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剧场演员》御幸一也

3、第三幕

　　时间紧迫，路途也不算近，国木田几人首选的通行方式，当然是出租车。可在这种特殊时期的半夜，没有提前约车的情况下，基本上是看不到车的。

　　他们只好借用附近熟人的车，马不停蹄地赶往海边仓库。

　　国木田坐在驾驶席上，目不斜视，留下润一郎一人和黑子哲也一起坐在后面。

　　在一个窄小的空间里，和不确定敌我关系的陌生人相隔这么近的距离，他的心都紧紧提起，吊在嗓子口不上不下，很是难受。

　　润一郎十分后悔没有去做副驾驶座。车行驶才几分钟，他的目光已经不自觉飘向一点数都没有的少年很多次，停留时间越来越长。

　　最后，基本上是正大光明地盯着他，陷入沉思。

　　“那个……”

　　“啊、是！”

　　天蓝色的眼眸不知何时与他的视线对上，黑子哲也几不可见地皱眉，语气谦虚客气，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容拒绝。

　　“麻烦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么炽热的眼神看着我，这样会让我稍微有点困扰的。”

　　“……抱歉，我、我明白了。”

　　润一郎讪笑着移开视线，两秒后，又忍不住回头欲言又止。

　　黑子哲也闭了闭眼，无声叹气，“你有什么想问的？只要是不受限制的内容，我都会认真回答的。”

　　琥珀色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他挠了挠脸颊，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其实我觉得如果是杀人的委托的话，港口黑手党不是更合适吗？啊啊，我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会想到来我们这里，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黑子哲也没想到他一直纠结的问题是这个，有些惊讶，微微瞪大的眼里逐渐流露出几分痛苦与挣扎。

　　“家族、不，我其实……”

　　他犹豫片刻，舔舔唇继续回答，“对我自己来说，青峰君如果能活下来是最好的情况。”

　　“也就是说，你觉得我们可能不会直接杀死青……你说的那个人，才选择我们的。那究竟是什么让你必须找人把他杀了呢？”

　　“万分抱歉，这件事就是你们不能知道的了。”

　　“不不不，我这边才是。”

　　一直沉默开车的国木田突然插了一句话，“没有时间给你们悠闲聊天了，战场快到了。”

　　两人同时看向窗外，一栋高楼挡住了它身后的风景，仅能从两边的缝隙处，看见漾着月光的白色海洋。

　　绕过弯道，视野陡然开阔。

　　岸上像掀开的蚁巢一样密密麻麻的活死人，前仆后继向着两个狼狈地身影发起进攻。不远处，黑红色的一团和藏青色的一团时不时交锋。每一次都会在地面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把车停在原地，三个人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前。

　　绿色的雪花覆盖这一片场地，掩住其他人的身影。活死人失去了目标，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偶尔抽搐一两下，证明他还没有掉线。

　　“太宰！”

　　国木田往前一扑，捞住即将倒地的太宰治，满身的破损与暗红映入眼帘，他焦急地问道。

　　“喂！？”

　　“国木田……我、可能不行了，记得把《完全自杀手册》和我埋在一起。虽然已经全都记住了，但经典之作我去那边以后，也想继续看。”

　　“先别说话了！”

　　太宰治扬起虚弱的笑容，原本就像未经打理过的黑发更加凌乱，被血污凝成一束一束，搭在脸上，好不狼狈。

　　“没想到，咳咳咳，我居然会死在这种东西手上。真是、令人不爽的死——”

　　声音渐渐消失，鸢色的眼睛缓缓阖上，头无力地垂向一边，缠绕着绷带的手蓦地滑落。

　　一代英杰太宰治与世长辞。

　　国木田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探了探脉搏和呼吸，又埋头听心跳，一切都没了。那个专门给人添麻烦的混蛋太宰治，真的死了。

　　他猛地跪在地上，虚揽着冰凉的尸体，眼眶逐渐被水汽浸湿。

　　“太宰……”

　　看到这边的情况，中岛敦连滚带爬地过来，不可置信地跪下，颤抖地手似乎是不敢触碰一般停在半空。

　　润一郎也站在一旁，咬着牙肩膀微颤。

　　“国木田，你抱得太紧了，我都睡不着了。”

