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欺骗的有恃无恐》叶叶凉

26、第二十六章 病危

　　阮星星失眠了。
　　明明喝了很多酒，明明之前还昏昏欲睡，但她就是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床单皱得不成样子，是她一整晚翻来覆去的成果。幸好不用去上班，她将脸埋在被子里，闷声叹了口气。
　　好像终于有了些进展。
　　她忍不住笑出声。

　　肚子里在唱空城计，她起来找了些东西填肚子，一整晚没睡，却好像一点也没影响到她的状态。手里拿着早餐，边吃边在屋子里转悠，漫无目的的，好像这样才能发泄她无处安放的兴奋。

　　手机响起来，阮星星动作飞快地扑了过去。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她抿唇清了清嗓子，压抑着胸口翻涌的情绪，语调平和地道：“喂？”
　　对面并没有立刻说话，只传来清晰的呼吸声，像是在走路。阮星星比不过人家的耐性，没忍住唤了一声：“顾轶。”
　　低沉的笑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阮星星耳朵一麻，觉得有点腿软，瞬间有些懊恼地将自己摔在沙发上。
　　幸好顾轶没有沉默太久，“我要离开两天。”他道。
　　阮星星高涨的情绪瞬间落了一大截，她有些低沉道：“还去卢森堡吗？”
　　“嗯。”
　　那边传来外人的模糊声音，然后是车门关闭的声音。零碎的声响奇异地给了她些许安抚，她意识到这个人是在跟她汇报行程，嘴角不自觉又上扬了几分。
　　“有些突发状况，需要再过去一趟。”顾轶解释道：“抱歉。”
　　阮星星听得极为舒适，嘴里却在拿乔：“你跟我有什么好抱歉的？”
　　顾轶只是笑，没有回答。
　　那边大概是有人问了什么，两人的对话停了几秒，让阮星星有足够的时间埋怨对方，不知道再说几句好听的。她心里的碎碎念没有完，顾轶那边倒是说完了，他继续专心对待手中的话筒。
　　“大概是抱歉，我少陪了你两天吧。”
　　阮星星的脸骤然发烫，她用手背贴上脸颊，缓了许久，才闷闷地说道：“好吧。”

　　两人磨叽地聊了一会儿，阮星星被手机里的另一个电话声打断。她拿开看了一眼，是家里的座机。
　　于是她跟顾轶告别，接起了家里的电话。

　　两个小时后，阮星星自己也坐在了候机大厅，神色虚幻地看着窗外的飞机起起落落。家里的阿姨打电话来说，是付慧让通知她，阮常山病危了。
　　阮常山的病情起起伏伏，对于阮星星而言，过了最开始阶段的焦虑，后来就慢慢地接受了。人有生老病死，她必须要面对这件事情自然走向终结，只是思绪飘忽间，又总是在想在问，为什么她没能有一个普通的人生。
　　普通的父母，普通的家境，大家相互有爱，又常有摩擦，小病小灾地也能活到七八十岁。一辈子柴米油盐，零零碎碎，没有太多的起伏，也没有那些狗血的恩怨迫害。
　　想着想着她便自嘲地笑。
　　或许别的人也在想着，宁愿付出一切也要过上她这种富足的生活吧。

　　临起飞前，她才突然想起还没有告诉顾轶自己要回国的消息，于是匆匆忙忙编辑短信发了过去，被空姐提醒关闭手机，没来得及等到对面的回信。

　　燕莱市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外守着阮氏一大家子。
　　阮常山早上起来之后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勉强吃了早饭，付慧说要带他上医院检查，还没出门，人就晕倒在客厅。
　　抢救了整整四个小时，医生出来也没带来好消息，只说人还在，但是要观察，结果都不一定，让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
　　付慧心力交瘁，强撑着听完医嘱，被阮芃扶着坐下，她扫了一圈周围围着的人，跟阮芃对视了一眼，阮芃于是对大家道：“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各位就先回吧，谢谢大家的关心，有任何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告知的。”
　　众人也没法说什么，毕竟人还在，不好太失礼，都犹犹豫豫地散去。
　　付慧重重地喘了口气，一瞬间都懒得再维持自己端庄的形象，背都佝偻了起来。
　　阮芃坐在她旁边，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阮常山的身体状况，所有人都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当这一刻眼见着来临，那种即将失去亲人的痛苦反而不那么尖锐，至少远不如另一件事情来得费人心神。

　　两人沉默了许久，还是付慧拿起了电话，打给了阮常山的律师。

　　阮星星到达医院时，一切已经恢复了平静。
　　阮常山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插满了管子，如果不是仪器还随着他的心跳滴滴作响，看上去都不像个活人。
　　阮星星沉默地站了很久，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便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阮芃过来了，她在阮星星的对面坐下，中间隔着宽宽的走道，井水不犯河水。
　　阮星星只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又继续垂眸沉默。

