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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花(前) ...

  •   早春,山下村庄,炊烟袅袅。

      一间泥瓦老屋内的木床上,躺着位脸色苍白如雪的小姑娘。伴随着窗外传来的惨不忍闻的杀猪嚎叫,她面露惧色,娥眉紧蹙,呼吸转急。

      猛然转醒,裴槿荣贪婪地大口呼吸,目光聚焦在头顶陈旧的木制房梁上。

      噩梦中的场景真实无比。前半段是她随着飞机坠落万丈高空,后半程是她凄凄然地挂在高树上挨冻。

      正是槿荣在穿越前和穿越后分别经历的事件。

      初到这个陌生的年代与村庄之时的她,背着个破竹筐,穿着脏旧不堪的古式衣服,在后山一棵离地五六米高的大树上不知挂了多久。

      若非原身的哥哥裴松找到了她,槿荣只怕不是在树上饿死,就是跳下摔死。

      原身是山脚下桃花村前任村长的闺女,也是有名无实的现任村长。她精于医术,但于别的事上记忆破碎而混乱,是村里有名的“傻妞儿”。

      昨日清早原身独自进山采药,过程中脚下一滑,跌落山岩,记忆也停止在了这一瞬间。

      外面杀猪的动静歇了两阵。槿荣听到有人风风火火地进了家门,声音洪亮无比:“裴松啊,槿荣找回来啦?人没事儿吧。”

      裴松盖上锅盖,低声回答道:“受了些凉,有点发烧。这会儿正在里间睡着。”

      “找了一宿,回来就好。婶我来啊是给你传个信儿——今早上,一个打渔的从外面进了咱们村!”

      “外面?”裴松的语气立即沉了下来。

      “是啊,说是逆着溪水划船,穿过桃花林和山洞之后进来的,人这会儿正在西面赵老爷子家说话呢!”[1]

      很快,槿荣听到柜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一个大家伙摆到了桌面上。

      裴松出手大气,态度却不热络:“这坛酒婶儿捧走给渔人尝尝。槿荣病得厉害,我走不开,就不去招呼外人了。”

      刘婶看到酒坛子就笑了:“嘿哟,这还是你爹娘在的时候酿的吧。裴松你这大方劲儿啊,和老村长一模一样。”

      裴松关上柜门,最后交待了一句:“渔人临走前千万要叮嘱他,桃花村的事情不值得对外面的人说。”[2]

      “行,大家啥时候没听过你的!”

      听到这里,槿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双手攥着被面儿,不自觉一阵狂喜!

      她穿进桃花源了!

      桃花源啊,一个没有战争、剥削与压迫的理想社会,中国文化里幸福安宁的象征。

      虚弱感觉不到了,发烧也无所谓了。槿荣高兴得想下床出去跑两圈。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披上外衣趿着鞋子,扶着土墙进茅房——

      欣赏了一场苍蝇们精神饱满的飞天文艺汇演。

      要命!桃花源的茅厕,哦不,古代的茅厕也太可怕了吧!

      咳咳,没关系。她裴槿荣穿越前十几年的龙头卫浴品牌总裁是白干的吗?

      美好的世外桃源当然是要靠双手去创造!

      然而,槿荣高昂的兴致仅仅维持到裴松端着锅绿豆粥进来。

      她瞄了又瞄朴素的陶碗与陶勺,弱弱地问道:“哥哥,你听说过瓷器吗?”

      “没有。”裴松淡定地搅了搅锅底。

      槿荣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了一秒,再接再厉道:“那哥哥,咱们村的铁矿是不够用嘛?”

      虽然这副石锅与石铲看着也还行,但大名鼎鼎的桃花源怎么可能穷得连口铁锅都用不起!

      裴松喂了她一口粥,耐心地回答:“不是不够用,是没有。”

      槿荣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差点忘了吞咽。

      裴松不介意对方能记住多少,照旧详解道:“桃花村没有铁矿和铜矿,所以村里一应的炊具、刀具和农具都是石制或者陶制。”

      刘婶家院子传来泼水的声音。槿荣觉得那水好像泼到了自己的心上,哇凉哇凉的。

      美好的世外桃源还缺了那么亿点点资源!

      备受冲击的槿荣这才认真地打量着屋里:几乎不透光的木窗子,缀着补丁的被面,桌上卷起的两幅竹简……

      这基本就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认清现实吧!原来人们幻想中仙境一般的桃花源,其实就是个闭塞落后、缺东少西的破村子!

      心里流着宽面条泪,槿荣抬头,发现哥哥裴松正担心地瞧着自己。

      或许没那么糟,她不是什么都没有,她还有哥哥。

      裴松人如其名。他同救了槿荣性命的老松树一样高大而魁梧,槿荣伏在他宽阔的肩背与笔直的腰杆上,一路被背下了山。

      他面容端正,眼神如天空和山泉一般清澈,穿得干干净净。照顾病弱的槿荣,煮饭打扫,还喂她吃饭。

      哥哥裴松是槿荣穿越过来之后,唯一也是全部的光和希望。

      槿荣冲裴松眨了眨眼,端过陶碗小口喝着。哥哥做的粥美味得很,入口是熬得软乎乎的大米和绿豆,还有鲜芦根与竹叶的味道。

      裴松看槿荣吃得香,放下不少心来,问道:“吃过饭我去你的药屋抓药,记得往常你开的退烧药里有蚕砂、陈皮,还有什么来着?”

