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可望不可即》巫十九

46、第四十六章

　　再多的野人，也不会是慕无寻的对手，慕无寻甚至不用动一根手指，就能将他们灰飞烟灭。

　　一具具焦黑的尸体砸落在地上，宁音尘无瑕理会，他抬头望向越来越大的裂缝，如今那条裂缝已接近椭圆形，两边拉得很细，中间越来越宽，令人恐惧的腐朽之力在其中如旋涡般旋转，带着毁天灭地之能，他们在其下都太过渺小，如砂砾比之大海。

　　正在观察着这道裂缝时，宁音尘瞳孔微缩，看见一个白点在旋涡里越来越大，不对，是那个白点离他们越来越近，什么东西从裂缝里掉了出来！

　　慕无寻解决完大批不断袭击来的野人，剩下的龇牙咧嘴极其愤怒，但也明白了两方实力悬殊，不敢再上前，这时宁音尘惊呼一声，慕无寻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去，不断放大的白点显现出更加清晰的轮廓。

　　“是吉祥和......一个人？”

　　看那身形，本来宁音尘以为是闻人幻，然而等再近些的时候，才发现并不是，在他们即将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前，宁音尘赶紧运转灵力，无形屏障接住急速下坠的白点，而后将吉祥和他背上那人缓缓放到地面。

　　吉如意雪白的羽毛上全是鲜血，风轻痕同样受伤不轻，此时两人已陷入昏迷，宁音尘查看他们几乎遍布全身的伤口后，发现严重程度根本没法治，只能不断输入天道之力，伤口在纯净的灵力灌入下，肉眼可见地愈合。

　　慕无寻静静看着宁音尘瞳孔中渐渐染上银白，已经对此麻木，在宁音尘收手的那刻，那双眼比之以前，更淡，里面映的颜色是银灰。

　　一声闷哼响起，风轻痕缓缓睁开眼，看到宁音尘的那刻，身体微微瑟缩，虽然动作弧度很小，但依然被宁音尘看见了，他不明所以地看着风轻痕，那满脸的神色全是对向他的敬畏和恐惧。

　　慕无寻一手将宁音尘拉到身后，问道：“你们进了裂缝里？”

　　宁音尘从慕无寻背后探出头。

　　风轻痕缓了会儿，开口时声音哑得不行，勉强能听见他是在说：“进了，妖主带我进去的，我们在里面，发现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风轻痕颤声道：“那个怪物，他根本不是天道......他想要重建一个世界！”风轻痕激动起来，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向宁音尘，在摔倒那刻紧紧抓着宁音尘的衣袍，喊道，“真正的天道是你！”

　　他吼的声音太大，尾音嘶哑，而后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宁音尘往后退了一步，眼中闪过抹错愕，他迅速看向慕无寻，却见慕无寻并没有太大反应，像是早已知晓。

　　风轻痕咳完，低声质问道：“你自己知道吗？我不信你不知道，所有因果都来自你，你如果好好当你的天道，根本不会死这么多人，你一点也不无辜，所有的恶都有你的一半！”

　　一柄尖锐的灵刀抵在风轻痕咽喉，风轻痕垂目看了眼，没再说话，却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慕无寻冷声道：“你根本没资格说这些，不去怪作恶之人，却责怪受害者，风轻痕，你也不过是被人性操控的刽子手。”

　　宁音尘拉住慕无寻，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确实......才是真正的天道意识，乌殊，是我的替代者。”
　　说出这句话后，如同悬在头顶的一块巨石落地，宁音尘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整片天空下突然狂风大作，宁音尘感应到那股强烈的气息，立刻将晕厥中的吉如意召回，在落到怀里的那刻，吉如意变成一只小鸟，被宁音尘揣在衣襟里。

　　涌动的黑雾从那道可怖的天缝分出一缕，如重锤般降落在前方的房屋尖锥上，黑雾散去后，一个人形出现在视野中，一双倒三角的眼睛弯着，勾着尖尖的嘴角，似笑非笑看着下方众人。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我等你很久了。”
　　他张开怀抱，对宁音尘道：“回来吧，留在我为你重建的世界里，这里有你最想见的人，也有你最怀念的过往，我将实现它。”

　　一条铁骨鞭纵然拉长百尺，扬天重重砸向乌殊所站之处，不过转瞬间，乌殊身影化为一团黑雾，铁骨鞭撕扯着残留在原地的黑雾，将下方的房屋砸得四分五裂，无数破碎砖瓦溅射，整片大地都在狂暴的攻击下轰隆巨响。

　　乌殊出现在慕无寻身后，手臂悄无声息勾着他脖颈，森森笑道：“想要杀我？现在的你还做不到哦，你敢觉醒吗，我猜猜啊，你不敢，哈哈，谁知道你觉醒后，杀的是我还是你师尊呢？”

　　“乌殊！”磅礴的天道之力压下，乌殊感觉手臂一阵刺痛，不由松了手，转瞬已在百米之外，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而铁骨鞭也同时夹带汹涌杀意紧随而至，烈火腾飞空中，炽热得将空气的水分都连带着蒸干，双重夹击下，乌殊一动不动，待法力相撞产生巨大的波动后，乌殊再次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啧啧，你看，天佑不觉醒，你们连我一片衣角都......”

