉伸出手:“你好,吕向霜。”
陶嘉没有和他握手,甚至堵着门纹丝不动,又问:“干什么?”
自称为吕向霜的男人笑着说:“来给你看病。”
过了几秒,他见陶嘉不信,又补充道:“你哥哥让我来的,我是他的朋友。昨天也和你提了,不过……”
吕向霜收回手,从他随手拎着的文件包里拿东西,一边说:“你今天应该忘记了。”
陶嘉检查过了他的身份证,这才放心地把人让进门。
吕向霜进门换鞋后,先简单扫了一眼客厅布置。整个公寓都是浅浅的暖色调,看来是陶嘉喜欢的,而吕向霜印象中的顾俞,基本上和这种温柔的气息格格不入。
陶嘉在原地站了片刻,肚子叫了一声:“你坐吧,我先去吃早饭。”
说完话,他也不等吕向霜回应,就转身跑回厨房了。
吕向霜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来,伸手找杯子倒了杯茶。
有陌生客人来到家里,既不会礼貌性倒茶闲聊,甚至警惕心也很低,单独把他留在了客厅不闻不问。
顾俞把人宠了这么多年,就不担心哪天自己不在,陶嘉怎么照顾自己?
吕向霜喝了两口茶,总听见沙发缝里有声音响,他顺着找了一会儿,从沙发底下摸出来陶嘉的手机,上面是显示为“哥哥”的来电。
“喂,”吕向霜懒懒接了,隔了半晌道,“你家小少爷在厨房吃东西呢。”
“啧,能有什么事。”他把玩着手里的白瓷茶杯,发现杯身上面被人用颜料画了只翘尾巴的黑猫,不伦不类:“知道了知道了,我中午会带他去吃饭的。”
“我说顾俞,”吕向霜坐直了点身体,嗓音低了下来,“你总得教教他一些基本的东西,你看今天……”
“我清楚,”顾俞在那头说,“正准备教的。”
吕向霜想起自己这好友其实才和陶嘉谈了不到半年的恋爱,结果小男友就生病了,顿时闭上嘴。
挂了电话,陶嘉也终于从厨房里出来,看模样是吃饱了,并且有功夫开始理会吕向霜这个“不速之客”。
“你是医生?”陶嘉正襟危坐在对面,一脸疑惑地打量男人:“一点都不像。”
不像个医生,像是酒吧里蹦迪撩妹的花花公子,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虽然吕向霜穿得一本正经,但陶嘉莫名有这种想法。可能是这家伙笑得太讨人厌了。
吕向霜无奈道:“小陶嘉,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没礼貌。”
哪有上来就像盘问罪犯一样盘客人的,顾俞舍不得训人,吕向霜决定越俎代庖,亲自教教陶嘉人情世故。
不料陶嘉认真思考了半天,回答:“没有哦。”
吕向霜:“……”
吕向霜耐心道:“但你刚刚的行为是很不礼貌的,对不熟的人要客气一点哦。”
陶嘉:“可是你是来给我看病的,和我礼不礼貌有什么关系呢?”
吕向霜感觉自己被说服了。
“好吧……”他放弃挣扎:“我来给你看看病。”
*
吕向霜一定是个不合格的医生,陶嘉断言。
他懒洋洋倚在沙发上,拿着手里的记录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陶嘉简单的问题,时不时在板上勾画几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看起来专业的举动。
陶嘉答着话,忍不住就要去看吕向霜背后那个被压扁的派大星抱枕,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了又松开,还是没有冲过去把吕向霜搬走,解救抱枕。
那是顾俞小时候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吕向霜记录完了基础问题,翻到下一页,忽然若有所感般抬眼,就对上陶嘉愤愤不平的目光。
吕向霜:“?”
陶嘉腾地站起来:“你压到我的枕头了!”
意识到眼前的人生气了,吕向霜反手从背后拽出抱枕,举手表示歉意:“对不起,我以为是个普通的……”
“是哥哥送给我的,”陶嘉走过去,把略显陈旧的抱枕拍了拍,搂在怀里,不高兴道,“在我十岁生日的时候。”
吕向霜挑了一下眉,索性随着陶嘉的这句话往下问:“你还能记住这个?”
