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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贵的东西很沉 ...


  •   “下面几款都是最新出的限量youth系列,第一款是您欣赏的Krislantin设计师——”

      文字和图片一同发来,大理石桌面上的手机震了震。

      金茗搭在腕垫上的手并没有移动分毫,她从不会急切地去读消息,没什么人能让她信息焦虑。这是她的父母用金钱、资源为她堆砌出的松弛感。

      对面的美甲师在仔细地为她的指甲描绘底图。

      圈子里最近很流行奢牌镶钻美甲,金茗周末要参加别墅轰趴,她从头到脚都会被那些名媛、网红评判,而她一向不输人,接下来还要做肩部护理、皮肤护理、头发护理——

      嗡嗡声有些烦人,她皱了皱眉。

      身后职业装的女性立即上前一步,以一手搭一手手腕的姿势,姿态比电影节领奖还要尊敬,及时而安静地接过桌面的手机,点开了信息。

      ——是某高端奢牌的柜姐,她为消费记录光辉的金茗推荐了一些新品,很隐晦地表达新品抢手,自己可以为金茗留一段时间,并发出邀请,热切地希望金茗光临实体店,届时会为她专门安排模特试穿展示。

      “你看着买。”金茗头也没回。她现在的心情并不好,比往常的傲慢更多了冷淡。

      金茗的私人服饰管理师深知金家大小姐脾气急,耐心不超过一分钟,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她被以一小时上千的价格聘请来,一是为金茗当个逛街搭子,二就是为没什么耐心的金茗处理穿搭、购入这些繁杂的琐事。

      像金茗一样的人是没有时间逛商场买衣服的,兴致上来了才会去一趟。平时由像她这样的专业人士负责提早了解时尚风向、新进奢牌,再由她提早到指定商场做购物参考,挑出适合的衣物进行搭配。
      金茗在安保打开迈巴赫的车门后,只需要在管理师的引领下一件件试穿,看看喜不喜欢,只体验购物的爽感,但不用劳心费力。

      “好的,金小姐。”管理师对金茗的喜好早已熟记于心,她做过深入的调查。现在阅览过几张图片,便迅速编辑了消息。她将手机递到金茗最佳的视野内,微笑着道:“您请过目。”

      金茗只要抬起眼皮,就能看见那些精心编辑过的图片,屏幕离她的眼睛有适当的距离,字体大小合适,她从小如此生活,甚至都觉查不出来一切都是人为安排的舒适。
      她现在只觉得烦躁,这些包啊衣服啊,都是下面阶层求之不得的东西,可哪一件能吸引到那个人?

      有钱人认为奢侈品是日常,他们同时也知道,奢侈品是能让部分劳动阶层为之疯狂的东西。他们通常忙着挣钱,如网上所说的,没空也懒得炫耀,但有时候就有这么几个人,百无聊赖,乐得看底层人为她随手漏出的一点面包屑显露出丑陋的人性。
      贵族也爱看斗兽场里贫民为生存而手足互残,他们热爱考验人性。

      很多东西分阶层,而人类的恶意却是难得能跨越阶层的品质。

      可那个人为什么不丑相百出?

      金茗散漫地移开了目光,阴晴不定地盯着自己的手腕——她现在正戴着一条宝格丽的经典款蛇形镯,是同个圈子里的名媛留学回来给她带的礼物,换算成人民币二十万左右。
      手镯有些沉,贵的东西都很沉,白皙纤细的手腕被重工精雕的镶钻手镯衬得更尊贵、娇嫩。她一直盯着,无论是美甲师还是管理师,都心里打起了鼓。

      管理师微微渗出了些汗,忐忑地等待这位年轻的大小姐给出答案。金茗平日脾气急躁,却也快言快语,少有这么沉默的时刻。
      “喂,”那张年轻又矜贵的脸忽然转了过来,吊着眼尾看她,眼神里有让她头皮发麻的光,语气却轻描淡写,“梵克雅宝的手链,你随便挑一条。我送你。”

