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欺骗的有恃无恐》叶叶凉

29、星星

　　顾轶对梁越的话并不太感兴趣。
　　事实上，顾轶从小就以神童的名号响彻当地，虽然他出身孤儿院，但是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他的出身不是什么秘密，他也不认为有什么值得各方挖掘的价值。
　　梁越见他并不在意的样子，也将这个话题放下，又火急火燎地拉人去吃饭。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阮裕内部，阮星星和付慧较着劲。阮星星背后隐约靠着顾轶，这一面大旗就够她唱出一场大戏，而付慧经营了十几年，能量也不弱。阮芃消失了半个月，终于再一次回到公司。
　　阮星星仔细观察了一阵，再加上法国公司那边的反馈，发现这半个月，阮芃可能真的只是出去度了个假。里里外外，找不出她动过手脚的痕迹。
　　阮星星心里存着疑惑，却也懒得再深究，毕竟做得再多，最后一切都要归结到明面上的股份占比。

　　与此同时，上善投资里面，前台收到厚厚一个文件袋，接待处的女孩子皱眉掂了掂，这么大一个快递，她没有印象自己有接收过。
　　没过多久，那个文件袋就被送到了顾轶的桌面上。
　　顾轶开了四个小时的国际会议，回到办公室已经是晚上十点，他眼神扫过桌面，上面几份待签的文件，最为显眼的是底下一个快递用的文件袋。
　　他随意抽出来拆开，里面竟是厚厚一摞照片，一眼扫过去，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周末，阮家人齐聚医院。
　　阮常山还是昏睡着，度过了最初的混乱时期，阮家人的生活又回归了表面上的平静。
　　付慧每天都要来一趟医院，她毕竟不是正经上班，除了见缝插针地在公司做些动作，她将看望阮常山当做了日常第一要务，虽然一切都有护工操持。
　　阮星星每周末会来一趟，也没什么事，跟医生了解一下情况，在病房里默默坐上半个小时，然后又独自离开。
　　相较之下，阮芃就显得神出鬼没了。但是阮星星也刻意回避了那对母女可能出现的时间点，只是这一次，阮芃好像是专门在等着她。

　　阮星星走到VIP病房，里面付慧和阮芃凑在窗边轻声嘀咕着什么，看见她过来，付慧当她不存在一般转身去跟护工说话去了。
　　阮芃倒是抱臂靠在窗前，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阮星星好奇她又有什么戏要唱，便找了张椅子，安安静静地坐下。

　　“你猜我从法国给你带回来什么礼物。”阮芃嘴角衔着笑，笑里全是不怀好意。
　　阮星星望着她，歪了歪头，没有说话。
　　按照以往的模式，这个时候阮芃应该是迫不及待地分享她的成果，好在第一时间欣赏自己的妹妹伤心、失望、或者是愤怒的负面情绪。
　　小一点的时候她还会隐藏，怕人发现她做坏事，慢慢长大以后，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各种语言以及行为上的小技巧，可以让她自我感觉良好地掩盖自身阴暗的那一部分本质。

　　阮星星看着她掩不住得意的嘴脸，知道自己不大可能猜到她又干了什么缺德事，也就干脆直接略过。
　　她懒洋洋地回道： “你开心就行。”

　　阮芃笑容一滞，哼了一声，竟然也不再计较，她看付慧已经走到了门口，正等着她，便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道： “你可以期待一下。”

　　阮星星看着她轻快地背影，眉头皱了皱。

　　等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傍晚，阮星星琢磨着跟顾轶约个饭，上一次两人碰面还是顾轶从欧洲回来，后来就只是停留在手机联系上，每天微信来去，电话都打得少，就是忙，好像要找到两人同时有空的时间点真的还需要一些运气。
　　阮星星叹了口气，心里七上八下。

　　电话接通，对面是她朝思暮想的声音。
　　“有空？”他问。
　　阮星星觉得自己心口嘭的一跳，怪不得人家说好听的声音能让人耳朵怀孕，顾轶这会儿低沉的声线透过听筒直直击中她的大脑，她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 “吃饭？”
　　“好。”

　　阮星星直接将车开到了顾轶家楼下，她以为顾轶叫她来接他一起出去，没想到到了门口，人家直接将她拉进了门，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阮星星诧异地跟在后面，伸长了脖子打量，食材不少，四五个菜该是够了，她张大了嘴惊叹： “没想到啊，你还是个宝藏男人。”
　　顾轶哼笑一声，停下手里的刀，转身将她推出了厨房。

　　顾轶的房子还是老样子，阮星星四处打量着，视线扫过兔子，又滴溜溜转回了厨房。上次的朋友圈，她是没指望过顾轶看到，本来也是一时兴起，再想起时也过了时效，就留在自己的空间里，当做记录好了。
　　她又偷偷走到厨房门口，偷拍了几张背影，然后乖乖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没半个小时饭就好了，阮星星坐在桌前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五脏六腑此刻无比的饥渴。
　　“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
　　顾轶递给她一双筷子，道：　“不如你的烤红薯。”
　　阮星星瞅了瞅他的脸，没办法，这个人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四平八稳的，如果不配合表情一起，可能很难精确领会他的意思。
　　就比如眼下，她确信自己的夸奖表达到位了，但是人家好像压根儿没接收到，脸上一丝被夸奖后该有的高兴、得意之类的情绪都没有。
　　阮星星啧一声，叹气：　“我知道你是真心在夸赞我的烤红薯，我知道了，我很高兴。”
　　顾轶抬眼看着她一脸跟“高兴”搭不上边的“冷漠”，顿了顿，终于笑了一声。
　　阮星星跟着笑，夹起一筷子菜放在了对面的碗里。

