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灵师》燕序昭

4、初试剑锋

　　韩明昱让落意回去收拾行李，第二天去居庸峰汇合，临走前再看一眼湘夫人。

　　湘夫人给韩明昱和落意各倒了一杯离别茶，“明昱我儿，在外头不比家里，打不过人家就跑路，可不要硬刚，少吃亏也是福分。”

　　“记得了，夫人。”

　　落意提醒，“放心吧，我会护着她。”

　　“万一你不在呢？”

　　“我真的可以自保。”

　　湘夫人自顾自说：“你们知道吗，几十年前有两个仙家以转世为约设下赌局，上界下界的仙家都在盘口下注，我也投了，奉陵还跟我投了一边，赌局很快就要见分晓了。在居庸峰里还能寻到乐子，我这小日子真不错啊。”

　　韩明昱问：“我现在跟着您投还来得及吗？”

　　“晚了，谁叫你那时候还没出生。”

　　韩明昱想着也对，那时候她该还是个游魂状态，也许都经历过几轮转世了。

　　告别了湘夫人，落意和韩明昱下山去了。下山出入口是个高阶结界，将下界仙境与人界两个空间绝密地隔离。

　　因此人界地图上不会显示瑶山等诸多仙山灵境。

　　下山之时，落意特意修饰了外形，银发变黑发，容貌俊美敛去五六分，衣服颜色也改成了深沉的藏青色，防止太过惹眼。

　　饶是这样，他的相貌气质还是压过了一众男子。

　　出了结界，两人便在一处荒山。山脚下人烟罕至，连村子都没有。

　　这块地界范围内，三十里地才会有像样的城镇，东南方向四十里的梅州府是其中最大的人口聚集处。

　　扶风王朝鼎有名的四城，北有宣州府、蕲州府，南有扬州府、梅州府。

　　对于很少出门的韩明昱来说，就近的梅州府人杰地灵，她喜欢得很。

　　两人要先去梅州府采购一辆马车以及赶路的吃喝用度，另外还得办理全国通用的路引。他们脚程花了三个多时辰。到了梅州府，韩明昱带落意去了梅州府最好的酒楼荟萃楼，大方地请他吃饭。落意辟谷多年，没有博她面子，吃喝了些。

　　韩明昱吃饭时，又想起了师父，那时她们坐的就是二楼靠窗的位子。

　　饭后，他们办完该办的事，天黑前在梅州府以南的风停镇落了脚。过了风停镇，就可以上官道前往上京。

　　镇上的客栈环境比较简约，价格倒是便宜，最好的房间才一百文一晚。床铺柔软，热水免费供应，还包一顿简便的早餐。

　　韩明昱休息了两个时辰，子时初刻背上拿布包着的棠溪剑，拿着千罗罄就要出门。关房门的声音非常细小，但隔壁落意还是探出身来，“去哪儿？”

　　“解决一个麻烦。”

　　“我要去。”

　　韩明昱点头，“不过你不许插手，只能看着。”

　　“可以。”

　　客栈大堂里没人，小二去后院睡觉了。

　　小城镇上的百姓大都在亥时左右就不会出来走动，子时的街道上更是没人。

　　韩明昱花了半个时辰将镇子逛了一圈，千罗罄都没反应，于是走到最后能想到的地方，西北角的破屋。

　　里头住着个外地来的穷秀才，赁这破房子一年，大半夜还在摸黑背书，突然看到窗外飞过去两道黑影。早听街坊说这屋闹鬼，房主才把赁费降的很低。秀才咽了口口水，缩进了被窝里，已经都经历过两次闹鬼了，这次也罢了罢了，熬到上京赶考就可以了。

　　韩明昱带着落意来到一片林子里，秋日里花草树叶逐渐枯黄，夜风冷飕飕的，将一片叶子轻轻吹打在水面上。

　　水的对面有几方无人祭扫的坟，是从前朝留下来的。

　　林子深处幽黑寂静，千罗罄上的光纹转了几圈。韩明昱不在意，在区域内来回踱步。

　　“明昱，你在找什么？”

　　韩明昱抬头，“那个地方得四个月才开一次门，我试试看能不能提前进，看来是痴心妄想了。不过这地方的妖魔害人不浅，我得除去。”

　　“哦，搞半天你是来斩杀的。”

　　林中生了雾气。

　　“他快来了。”

　　落意看了韩明昱一眼，“我知道，我旁观。”说完捏了隐身诀，隐去气息。

　　韩明昱把千罗罄放进怀里，取下背上的棠溪剑，撸下剑鞘上的布。寒光一闪，剑刃出鞘。她毫不犹豫在手心划了一剑，握拳将雪滴在图腾雪玉上，雪玉不断散出的灵气，游走在相连的剑刃上。