      管理师怔住。比起大祸临头,这样的好事更让管理师手心发汗。金茗保养得极其娇美可人的容貌上挂着笑,可又笑什么?
      她已经三十几岁,从事这一行多年,干这一行最重要的是人脉,是富豪太太小姐们的信任,所以她也算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中间人,一条梵克雅宝手链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她不可能为此砸招牌。

      “谢谢金小姐——”在管理师得体微笑着推拒时,金茗却转眼盯住了美甲师。像是换了个猎物,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忘了对方叫什么名字,但反正不重要。

      美甲师迅速地识别眼色。她也同样不是小白,深知为有钱人服务要管得住嘴和眼。

      “不了不了,”她殷勤又热情地笑起来,“哪儿能收您这么贵的东西,无功不受禄。谢谢您的好意。”

      金茗却骤然发飙了,她猛地抽回了手,冷冷笑了声。

      描绘的白色指甲液猛地划开一道“贯穿伤”,沾染到了金茗指甲周围的皮肤。她本人毫不在意,美甲师却弹了起来,又是拿洗甲液又是拿绒巾,连连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比金茗整整大了一轮的美甲师穿着及膝的西装裙,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了金茗脚边,试图捧起她的手仔细擦拭却被甩了开来。

      昂贵熏香依然在燃烧,散发出袅袅香味,轻音乐也舒缓悦耳,而此时的VIP房间内,气氛却僵硬得可怕。

      道歉的声音得不到回应,只能一直持续、重复。

      金茗随意地倚在真皮沙发里,她扬起下巴,眼球下压,面无表情地看下去。她不需要有什么动作,就能看到美甲师低垂温顺的眉眼,跪在她脚边时嘴边依然挂着训练有素的笑意。

      这样才对。

      她莫名爽快了些,也放松了些,愿意让美甲师擦自己的手了。

      美甲师和管理师小心翼翼地揣测着她的表情,虽然还是一言不发,但面部肌肉放松不少。她们这一行是服务业,足够高的薪水也意味着足够好的态度,面对这样的小打小闹都很快镇定下来。

      管理师端来金茗习惯喝的饮品,言笑晏晏地谈论起过两周某奢牌要在超一线城市举办的私人展,像金茗这样能得到邀请函的不过二十人,一边捧一边又讲这个展上可能有金茗去年没弄到手的经典款。

      金茗敷衍地点头。

      她还是盯着美甲师,从这张脸上她好像能看到简欢的样子。

      简欢本就应该这样,对她屈膝,为她服务。而简欢生下的孩子,也会成为她孩子的牛马。

      而现在,却因为边伯贤的偏爱,这该死的牛马越过了阶层,跳过了栅栏,试图跑进他们的圈子。如同那该死的陈娇娇一样。

      她很快不耐烦起来,手指也无意识地用力,恰好掐到了美甲师托着她手掌的手指。她做了延长甲,打磨得圆润又锋利。

      美甲师吃痛,却维持着笑,仿佛疼痛不存在一样。

      【21,400rmb】,这是一条手链的价格,如果不是要用这个价签作威胁,金茗不会去记忆这数字。

      价格不算什么,她用以陈列首饰的80平方米的房间内,多是超出价格意味的联名款、限量款、秀款还有一些私人订制的设计师款。

      可为什么简欢没有收?她应该很想要才对,她那样低贱、贫穷,跟那些凑上来舔她的网红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被拒签?

      为什么被退回?

      难道简欢还看不上梵克雅宝?