　　他还没说完，铁骨鞭纵然缠住他的双腿，乌殊似有些惊讶地低头看了眼，下一秒慕无寻
　　拉动铁骨鞭，卷着乌殊急速移动，宁音尘挥动不知剑，狠狠朝他劈去！

　　强劲的法力散去后，铁骨鞭上空无一人，身后卷起一缕风，宁音尘迅速击去，剑身却被两根手指紧紧夹住，再无法前进分毫，乌殊大笑起来：“别急着动干戈，陪我叙叙旧如何？”

　　“师尊！”

　　视线一阵颠倒，宁音尘反手将剑向后刺去，掐在他脖劲的手也逐渐收紧，炽热的呼吸喷薄在脖劲，乌殊低声道：“你从来不信，今日，就再好好看看吧。”

　　一袭长鞭紧追着而来，宁音尘艰难伸手想要握住它，然而每次都只差那一寸，无论无何也抓不住。乌殊带着他急速往裂缝升去，宁音尘看着追上来的慕无寻，惊天动地的力量自慕无寻体内爆出，那双眼眨眼间变为赤金色，动辄间便能引动天塌地陷，整个天空风起云涌，朝宁音尘追来。

　　乌殊大笑了起来，掐着宁音尘强迫他低头去看，在耳边如情人低语：“你徒弟可真爱你这位师尊，追了你千年，从虚空追到凡尘，你怎么都不敢回应呢？”

　　宁音尘冷冷搅动插在乌殊体内的不知剑，乌殊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大笑着带他陷入黑云涌动的裂缝中，而慕无寻速度快得如一道光，也紧随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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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无寻被一股强劲的风浪冲击，在黑暗的裂缝里失去方向，里面充斥着磅礴的腐朽之力，鼻尖浓稠的腐烂味弥漫，而这里的每一丝空气，吸入体内都能侵蚀他体内的灵力，为防腐朽之力入侵气海，他在周身支起个净化结界，窒闷感才消散些。

　　而后永无止境的下坠终于到了尽头，他猛地摔在地面，五脏六腑都移位般得疼，但他一站起身，就立刻到处寻找宁音尘的气息，终于找到一个稍微亮些的地方。

　　在黑暗中那处地方就仿佛被光亮灼出的一个圆球，越往外光亮越暗，他看到师尊正跪坐在正中，长发披散一地墨丝，他跌跌撞撞跑过去，含着血喊了一声，然而那人却像是听不到，神色没有一丝变动。

　　当接触到光亮时，那一片皮肤一阵刺痛，慕无寻从没感受过那样的痛苦，他眼看着皮肤在光下被焚烧腐蚀，立刻抽回手，无措地在黑暗喊着“师尊”。

　　他看到师尊抬头看着前方的虚空，抬起一只手，手心朝前，一道柔和的波光荡出，在波光笼罩的地方，浮现出一个黝黑的密道，密道内铁笼哐哐作响，他听到又一道稚嫩的声音哭喊着也在喊：“师尊。”

　　光亮里的一切随着波光渐渐明晰，那是一处宫殿，布设熟悉至极，明亮得可照人的地砖倒映着侧对他坐着的白衣仙人，他清楚地看到那个倒映的脸上，滑过一连串眼泪。

　　密道内，孩童的哭喊撕心裂肺，剧烈的撞击铁板声回荡整个空旷的空间，然而随着波光的笼罩，那声音如同另一个世界里传出，仙人虽落了泪，但声音冷静清冷得让人心底发寒：“好久没吃桃花酥了吧，我去买袋桃花酥，很快就回来。”

　　“你不会回来的，你骗人，我恨你，你要是走了我恨你一辈子！”

　　“那就恨着吧，一辈子，不要太短。”

　　哐当一声，密道门被合上，形成一个完整的书柜，完全看不出丝毫违和，连同也隔绝了密道内的嘶喊，天地重归寂静。

　　白衣人站起身，似乎坐了太久腿软，虚晃了一下，而后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慕无寻看到白衣人跟乌殊的那一战，亲眼看到师尊被逼得自裁，涌动的黑雾将血流不断的人包裹在其中，如贪婪的虫子不断蚕食他的身体，他看到周围风云变幻，原地再没那人身影。