　　悲伤的氛围咔嚓一下碎掉了。

　　先是惊讶地瞅了他一眼，国木田看着太宰治带着一点点得意的笑容，瞬间明白了。

　　“你这个——笨蛋！混蛋太宰！绷带浪费装置！去死吧！”

　　动作迅速、把人全力往地上一丢，他狠狠地骂了几句。站直身体，理了理衣服，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恢复原来的精英模样。

　　看上去已经完全不在意，但稍微有点咬牙切齿的声音，却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敦、谷崎，先完成任务。至于你这个混蛋，给我老老实实躺在地上吧！”

　　翻了个身，太宰治支着头，侧躺在地上，“哎呀呀，不愧是国木田，体贴别人的话也说得这么委婉，真是帅气呢~”

　　“……既然还有力气说话，那就赶紧给我起来工作！”

　　“不要嘛~人家和敦已经从昨天忙到现在，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就躺一会儿！”

　　中岛敦和润一郎看着他们两个打闹，相视一笑，愣了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这位前辈的恶趣味感到无奈和好笑。

　　还有那么一点点气愤。

　　在他们四个人一边说着相声，一边清理活死人军团之前，黑子哲也早就偷偷溜到另一边更加正经、凶猛的战斗现场。

　　◎

　　中原中也和青峰大辉的战斗起源于太宰治的那句话，将它延续下去的却是青峰大辉的表现。

　　好战的野兽、不，或许是斗兽场的常胜将军，锁定了上台挑衅他的凶兽。无论什么身份、也不管会有什么下场，只要开始战斗，就只有你死我活的结局。

　　这就是青峰大辉给他的感觉。

　　这是一个挑战者，也是一个不败的王者。

　　中原中也被他的凛然战意感染，不知不觉已经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他正在做什么，是为了什么而来。

　　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

　　胜利。

　　又是一次拳脚相接后，两人分别站在巨坑的两边。青峰大辉大笑着挑衅。

　　“哈哈哈哈，不错！就是这样，只有这样的强者，才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他低头缓了缓，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像慵懒的狮子伸了伸懒腰，终于开始认真狩猎。

　　“但是，能打败我的只有我自己，就算是你也不行。”

　　眼睛里牵出一根深蓝色的线，轻飘飘在眼尾飞扬，像闪电又像火焰。

　　感受到他骤然增强的气势，中原中也神色一凛。

　　这个人像是进入了一个未知的领域，但是，他也不差。

　　被战意蛊惑的他已经不顾一切，只想赢得最后的胜利。长舒一口气，缓慢又优雅地褪下手套，他即将解除限制，让神明的力量缠绕而上。

　　这个时候，一个十分弱小的气息快速接近，停在两人之间中点的坑边，和他们形成非常稳定的三角形。

　　“啊……原来如此，他们最后的决定，是让你来杀我吗？”

　　青峰大辉淡淡地瞥了一眼干净瘦弱、像误入凶兽地盘的兔子的少年，垂下眼眸，遮住在暗色里翻涌的情绪。

　　冷淡的话语到了末尾，只剩下模糊的温柔，缠绵如情人间的耳语，似乎包含了最沉重，无法说清的感情。

　　“黑子哲也。”

　　少年无所畏惧地直视着他，以同样的冷淡回应，只是垂在两侧的双手蓦然攥紧，一丝铁锈味穿透指间。

　　“是的。”

　　青峰大辉咂舌不屑地说道：“嘁，就凭你？”

　　“就凭我。”

　　黑子哲也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武装侦探社。”

　　轰的一声，青峰大辉脚下的地面寸寸炸开，开出一朵破碎的花。他终于抬眼站在花里直视黑子哲也，眸色深邃，嘴角抿直。

　　在两人旁若无人的深情对视时，中原中也终于摆脱了战意的影响，捂着胀疼的额角，开始回忆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

　　东京。

　　一座有许多年头的老宅里，两位少年面对面跪坐在棋盘的两侧，修长的手指捏着一颗棋子。

　　随着清脆的声音，棋落棋终。

　　“将军。”

　　有着鲜艳的蔷薇发色的少年轻声说道，不急不缓，富有独特韵味，让人一听就觉得他一定是身份高贵、极有教养的一类人。

　　对面的绿发少年推推眼镜，反光遮掩他眸中的情绪，“你准备动手了？”

　　“啊，是时候收尾了。”

　　“那就先预祝你胜利，赤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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