      “是竹茹,它们仨各取二钱,加水煮开,一小会儿就可以了。”原身虽然记不得很多事情,但与医药沾边儿的却是如数家珍。

      “行。我这便去,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槿荣想了又想,开口道:“有牛奶吗?我是说,牛乳。我想喝点这个。”

      挂在树上至少一整宿,槿荣感觉身体虚得很,得补补营养。

      裴松果断答应:“我去看看,挤些回来。”

      “嗯,谢谢哥哥。”槿荣乖巧点头。她哥哥真好,有求必应,无微不至。

      裴松走后,槿荣从里衣取出枚手心大小的玉璧,正是从前裴松挂在原身脖子上的,只是不知是什么来头。玉璧质地温润,正面刻着一个漂亮的“王”字。

      早在树上挂着的时候,槿荣便察觉到玉璧另有关窍。此时,她期待地将玉璧翻了个面。

      暗戳戳的房间内凭空出现了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

      屋舍,道路,田地与山峦皆以45度斜俯视视角呈现,行人、牲畜栩栩如生,就连鸡犬都能一眼分辨得出。

      槿荣手指在玉璧背面轻轻点了两点。

      画卷瞬间变了样,就像从凝聚了透视工笔等手法的《清明上河图》,一下子变成了高德地图,徒留不规则边线的建筑轮廓,顶着小小的图例和备注。

      槿荣再度将注意力放在众多橙橙黄黄的小圆点上。她知道,这些就是村子里的人。

      在画卷里,桃花村后山始终浓雾缭绕,槿荣当时看不到自己是什么颜色。

      方才出门去茅厕,也是为了记住自己家院子的特点,好在画卷上找到对应的位置。

      “找到了!”裴家不太好认。而对门刘婶家院子里刚杀了猪,血糊拉碴的,槿荣一眼就瞧见了。

      屋里的槿荣是橙色,刚出院门的哥哥是绿色。邻居刘婶一家皆是黄色。

      联想到刘婶和哥哥的对话,槿荣估计清早她在画卷上注意到的那个独一无二、慢慢逼近村庄的红色小点就是他们说的“渔人”。

      “哎?这才一个上午,怎么就变成两个红色了?”槿荣以为只有外人才会是红色,谁承想村民也变红了。

      画卷没有多余的注释,更不会说话。

      反正也闲得无聊,槿荣干脆粗略数了数画面上各色小点的数量。

      “绿色一个,黄色四百三,橙色五百七,红色两个。”

      “颜色指代的到底是什么呢?是身份、财富?还是学识或者威望?”

      原身对乡亲们的了解不深,槿荣一时也找不到其中的关联。

      .

      渔人的到来和离开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水面。村里热闹了一阵,却也没什么异常。

      大家赶在春日抓紧劳动,男人们挥舞着木石农具在翻地,女人们照看着鱼塘边的蚕宝宝。

      槿荣足足养了七天的病,过着猪一样的生活,重复着吃饭、睡觉、研究玉璧的日常。

      而如今,画卷上已经有二十个红色了。

      病愈后,槿荣动手烧了满满一大锅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头皮、耳后和指甲都没放过,她还叠了一块麻织手巾,狠狠搓了遍澡。

      随后槿荣惊喜地发现,自己成了村里唯二的绿色人士!

      “我懂了!”低头刷着浴桶的槿荣灵光一闪,险些大头朝下栽了进去。

      红、橙、黄、绿是按照干净与健康的程度来区分的!

      以刘婶一家子为代表的村民们身体康健,但不勤着洗头洗澡。十个有八个是头发油、指甲脏或者脚臭的,故而为黄色。

      像槿荣之前的持续低烧,只影响生活而不危及性命,就是橙色。桃花村这刚过温饱线的生活条件,妇孺老小凑五百多病号不稀奇。

      春季多发流感,严重也可致命。槿荣猜测,那个渔人还有其他红色的乡亲们多半是得了流感。

      幸好原身精于医术,槿荣又有着扎实的现代常识,对付个流感不成问题。

      她明日就到自己的小药屋坐诊。有讳疾忌医的,她就按照画卷精准定位,上门治疗!

      .

      也是巧了。裴大夫坐诊第一天,就有几个高热不退的红色乡人们来找她看病。

      春光融融,许多人却打着寒战,喊着“头痛”“背痛”,像是太阳伤寒的症状。

      槿荣胸有成竹,对症下药。自己个儿戴好面巾和手套,同时叮嘱陪着来的家人们:

      “注意不要和患者长时间一起待在密闭的房间里,也不要共食。最好像这样裁几个面巾戴上,衣物要勤换洗。”

      几日下来,少数几个没来看病的红色村民也收到了槿荣的上门提醒。多亏大家信得过槿荣的医术,把个脉之后她说什么对方都信。

      槿荣刚准备松一口气,却意外发现这个流感难缠得很。

      服过药的患者迟迟不变颜色,病状反而像敲下去又冒出头的地鼠,这个跑了,那个又来了。

      槿荣心里生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有种不详的预感。

      就在这时,她见首位患者身上出现了斑丘疹。短短一天便从口腔、面部扩散到手臂,极为可怖。

      槿荣瘫坐在竹椅上,不敢去承认自己脑中的猜想。

      画卷上的红色不是流感,而是,是,天花……

  • 作者有话要说:  [1][2] 化用自陶渊明《桃花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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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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