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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公主恶龙国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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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童话故事会告诉孩子们,抢走公主的是恶龙,救走公主的是王子。
一般,恶龙守护着成山的金银财宝,璀璨的蓝宝石、翡翠、钻石、珍珠堆垒在金币之上,在那宝物之顶,歪放着几顶华美至极的皇冠、王冠。
恶龙就睡在其上,黑色龙鳞浸在金银之中。
一般,王子来自远方的国家,独身走上屠龙之路,他有坚毅之盾以及勇气之剑,一身做工精致的宫廷着装,丝缎面的红色披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而一般,在昏暗洞穴困了数天的公主仍然白裙飘逸,秀发柔顺,她的面容依然干净美丽,眼睛依然明亮有神,在见到的王子的一瞬对其倾心。
简欢在想,现在算是什么情况。
表面上,她所处的境况和这个童话故事一致。
但本质上,又有所不同。
一方面,简欢扮演的像是被王子救走的公主角色,可她不够美丽动人,也不爱王子,一方面,金茗的愤懑不甘让她看起来是个被恶龙劫走了公主的王子,恶龙是她简欢,公主则是徐满满,但问题是王子不爱公主,公主也厌恶王子。
厌恶这个词较为温和,到徐满满和金茗的这般地步,他们应该算是雇佣王子杀死恶龙的国王和被杀死的恶龙之间的关系。
但如果这么说,也不恰当。
徐满满声称是边伯贤让他来这里,那么应该说边伯贤是国王,雇佣了徐满满王子,前来讨伐金茗这条恶龙,救出简欢这个——公主?
公主?简欢的思维被打断。她不能说自己是个公主。
不过这个故事是合理的。
很久以前,有一个荣光的王国。
国王与王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国民的生活富足幸福。某一天,王后生下了一个女儿,女儿得到国王和王后的宠爱,举国欢庆。
不幸的是,王后在生下公主不久后身缠恶疾,即使国王倾尽全国之力都未能救下她。爱人的突然离世让国王十分悲痛。
小公主渐渐长大,虽然音容相貌与国王更相似,但在国王眼里,她与她的母亲——逝去的王后越发相像。
不顾皇室的反对,国王宣布,他将在公主成年时迎娶公主。
公主对于成为高贵的王后没有兴趣,但她无法反抗国王的权势。某一天,她在花园散步纾解心情时,听闻下人议论国王饲养的黑龙即将回国,向国王献上搜刮来的财富。
黑龙是国王宠爱的眷属,它残忍暴虐、冷酷强大,给草原带去火灾,给羊群带去死讯,给村庄带去灭亡,同时,它戴着沉重的枷锁,以此向国王宣誓自己的忠诚。
“My royal highness.”
黑龙向国王俯下高贵的头颅,亲吻国王的手背,毫不掩饰它的爱慕。
黑龙离去的那一年,公主尚未出生。待黑龙毁灭东方的异邦,卷来了异邦的财宝,碍眼的王后已经死去,公主却长大成人,即将成为国王的第二任妻子。
“您背叛了我!”黑龙愤怒地长啸。
狂风骤起,失去理智的黑龙展开漆黑骨翼,在全国的注视中带走了公主。
“陛下,”最强壮优秀的骑士说道,“只要您下令,我誓将尊贵的公主带回王国,即使黑龙要我付出生命的代价。”
国王却说:“我英勇的骑士,我相信你一定能在日落前将公主带回我的前面,但公主要成为我的王后,必须学会压制黑龙。”他又说:“不过作为父亲,我十分担心公主的安全。”
第二天,国王下令征集民间的勇士。
勇士们被巨额的赏金和美貌的公主所吸引,纷纷报名。
然而黑龙凶猛、强大,勇士有去无回。
几天后,被黑龙毁灭王国的异乡王子流浪到此,他曾被化身为女人的黑龙蛊惑心智、欺骗财宝,在国家灭亡后,向神发过毒誓要屠龙。
他接下杀死黑龙、拯救公主的任务。
带上国王赐予的宝剑和盾,王子独自踏上屠龙之路。
历经几番艰险,王子来到洞穴。漆黑的洞穴被火把照亮,金、银、钻石、宝石流动着刺眼的光泽,那光照亮了昏暗的角落,累累白骨堆积。
“卑鄙的人类!”