陶嘉越发看他讨厌了:“我当然记得住!我只是忘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吕向霜并不急于揭穿真相,他干脆放下笔,把记录板扔一边,以朋友闲聊的姿态,状似不经意地和陶嘉提起了另一个问题:“那你还记得顾俞是怎么和你在一起的吗?”
虽然本意是测试一下陶嘉的记忆遗忘程度,但吕向霜也实在是很好奇……
顾俞那种人,竟然会和这样难哄又任性的小恋人在一起。
吕向霜是在国外结识顾俞的,那时候顾俞作为交换生在N国,虽然成绩优越为人彬彬有礼,但总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
如果没记错的话,国外那一年半的时间,追过顾俞的男男女女有许多,通通连门都没摸着就打道回府了。
所以陶嘉是用了什么方法,把顾俞抓住的?吕向霜单手托腮等着答案。
陶嘉想了片刻,直白道:“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啊。”
吕向霜笑着引导他的话:“这样?你追的顾俞是吗?”
陶嘉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追哥哥?”
吕向霜发现事实也许和自己的想象不符:“那是顾俞追的你?”
陶嘉摇头否认:“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喜欢哥哥,他也喜欢我,我们认识很久了,哥哥对我很好,所以就在一起了。”
吕向霜心道怎么这么平淡?还以为能挖出什么顾俞的八卦出来:“哦,顾俞和你表白,然后你们就谈恋爱了是吧。”
陶嘉:“不是,是我们上床了,哥哥说要负责。”
吕向霜:“……”
陶嘉很诚实,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坦坦荡荡,白皙的脸上带点羞涩的开心:“我主动的。”
*
吕向霜算是发现了,陶嘉的回忆在关乎顾俞的时候,比电脑程序都清晰。
也正因为如此,陶嘉对于这段时间丢失的记忆感到很不高兴。
到了中午饭点,吕向霜站起来伸伸懒腰,开口:“走,我们去楼下吃点东西,你哥哥特意嘱咐过我不能饿着你。”
陶嘉闻言,收拾好自己的手机和笔记本,临走前听见吕向霜随口一句:“屋子里太闷了,把阳台的落地窗打开吧。”
听见他的话,陶嘉下意识就要过去阳台,但随即想起一件事:“我日记上写了不能开窗。”
吕向霜好奇出声:“怎么了?怕有贼摸进来?”
这公寓在二十多层,有贼也不会从阳台爬进屋。
陶嘉:“我也不知道。但不能开窗。”
吕向霜觉得这样子的陶嘉很好玩,逗了逗他:“所以你就不好奇为什么要关着窗户吗?要不打开它试一试?有我在这里,不会发生什么事。”
陶嘉其实也很茫然,他捏着日记站在原地,谨慎地思考了半天,视线环视客厅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说:“好吧,那就试一试。”
他推开落地窗,给阳台种的一排小绿植浇了水,又往下看了看。
中午的小区人多了起来,陶嘉鼻子灵,遥遥就能嗅见底下饭店飘出来的香气,像是馋虫变成的大勾子,把陶嘉的腿都勾住不会动了。
“你看,哪有发生什么事。”吕向霜也走过来,随手拔了一片绿植上的叶子,被陶嘉瞪了一眼,失笑:“我们下去吃饭吧。”
陶嘉馋得慌,也顾不上日记上写的东西了,一路跟着吕向霜来到楼下。结果还没走两步,吕向霜旁边的人就猛地跑了起来,一路冲到百米远的距离外,抱住刚进小区门的顾俞。
“哥哥!”陶嘉喊。
吕向霜慢悠悠走到两个人身边,先是瞧了瞧顾俞:“这么早回来?不是说下午才能忙完吗。”
陶嘉生了这样奇怪的病,在情况没稳定前,顾俞都得分心照顾他的小男友。
吕向霜知道他今早去处理公司的事情了,为接下来的缺席腾出时间。吕向霜摸摸鼻子,有点猜到了顾俞提前回来的原因:“不是吧,你还真怕我饿着他?”