　　雾越来越重，令人分不清蒙住眼睛的是黑夜还是浓雾了。

　　如此风流兴莫支，好花含笑雨淋漓。

　　…………

　　此乐不知何处是，起来携手问东风。

　　…………

　　一字一句一段的艳诗艳词，前头还好，后面却越发露骨。有女子的低吟，有男子踹息，幻梦中真假难辨。

　　听觉感受，传至视觉感受，再到天灵感受，有种奇特的酥麻蔓延脊骨。

　　酥麻中带着刺痛，像刀割，内心承受空荡的痛楚。

　　在声色风月中，韩明昱手持长剑，在漩涡中如同入定，岿然不动。

　　那些相貌姣好的男女，突然双眼都瞪向韩明昱，“姑娘，一起啊。”透着如水温柔的嗓音。他们半拉着衣衫，朝韩明昱拥了过来。

　　等他们接近，韩明昱一剑劈展开来，且说：“食色，性也，吾不避如蛇蝎，也不沉耽此道，见之如寻常。”

　　剑光如芒刺挑黑暗.

　　人影散去，四周立起硕大的画册，一共二十四相连页，对应着二十四节气，从立春雨水到小大寒。

　　每一页都有一个风流旖旎、形态各异的美人，美人性别不限，男女都有。

　　画册中不是画像，是挂在其上的美人血肉尸身。他们被魔气贯穿，是一个个没有魂魄的躯壳傀儡，睁着无神的眼睛，呈现诡异的媚笑。

　　韩明昱皱了眉，被魔这般残害，无法转世，只能成恶鬼了。

　　这是《二十□□月花册》，从大燕朝流传下来的禁书，坊间依旧暗中流通的秘戏图，被因情、欲而生的魔用为载体，吸收凡人情感和精气来修炼。

　　这魔以画册为名，自称风月魔，是他唯一不多的涵养了。

　　画册二十四页中，只有二十三个美人，差最后一页的大寒是空白的。

　　七个月前韩明昱初次碰见风月魔，风月魔便用秋分公子来引诱。风月魔行的是阴阳法则，用美女吸引男人，用美男吸引女人。

　　正中间的大暑发话了，声音喑哑：“上次想把你做成小寒，让你给跑了。这次又让我碰见，可没有好运气了，最后一个大寒的位置就给你了。”

　　“怪不得在梅州府找不着你，原来是去寻找画册人选了。”

　　风雨魔很得意，“小寒已是杰作，扬州府名伎。”

　　韩明昱心道：真的是去跨地域害人。

　　多了具躯壳傀儡，风月魔的实力更上一层。韩明昱可以想象真让他完善了二十□□月花册，成了气候，凡尘该是多么可怖。

　　“你对我还真不忘初心。”韩明昱讽刺。

　　“奇了，之前老远就闻到你有半颗玄门心，现在反而什么都闻不到。”

　　“我成了浣灵师，自然而然掩盖与你们魔物相通的气息。”

　　“浣灵师？怪不得一剑破了幻象，是变强了点。可那又怎么样，初出茅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就让我先剖了你的心增长修为，再用了你的躯壳完成风月花册。”

　　风月魔操控着大暑的身体朝韩明昱攻击而来。大暑生前是剑客，在二十三位美人中战力最强，他的剑快而猛。

　　韩明昱的身体是没有灵气运转，全然靠剑上的灵气，她自小随衡羽师兄习过一套高明剑法，出自中古战国时期赋谷派，她也练得出神入化。

　　韩明昱碰到剑道高手，不怯场，反而有股与对手对战的兴奋。

　　剑客化势为雨，攻击范围也扩大着。韩明昱用灵气抵御每一个攻击点，为了观察只守不攻，直到对方露出了后劲不足的破绽。

　　原来如此，对方剑术走的是猛打快战的路子，前期解决不了对手，后面就很吃亏。

　　于是韩明趁此下了狠招，将他击落，毫不犹豫斩断他的双臂。其他的二十二个都从纸面上跳了下来，以生前的技能来围攻韩明昱。

　　韩明昱开启了神挡杀神的模式，将他们斩的支离破碎。

　　风月魔见状，动用了本体，魔气丝丝缕缕不断迸发，又揉归于黑暗。

　　韩明昱看不见，借着剑上寒光也依旧看不见，她劈挑着剑，什么也碰不到，忽然就感到腹中一阵剧痛。

　　一根魔气化成的触手直接贯穿了她的肚子。

　　敌在暗，我在明，麻烦了。

　　韩明昱已经无法判断风月魔的攻击方向。

　　“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也要毁了你！”

　　韩明昱杀毁美人身体的举动完全激怒到风月魔，她将遭受风月魔最残忍的报复。

　　“风月魔，你修到现在连个实体都没有吗？”韩明昱质问。

　　“没有实体怎么了，不代表我弱，堂堂魔界至尊也都没有实体，不照样把仙界打的够呛。”他气急败坏，“我要割下你的脸皮，拧下你的头颅当球踢。”

　　韩明昱低头看见魔气在腹部，瞬间明白了——魔气触碰到实处便会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