　　但光亮依然没消失，慕无寻愣愣地看着一缕近乎透明的残魂游荡在人世间，他看到有人终于破开铁牢将他抱出来，一群玄门弟子咋咋呼呼地围上来，小孩身上遍布各种淤青，眼睛空洞无神，像是一具空壳。

　　那缕残魂如风缭绕在小孩周围，他甚至能感受到那股焦急的情绪，然而小孩很快被抱走，残魂便一直跟在其后，忽上忽下地飞舞。

　　他看到小孩四处寻找师尊的消息，而那残魂就一直在他身边，最后小孩回到天佑旧地，找到天佑一族的秘法，将自己关了起来，残魂便一直守在外面像风一样吹遍整座神山。

　　再出来时，小孩长高了很多，长成俊邪少年，一身裹挟在炽烈的火焰中，走过时，步步在脚下生出红色火焰的莲花，几乎发疯地将红莲业火烧遍整个世界，一头及腰黑发狂舞，如深渊苏醒的恶魔。

　　很多人攻击，但他们的攻击毫无作用，两方实力悬殊大到令人绝望，存活的凡人苟延残喘，大部分地方都宗门紧闭，艰难支撑着护宗阵法。

　　人间如烈火地狱，所见之处皆是烈火，那火寻常水根本灭不掉，只会越燃越烈，少年信步走在焦土浓烟中，火焰在他周围浮动，他身边的那缕细细的风绕着他盘旋了几圈，渐渐消散，而在这时，天空下起磅礴大雨，一滴滴砸进烈火中，火势渐小，残存的人们冲进雨里欢呼，少年也抬头看着天空，雨水滴在他睁大的眼眸中，也舍不得眨一下，最后在眼里汇成细流，从眼角滑落。

　　在那之后，再没有风盘绕在他身边，但是黑暗中这圈光亮依然没有消失，慕无寻屏气凝神地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一丝异动。

　　天地精华年复一年汇聚一处，人间烟火从各个城池聚来，带着供奉香烟的信仰之气，盘绕出一个人形，那人的身躯由天地精华而生，身上一寸寸裹上由一缕缕香烟生成的绷带，脸容也越来越情绪，正是宁音尘的模样。

　　他从草地上站起身，眼中浮现惊愕，身体构造成他死前最后一刻时的模样，虽然遍体鳞伤浑身是血，但喜悦之情依然让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徒手用灵力制成一件衣物披在身上，便朝神山的山顶跑去。

　　一路带风，神山上的房屋越来越近，他猛地推开大门冲进宫殿，看到打开的密室门，里面的铁牢里空无一人，他脚踩着流下的鲜血找遍神山每个角落，一个人也没有。

　　而慕无寻分明看到，少时的自己依然在神山上，与记忆中吻合，行走在道路间，两人插肩而过，谁也没看到彼此。

　　他看到时间如同无形的气场从宁音尘身边剥离，周围的一切都随之远去，连同少时的自己，而宁音尘留在了永不流动的过去，整片大地只剩下他一个活物，连同植物也停止生长，河水不再流淌。

　　整个世界，抛弃了宁音尘，他活在了过去。

　　而剥离的时间在另一边生成一个独立的场景，依然是在神山，少时的自己不知疲惫地坐在宫殿冰冷的地砖上等待，一遍遍耐心地刻着宁音尘三个字，而抽空时间的那一边，宁音尘走在空荡无人的大街上寻找归家的路，周围的大地荒芜，太阳再也不会升起，植物也逐渐枯萎。

　　在有着时间流动的那一边，被月泽神尊的灵力灌溉的土壤里，进化出各种新奇食物，人们不断探索着美食，整个世界越来越丰富多彩，而宁音尘停留的世界，什么吃的也没有，他尝试着在连野草都枯萎的大地上种植，种子埋进去只会腐烂。

　　慕无寻看到，另一边的自己得到消息，悄无声息离开神山去寻找师尊，落在人间的街道上，被一个脏兮兮的乞儿拉住衣摆，难得大发买了个馒头递给他，他记得，那个小孩就是郁玄小时候，而同时宁音尘也捡到一个落在地上的馒头，麻木地张嘴咬了口，一个冷硬如石，一个软糯香甜冒着热气。

　　凡间的庙宇香火鼎盛，人们朝世间唯一的神像叩拜许愿，感激歌颂。神明遗留在空荡荡的世界，活在被辱骂欺辱的过去，耳边时不时响起那些咒骂声，卷缩着身体，紧紧捂着耳朵。

　　慕无寻顾不上被光亮烫伤，眼中血丝密布，拼命想要靠近，大滴大滴眼泪滚落，他无比痛恨自己之前为什么要去问宁音尘怎么不回来，他想象不了宁音尘在听到他的质问时是什么心情，而他现在只想回到过去把那时候的自己杀死！

　　可无论他再如何靠近，距离似近又似远，永远到不了宁音尘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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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用第三视角来写，就会那么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