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二章 七点钟的咖啡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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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公司在西新宿 ，那里就在东京都政府大楼附近，高楼耸立，道路宽敞。我仰头看气派的公司大楼，一点不输六本木之丘。
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公司所在的十八楼，已有不少职员在那里办公。藤田女士边介绍边带我环顾整个公司，因为公司的专业研究团队大多是高校教授和企业高管，他们是顾问制的，平时不在公司办公，研究部门人不多。藤田女士带我过去，他们都热情友好地与我打招呼。果然是研究学者，一副认真谦和与世无争的感觉。
“研究部门的同事都是和望月先生一同从原来的公司过来的。”藤田女士边走边跟我说，“针对企业特别定制的财会、法务方面的专业培训是我们的一大特色。相比而言，仲野集团原本的咨询部门没有什么特点，但是因为仲野集团规模庞大，丰富的客源是他们的强项。所以，公司新整合后，营业和市场团队主要由原先仲野集团的同事负责。”她带我来到营业市场部，不愧是销售人员，穿着气质方面和方才淳朴的研究人员不同，时尚花俏了不少。见我过去，有的同事对我温和笑笑，有的并不在意，瞥了一眼后继续做手头的事情。藤田女士无奈摇摇头，把坐在最里面的一个中年男子介绍给我：“这是营业市场部的主管入江先生。”入江先生礼貌性地站了起来，随意地和我打了打招呼，便用日语说了一串什么话，我只听得懂他提到“美国”，他说毕，整个营业市场部都哄笑了起来。
藤田女士给他们使了个眼色，他们便识趣地收起了笑容，继续工作了。后来我才知道，入江先生当时说的是：“这就是他从美国带回来的秘密武器啊。”
藤田女士把我领到营业市场部不远处的一个部门，那里有不少打印机和各种仪器，这里是负责整个公司内部打印、收发信件的后勤部门，因为营业市场部要用的打印和信件比较多，后勤部门和他们接触多一些，但我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找他们。那里工作的都是较年轻的人，因为大多是打印、复印、收发信件之类的杂活，所以他们中很多并不是正式职员，而是在这里打小时工的。我和他们打招呼，他们正要热情回应，余光一瞥到营业市场部，便不温不火地对我点点头了事。
公司走了一圈下来，大致了解了情况，我被安顿在客服部，服务既有的客户。客服部由原先两个公司的同事共同组成，也有不少是新招进来的，大家客客气气的。藤田女士对我说：“两个公司的人合并，各方都有些同事辞职，都是正常的。”
我想到刚刚入江先生的态度，问藤田女士：“入江先生是以前仲野集团咨询部门的总负责人？”
藤田女士点点头，轻声对我说：“很多年了，业绩一年不如一年，这次仲野集团上层把整个咨询部门交给望月先生全权负责。把位子让给比自己还年轻的人，还要听人差遣，他心里自然有怨气。所以，有些人你不要介意。”
她把我带到一个特别温柔漂亮的姐姐旁边，对我说：“这是近田小姐，做你的辅导员，你跟她学习，先熟悉整个公司的业务吧。”
“望月先生呢？我想跟他去打声招呼。”
藤田女士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玻璃墙围起的办公室，那就是望月先生的办公室，不是很大，透过百叶窗能观察到整个公司的动静。
我正要过去，办公室门打开，望月先生从里面走出来，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准备一下，去吃午饭。”
“啊？”
“今天加州州立大学的教授过来访问，一起去吃午餐。”
“可我不还不了解公司业务，说什么呀？”
“随便说，聊天而已。”说完，他便叫上入江先生，我们三人一同到附近高级酒店的顶楼去和加州州立大学的教授会餐。
餐厅风景极好，俯瞰整个东京，空中传来若有若无的乡村乐，十分惬意。我和望月先生与美国的老教授们相谈甚欢。知道望月先生为什么叫我来了，我在加州生活学习了两年，自然和他们有很多共同话题，气氛热烈愉快。因为是中午，我们便以果汁代替红酒。我偷偷瞟了一眼望月先生，他拿着酒杯，侃侃而谈，目光中露出迷人的神采，风姿卓越。这样的人，在酒桌上谈生意，定是一谈一个准。反观方才在办公室耀武扬威的入江先生，因为他不太会说英语，怎么也参与不到我们的对话中来，有时候我们因为一个话题而大笑起来，他不知所然，只好附和着尴尬笑笑。美国教授看到他不善英语，便不多和他说什么，反倒是望月先生，总是问他问题，让他发表看法，弄得他通红着脸，支支吾吾不知所措，好不尴尬。
午饭后回到办公室，望月先生召集所有的同事开会：“今天加州州立大学的教授过来访问，以后会有很多这样的机会。我们公司要走向国际化，才能更有竞争力。以后，每个星期，公司内部用英语开一次会。”
营业市场部那边有些同事小声嘀咕，我们的客户都是本土公司，开会用什么英语啊。我望向入江先生，他倒是不发一言，沉默地看着我。
经过了那次午餐，入江先生对我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虽然还是有些排斥，但却多了些恭敬。在他的影响下，营业市场部的同事也对我敬而远之。从此，整个公司上下都对我毕恭毕敬的。
到了下班的时候，有同事陆陆续续下班回去了，这倒是和我听到的日本公司拼命加班的传言不同。藤田女士也收拾好要回家了，走到我桌前，问我第一天怎么样。
我笑着说：“大家都对我特别好，近田小姐人特别温柔耐心。”