　　“你这么忙，怎么还有空学做饭的？”阮星星边吃边随口问，　“是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做吗？”
　　“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阮星星不满，　“你这回答太敷衍了。”
　　顾轶停下筷子，好笑地叹气：　“不是敷衍，是情况比较复杂。”
　　“那你这么说，我可就更感兴趣了。”阮星星干脆停了筷子，眨巴着眼睛盯着他。
　　顾轶笑了笑，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才开口道：　“我以前被人收养，那家没人做饭，我就学了点。”

　　阮星星愣了好大一会儿，半晌才找回语言，她小心翼翼地问：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不知道，”顾轶答，　“我没几个月就被扔在路边，身上什么信息也没留下，被人捡到后送到了孤儿院，后来又被人收养。”

　　阮星星这回彻底没了言语，她不知道，如今这样风光霁月的一个男人，竟然是在那样的背景中长大的。她一时间又是庆幸，又是心酸，脸上表情变化莫测。
　　顾轶凝视着她的脸，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阮星星吸了吸鼻子，声音变得轻缓，像是怕稍微一大声，有什么东西就要碎掉。
　　“那收养你的人家，对你好吗？”
　　顾轶这回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　“好不好，我都长大了。”

　　阮星星觉得自己喉咙瞬间就哽住了，她迅速低头搅了搅汤碗，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顾轶很快将话题转到她身上：　“你呢？你们阮家难道有祖传的烤红薯技能？”
　　阮星星一听就笑起来，知道他在调侃，阮家这样的背景，确实不该有一个烤红薯技能满点的大小姐。
　　她笑完了，故作神秘地说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今天我们可能不是来吃饭的，是来比惨的。”

　　顾轶不明所以，挑了挑眉，看向她的眼神满是疑问。
　　阮星星吊足了胃口，才开口解释：　“我们家没人管我，小时候错过了饭点，就得自己想办法找吃的。我那时候比较矮。”她伸手比划了一下，手掌平放在桌子边缘下方，　“大概就这么点高，”她道：　“幸好我打小就聪明，安全意识非常到位，厨房里别的东西我都不敢碰，只有那个电烤炉，我看家里阿姨用过，就学会了，那些土豆红薯南瓜什么的，我都烤过，还是红薯最好吃。”
　　她说着说着得意地摇头晃脑：　“实践出真知，这叫。”

　　顾轶已经放下了筷子，安静地听她说完，眼神凝视着她张扬的眉眼，眸光柔和。
　　阮星星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却还是逞强问道：　“怎么样？我是不是也挺惨的？父母俱在，却也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
　　“嗯。”顾轶很给面子地附和：　“真巧，我们惨到一块儿去了。”
　　阮星星闻言抚着上腹笑起来，　“快别这么说了，我刚吃饱饭呢。”

　　吃完饭，没有抢到洗碗的工作，阮星星偷笑着走上阳台，发现这里竟然多了一张沙发，一眼看去就非常好躺的样子，她端着矜持，忍着扑过去的冲动，朝厨房喊道：　“顾轶，你这个沙发是新买的吗？”
　　“嗯。”
　　顾轶擦着手从厨房出来，随手扔掉湿成一团的纸巾。
　　阮星星故作夸张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顾轶很捧场地问。
　　“就是意外，你的家里竟然会出现这种款式的家具。”她走去沙发，拍了拍靠背，形容道：　“软绵绵的。”
　　顾轶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笑起来，　“专门给你买的。”
　　他的眉眼温柔，完全抹去了脸上一贯的冷淡。阮星星回视他，只觉得这一刻的夜晚这样安静，时光静止，仿佛世界只剩他们两人，相依相伴。
　　一瞬即是永恒。她想。
　　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有个人，在自己的家里给她留了一个位置。

　　顾轶不知道这一刻她平静地表象下隐藏着多少内心波动，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问道：　“不喜欢吗？坐在这里就可以看到你的鸟窝。”
　　“那叫鸟巢！”阮星星笑起来，脑袋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谢谢你，我很喜欢。”

　　手心被毛茸茸的头发蹭得发痒，像一只只小蚂蚁，从手心钻进心里。顾轶收回手，虚握成拳，垂在身侧，伸出另一只手拽着阮星星的手臂，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阮星星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窝进沙发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顾轶转身走开，没一会儿端来两个杯子。
　　阮星星皱着脸问道：　“咱们就逃不开这杯牛奶了是不是？”
　　顾轶但笑不语，将杯子伸到她眼前。阮星星垂下目光瞅了瞅，瞬间欣喜地笑眯了眼。
　　是一杯酒。
　　她端起杯子跟他碰了碰，想说一句祝词，又卡了壳。顾轶在她身边坐下，月光撒了一身，她满心欢喜地道：　“敬月亮！”
　　顾轶笑了笑，凝视她盈满光亮的眉眼，　“敬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