黑龙喷出龙息,火焰无法损毁国王的盾,它认出刺伤自己的宝剑来自它仰慕的国王。
“去死吧,”王子一血灭国之仇,“怪物!”
宝剑捅入黑龙的心脏。
“吼——”
双翅猛然展开,黑龙咆哮着,巨大的身躯骤然跌落在金山银海中,金币和银币滑动,清脆的声响在洞穴内流动,龙的哀鸣与高温慢慢消失。
“公主殿下,我来接您回城。”
狼狈的公主没有穿着美丽的裙子,容貌也憔悴不堪,她从白骨中爬出来,踉跄着站到王子面前。
黑龙的庞大尸骸给这一对童话里的佳人作背景,血腥了些,阴森了些。
“你杀了它。”
被黑龙迁怒的公主在看到黑龙死后,感到无奈、不解,同时,也感到莫名其妙的难过。
无论逃到哪,她终究是逃不出国王的手掌心。
“是的,公主殿下,谨遵国王陛下的命令。”王子没有对公主一见钟情,公主也没有对王子动心。
他们都在看那条死去的黑龙,直到公主说:“离开吧。”
在这个故事里,国王是亲切和蔼的变态,恶龙有颗易碎的“公主”心,王子是一心搞事业的直男,公主没有美丽的皮囊。
“简欢。”
黑龙插着宝剑的心口在汩汩流血。
“我们是朋友,简欢是我的学妹,我不可能伤害她,我和边伯贤没可能,我知道,不用你们告诉我!”
国王厌恶黑龙的自作主张。
“喂,简欢?”
“你们认识我多久了,认识简欢多久?现在一个个都帮她说话!你们忘了陈娇娇吗!”
王后曾压制黑龙许久。
“简欢!”
耳边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简欢抬起眉眼,瞧见了晏惟,她甚至连晏惟的表情是什么都没看清,下意识地就舒展开眉眼迷糊地笑:“不好意思,怎么了吗?”
手腕有点疼,她低头,发现是晏惟的手捏的。
“问我怎么了,”晏惟嘴角一撇,不客气地问,“你发什么愣?那边已经闹成一团了,没你的事了,田天哥让我带你走。”
简欢呆愣地移开眼神,看向晏惟所说的“那边”。
“啊,”她慢慢出声,“确实。”
在简欢编造公主与恶龙的故事时,时间一刻不落地向前走去,似乎时间也对接下来发生的闹剧喜闻乐见,恨不得开个1.5倍速。
徐满满和金茗打起来了。
徐满满不是不打女人的男人,在他眼里,这个世界上分弱者和强者,女人和男人不是划分强弱的标准。
他不是明晖那样的“伪”君子——被金茗挠花了脸也不反抗。
他是混蛋,是恶棍,被指责为孬种。
“啪。”
这是金茗打他的。
“啪。”
这是他还金茗的。
劲爆的场面突破了“男孩子要让着女孩子”“你怎么可以打女人”“打人不打脸”等等常用的道德束缚。
没人劝阻,没人助阵。
常用的劝架话语比如“你一个大老爷们跟女人计较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这么凶可嫁不出去”一句都没出现。
毕竟,金茗打徐满满时的狠戾,让人全然相信,她和徐满满势均力敌。
以及,金茗绝不可能嫁不出去。
“他妈的都闹什么!”