“嗯，她长不了你几岁，应该和你有不少共同话题。有什么不懂的，工作上的生活上的，你都可以问她。”藤田女士望了望还亮着灯的望月先生的办公室，笑着说道，“别听有些人说的，要等上司走了才能下班。我们这里讲求效率，事情做完了，就不用加班。”
藤田女士走了，我也收拾收拾，准备回家。这时望月先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冷冰冰地说：“你过来一下。”
进了办公室，一时无话，气氛些许尴尬。过了片刻，望月先生突然开口，我本以为他要问我第一天上班怎样，没想到，他严肃地问我：“日语怎么样了？”
“来之前学了一点点，会几句问候语。”
他叹了口气，继续问：“今天的日经股指是多少，涨了还是跌了？日元对美元是多少，对人民币多少？发生了什么重大的时事新闻，有哪些财经新闻？对咨询行业有什么影响？”
“啊？……”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从来没有看新闻的习惯，日经股指，我从来不觉得那和我有关……
“如果你只是想做个表现平平的基层小职员，我刚刚问的你可以不去关注。但如果你要得到那天电话里跟我说的你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养成多关注、多思考的习惯。”他冰冷凛冽的目光望着我无处可逃，“我给你订了日经报纸，每天早上会送到你的公寓。以后每天上班前把报纸读完，总结出当天的重要新闻，提早半小时上班来向我汇报。用日语。”
“啊？日语？”
“在日本工作，不论你的客户是不是日本公司，都该学会用日语生活和工作。”他冷冷地回答道，然后小声嘀咕，“不然人家说你坏话你也听不懂。”
*
我回到家，懒散地瘫在沙发上。每天早上提早上班，还要用日语总结新闻……我最怕早起了，以前上课尽量选晚一些的课，可还是会踩着铃声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
这时，杜学长简讯问我第一天上班怎么样，我看了看表，现在应该是纽约的清晨。跟他开音频交谈起了第一天的零零总总，他都耐心听着。
“公司合并后通常都会有些人事上的摩擦，过一阵子就好了，你不用太在意。而且你们主管已经给了人家一个下马威，公司里没有人敢为难你的。”
“嗯。”
“早起真的是个问题吗？”电话那头笑着说，仿佛思考了片刻，“记得以前你上课前手里经常会拿一杯学校咖啡馆的咖啡。你很喜欢喝咖啡吗？”
我的确常常匆匆买杯咖啡然后跑进教室，两年间和杜学长共同上的课不过两三门，他竟然记得。“嗯，喜欢，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喝。如果实在来不及买的话就在宿舍里泡速溶咖啡喝。”
“哦。”杜学长吸了口气，说道，“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给我你在东京的住址？我不是要打扰，只是有些东西想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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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杜学长从不主动和我说话，除了共同的课程，还有系里时常会举办的聚会以外，我们接触得很少。可自从我定了来日本工作，他便几次与我联系。是出于对后辈的帮助，还是对我有好感？不过，这个问题我想深究也无用，他在遥远的纽约，而且工作特别繁忙，我们联系得很少。况且，刚刚进入一个新的环境的我要面对眼前的事情就已经分身乏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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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着望月先生的指示，我极不情愿地早早起床看报纸。苦睁着朦胧的睡眼，以蜗牛的速度读着日文报道，一知半解。我的日语只会最基础的，只好拼凑最简单的句子，磕磕巴巴地讲给望月先生听。他坐在办公室里，面无表情读着他桌上的文件，仿佛并不在听我在说什么。等我吃力地说完，他便拿出一张纸写些什么，然后给我。回到座位上，我看到纸上都是我刚刚说的语法错误，他会标出来，并建议这句话怎么说更好。
我的辅导员近田小姐是一个特别好的人，说话轻声细语，待人亲切温柔。因为我还在熟悉公司业务的阶段，她从不给我什么重活。刚开始，她让我给一些客户回信。我紧张道：“我的日语不行。”她便鼓励我，说：“没关系，你只管写，写完了我给你改。”我便把写好的邮件先给她过目。这些句子都是最简单的，漏洞百出，她看着这些邮件，怕是感觉是在看小学生作文吧，说不定小学生都比我写得好。但是，她从不责怪我，每次都帮我改好，美其名曰修改润色，其实差不多都是她要重写一遍。我感激地看着她给我打印好的稿子，上面用红笔认真标注着我的语法和用词错误。
就这样过了平静如水的第一个星期，虽然可能是错觉，我竟然觉得自己的日语长进了不少。
又过了几日，我收到了来自美国的包裹。杜学长给我寄来了一个咖啡机，还有很多咖啡豆。
每天早上，听着音乐，研磨咖啡，桌上一叠报纸，窗外风景如画，没有什么比早餐时分更惬意的了。总觉得第二天起床有所期待，不知不觉，早起也变得不再是负担。闻着咖啡的香味，我常常神游海外。从来没想到，原来一个咖啡机，就能治好我多年的赖床毛病。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二章 七点钟的咖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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