“事情处理完了,”顾俞简单地说,一边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陶嘉围在脖子上,“你不清楚他喜欢吃什么,今天我请客吧。”
吕向霜:“不至于不至于……”
到了饭店,顾俞先把菜单递给吕向霜,等他点完后,自己再随意扫了一眼,多加了两样菜。
菜色端上来,十分钟后,吕向霜挑眉,看向无聊玩筷子的陶嘉:“不喜欢吃?”
“他不吃辣。”顾俞道。吕向霜点的几乎都是辣菜。
最后几样菜上桌,饿得不行的陶嘉坐直身,眼睛明显一亮。
顾俞给他点的虾仁滑蛋和蒜蓉菜心来了。
“结果怎样?”趁陶嘉忙着吃饭,顾俞抬眼看向自己的好友。
吕向霜是上周才从国外回来的,落脚后还没等歇两天,就被顾俞召唤过来了。
“难说,”吕向霜夹了菜,谈到专业领域,语气终于正经许多,“SUS的诊断标准只能说是业内暂定,按照三联征的表现,很少有患者同时拥有脑、视力、听力三方面的症状。只符合两个或者一个的就更难说了。”
陶嘉听不懂,他用勺子把虾仁滑蛋最中间那块最鲜嫩的部分挖出来,毫不犹豫抬手放到顾俞碗里。
“从你们陶嘉的检查结果来看,”吕向霜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正在与辣椒搏斗,鼻尖冒汗,“只能说是有可能,不一定就是SUS。”
顾俞微微颔首:“麻烦你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吕向霜说:“如果真是这种病,需要长期的随访才能确定,你要拜托我的就是这件事?”
“对。”顾俞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目光落在旁边的陶嘉身上:“目前只采用了最保守的治疗方案,陶嘉还在读书,我不能让他跟着我跑到全球各地去。”
吕向霜心道不是不能,而是不舍得吧。
“别有那么大压力,”于是他说,“去国外治也不一定治得好,现在根本没有针对这种病的疗法,还不如留在家里颐养天年。”
陶嘉这时不客气道:“你说话也不怎么礼貌。”
吕向霜:“……”
“不办理休学吗,”他吃饱了,心情很好,也不和陶嘉计较,转而去问顾俞,“每天都失忆,老师教的东西都记不住吧。”
陶嘉气得连滑蛋都不吃了:“我要上学!”
顾俞摸摸他柔软的头发,以示安慰:“好。”
“陶嘉的日常行动没什么障碍,”顾俞说,“限制出行并不见得为他好。我已经和学校联系过了,今后住在家里,来回我可以接送他。”
吕向霜无奈地摸摸鼻子:“你就宠他吧,等病情发展……”
说到一半他又停下,当着陶嘉的面,还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哥哥,”陶嘉看吕向霜十分不顺眼,去拉顾俞的衣袖,纤长手指在桌底下勾住顾俞腕间,带来温热而细微的痒意,“我们回家吧。”
吕向霜厚脸皮地跟在后面。
回到小公寓里,吕向霜很自来熟地自顾自换了鞋,往沙发处走,一边还道:“顾俞我要和你投诉一下,你家小男友今天甚至不给我这个客人倒茶……”
顾俞从鞋柜里拿出陶嘉的拖鞋,放在地上,视线掠过某处时忽然轻轻蹙眉:“土土,阳台的落地窗——”
陶嘉和他紧紧挨在一起,闻言开口:“什么?”
顾俞的话没说完,就见走到沙发旁的吕向霜忽然身体一歪,短促地“啊”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陶嘉:“……”
吕向霜摸着额头起身,气愤道:“什么玩意儿?”
在几人的目光注视下,沙发底慢吞吞爬出了一个墨绿色的生物,是……一只不大的巴西龟。
“土土,”顾俞的嗓音有些无奈,“这是昨天你硬要买的乌龟。不是让它住在阳台吗?怎么把窗子打开放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