　　阮芃面色平静地打量着自己的便宜妹妹，心里嫉恨难当。
　　她对阮星星和顾轶在法国的往来有所耳闻，虽然没听到具体细节，但这样反而更让她忍不住朝更坏的方向联想。
　　阮星星走了有近半个月，这半个月她倒是挖到了不少信息，一件件的都像是火上浇油一般，让她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态越发焦躁起来。
　　付慧倒是劝她不要自乱阵脚，但是她很怕。怕一步错，就满盘皆输。她不想输掉顾轶，更不能输掉阮裕。
　　察觉到自己面色有些撑不住，阮芃收回视线，平静了一下呼吸。几秒之后才开口道：“听说你跟顾轶在一起了？”

　　阮星星终于抬眼正视阮芃，盯着她的目光平静异常。
　　“你倒是消息灵通。”
　　阮芃目光紧紧地跟随阮星星面上每一个动作，眼睛眨也不眨，这几分怪异，在阮星星看来颇为让人不适。她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跟顾轶在一起了，阮芃知道了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她心里可能会有无数种让人愉快的答案，但是眼下真的看到了，却让她打从心底的感到不快、厌恶。
　　阮芃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她有些生硬地垂下目光，深吸了一口气。
　　按惯例，两人见面势必要你来我往一番。果然下一秒阮芃又继续道：“我很好奇，顾轶知不知道你追他用了几分真心。”
　　阮星星嗤笑一声，“我用几分都无所谓，倒是你，用尽了全部，最后不还是一个眼神都没捞到？”
　　阮芃被扎到痛处，霍地站了起来。
　　阮星星好整以暇地望着，每一个字都命中要害，“我跟你不一样，别用你和你妈那一套来看我，我从头到尾，光、明、正、大！”而你们，就像那阴沟里的老鼠，每一根汗毛都散发着垃圾的恶臭。
　　未尽的话，她用眼神表现得淋漓尽致。
　　阮芃气到浑身发抖，手指死死绞着手机壳，心里不断重复着付慧的交代，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不要乱。
　　她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又将自己重重地落在椅子上。她抱着臂，找回了几分元气，才状似平静地开口道：“光明正大？你为了针对我，刻意接近讨好他，是光明正大？你为了公司控制权，□□股东，是光明正大？”她说着说着，终于找回了几丝理直气壮，“你认识他才多久，半年？一年？你要是面对他那么单纯，你会将他拉进来？那么多的人可以合作，你却偏偏选了他？是因为其他投资商都下不去嘴吗？是因为只有对象是他，才不会让你显得吃相那么难看不是吗？”
　　阮星星没有打断她，听她说完，看着她的目光森然。
　　阮芃看她沉默，脸上有了胜利的自得，混杂着对自己感情中第三个人的恨意，便露出几丝狰狞来，“说到底，你利用了他，想要抢走我的一切。”
　　她的眼里有光，是那种自以为站在制高点的“自我信任”的光芒。阮星星继续沉默着，看着她的表情，皱起了眉头。原来人骗起自己来，一点余地也不留的啊。
　　想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你停一停，”她道：“我没有给钱，看不起你自我升华的表演，你就不用白费力气了。”
　　说着她站起来，再没有什么心情留在这里，转身离开的脚步又停了一下，她回头问道：“你说，爸爸会不会醒过来？醒来以后会不会想，他最疼爱的女儿，未来的接班人，在他只剩一口气的重症病房外，满心满眼满嘴的都是自己的‘暗恋对象’？”

　　阮星星回到公寓，想着先给顾轶去电话，拿起手机想起那边是半夜，又改成了发短信。果然，等了一分钟，没有等到回音。她又翻出下飞机时看过的几条信息，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才勉强扯了扯嘴角，将自己摔在大床上。
　　明明身心都很疲惫，闭上眼睛却又睡不着。
　　她点开手机，拨通了沈础的电话。

　　“喂。”
　　沈础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但是他正常的时候倒是很少，阮星星疑惑道：“方便说话？”
　　那边静默了几秒，随即恢复正常，笑声透过听筒传来，很是轻松惬意的样子。　“想我了？”
　　阮星星哼了一声，没心情说笑，只道：“我爸，可能要不行了。”
　　那边安静下来，沈础道：“那我过来找你吧。”
　　“不用，”阮星星声音里带着疲惫，却又拒绝得干脆，“你能帮的都帮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她说完停顿了一下，又道：“等你空了，再来找我玩。”
　　虽然沈础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二世祖模样，但是阮星星还是觉得他这次回南浦，一定不像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惬意。如果回家能获得幸福，又有谁愿意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总在外面游荡？
　　沈础得到她的答复，沉默了几息的时间，才道：“那我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