在徐满满用掌心抹去嘴角的血,金茗顺手抄起一瓶两万三的酒时,冤种老师不得不出面了。
高大强壮的男人强势插入二人中间,对着金茗挑起一边眉,抽动的嘴角压着一抹怒火烧到了极致才憋出来的笑。
“砸啊,”他隔开两人的距离,俯视这个从小被他们宠坏了的女孩,鹰般锐利的目光几乎刺得金茗举不动那个酒瓶,“你倒是砸啊。”
金茗敢砸。
她高高仰起脸,不服输地对视,同时将红肿的半边皮肤展示给对方看。
酒瓶还是在空中,它有鱼死网破的目标。
“别他妈拦我,田天,”金茗眼睛发红,显然气狠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田天神色冷硬,作为大学体育老师中最爱清闲的一位,他按道理是个佛系的人,所以这群弟弟妹妹每次给他找麻烦,都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啪——”
他一拳砸了过去。
“呀啊啊啊啊!”
围观群众沉浸式地尖叫起来。
金茗没有握紧瓶颈,遭受巨大的力,酒瓶轻而易举挣脱束缚,往地面飞去,酒液和玻璃片混成一滩。不值一提的是,酒香很浓郁。
“惯着你了,”田天放下手,他的手指关节粗大突出,“你以为你是谁,跟我这么说话?”他压下眉眼时,漆黑的眼珠子陷进阴影里,高耸的眉骨撑起一片阴云。
“金茗,懂点规矩,”他说,“不要给我找麻烦。”
“学生有学生的样子,在大学悠哉游哉读你的书,下课了想想中午晚上吃饭,做做什么学生会的任务,跟你那群小姐妹出去逛街喝酒吃饭,我管不着你。”
“但,”田天扬起下巴,灯光经由他的眼睛反射后,让人想起动物世界里野兽在夜间捕猎时,眼睛也会发出这样的光,“让我看到你打人,不行。”
明晖和黎桓矜持地站在酒柜后观战。
有趣的是,明明他们六个人是一伙的,在不触及连带责任时,他们对彼此的不幸又保持冷漠的看客态度,甚至,有的在心里幸灾乐祸。是谁?不能说。
直到田天发觉他们摸鱼。
“金茗,不是我说你,”明晖很识得眼色,立刻站了出来,“早说徐满满是你小舅子,你打了他,这个月连爱马仕的包都买不了。”
他已经让酒保准备了急救药箱,这小公主的脸被打得太狠了,没一会就肿得这么高。
卧槽。徐满满真是个狠人。
“ni……妮塔mua——”
因为脸肿,金茗骂人不太利索。
“好好好。我也爱你。”
明晖忽视了她的污言秽语以及眼中的杀气,把冰袋子递过去:“敷着,你不想毁容吧,毁容了叔叔阿姨会气死,你这一辈子都别想买包了。”
他得到了金茗的一个大白眼。
黎桓靠着酒柜,姿势依然优雅而装逼,他对金茗的伤情并不在意,只是瞧了一眼被晏惟护在身后的简欢——活着。那么,没问题了。
“以后别找简欢麻烦。”田天抓了抓自己的头皮,软了语气。他有点大男子主义,对女生下不了狠手,何况眼前这个还是从小看到大的“妹妹”。
“行吗?”
然而这温和的语气反而激怒了受伤的金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渗进了精神,她终于反应过来,不敢置信、怒不可遏地吼:“他妈你们几个到这就是怕我欺负简欢?有病吧!你们!”
“有病的是你。”徐满满嗤笑。
在金茗猛然把冰袋子朝徐满满的头砸去,引发第二轮混战时,简欢才从发愣中回过神来了。
他们吵了很久,也打了一会。
“我们是朋友,简欢是我的学妹,我不可能伤害她,我和边伯贤没可能,我知道,不用你们告诉我!”
“你们认识我多久了,认识简欢多久?现在一个个都帮她说话!你们忘了陈娇娇吗!”
酒吧老板任他们闹,酒保视若无睹。
总归有钱,砸什么东西也不可惜,仿佛赔得起就不浪费似的。
五步之外,正发生着以简欢为中心的混乱。
而简欢缓慢地掀起眼皮,在嘈杂的辱骂声和激烈的打斗声中,事不关己但又富有诗意地想,也是,故事里的恶龙、国王、王子,哪位不富有。
穷的只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