      金茗每一分隐藏的愤怒都由指尖发泄出来,在美甲师赖以生存的手上扣进极深的指甲痕,血很快也出来了。

      管理师在一旁观望着,她没有出声。

      为了自己,也为了美甲师,她不会出声阻止金茗的行为。让顾客保持舒适,也意味着不要用“阻止”来表明他们的行为不正当,最好的服务永远是让顾客感受自己如上帝一般正确。

      “啊,糟了。”金茗回过神来,连忙抬起了手,在美甲师“没关系”的安慰声中,她压根没看美甲师的伤口,而是弯起手指将手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目光扫过指甲上的血迹,啧了声。
      她又把手伸向美甲师,无动于衷地吩咐:“重做吧,脏了。”

      周末轰趴可不能有任何瑕疵。

      ——

      “金茗不会来的。”

      大礼堂前,竖立了粉色充气摇摇柱的进门处,站着两个非常引人注目的男生。他们高,白,帅,衣着得体,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清冷似月。

      这样两个帅哥手里拿着被热情学妹塞的粉色卫生巾,就更显眼了。

      黎桓压着跳动的眼皮,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在包装上说着“每晚安睡”的某女星,女星正对他wink,他捏着包装袋的修长手指不由得收缩了几分,触感太奇怪,轻飘飘的,软绵绵的。
      他白得透明的手背显露出淡青色的血管和凸起的青筋。

      太烫手了。太难耐了。黎小公子知道这只是个生理必需品,但公众场合,非要他这样拿着——

      “这么一算,今天是金茗雷打不动的护理日,确实她不会来。哎,不来最好,还不是怕她找小学妹麻烦——我看这个女性权益节蛮有意义的,还有免费的卫生巾可以领。”
      “女性维权,我们男性也有责任参与,为男女平等做出贡献,你别臭着脸啦。”

      黎桓听到“男女平等”,冷眼看过去,看到明晖饶有兴致地把软乎乎的卫生巾捏来捏去,仿佛捏的是一个玩偶,不由得太阳穴跳了一下。
      路过的女生迅速扫过来一眼,又别开了眼,匆匆走开。
      “别玩了。”在女孩子们的注视中,他努力冷着脸,忍住出拳给这二愣子一下的冲动。

      “哎呀,你看你。”明晖却幸灾乐祸,非要将卫生巾凑到黎桓鼻尖前,他看着这张冷清的面颊霎时别过去,细长的眉眼如往日一般平淡地耷拉着,鼻尖却渗出细汗,削薄的耳垂逐渐漫上红色。

      明晖嗤笑:“你什么年代的老古董,军训的时候咱们不是把这个垫在鞋里头的吗。而且,你家里妈妈妹妹不用啊?”

      黎桓捏紧了垂落在身侧的手,站得挺拔,似乎这样可以帮他抵御一些精神上的妖风,语调依然毫无波澜:“我们还要在这待多久?”
      “等老边来。”明晖笑着跟认出他的学妹们打招呼,他真是个社恐,社交恐怖分子,一张温柔笑脸配着粉色卫生巾,居然能看出几分妇女之友的协调。
      广告就该让他拍。

      “我说你不是洁癖吗?”妇女之友维持着斯文败类的笑容,声音压成一线传过来,“你拿着不烫手啊?”
      黎桓睨他一眼,冷淡道:“需要问?”
      明晖斜眼看他。是了,他都拿着了,想必是跟大多男人不一样,不会像避讳鬼神一样避讳女性正常生理用品。有些同龄人可对女生的姨妈、经期避之不及。
      想想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妈妈也经历排卵期?不知道自己就是要被排掉的卵中比较幸运的一个?

      “以为你是老古董,”明晖拿卫生巾拍他肩膀,笑容比咬拖鞋的狗还贱,“思想还挺正确。”
      “别玩了。”黎桓这次用了警告的语调。

      明晖当然见好就收,他知道黎桓的顾虑,说白了,这就不是拿来玩的东西,脸皮薄些的女生看他们两个大男人这样揉捏卫生巾,指不定会有什么心理阴影。
      他把姨妈巾揣进大衣兜里,顺带把黎桓一直用一种僵直状态拎在手里的卫生巾也塞进去了。

      我可真是个好人。他想。

      天气还冷着呢,黎桓就穿一件棉衬衫,连个兜都没有。

      明晖腹诽着这小子一天到晚就耍酷,眼角余光瞥到一个步调轻快的清瘦身影。

      “哎呀,”他灿烂地笑起来,使劲地挥手,“老边这狗东西终于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贵的东西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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