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窥天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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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缭绕，空气中充斥着人间美食的香气。伴随着两三声吆喝，在噼啪作响栗子壳爆出的火花里，夹杂了隔位包子铺刚打开蒸笼溢出的蒸汽。
是白林镇每旬一次的早集。
秋柠坐在一只土墙头上，踢动着两只脚爪，回头梳理着自己沾上了烟灰的羽毛。
墨黑的尖喙没梳两下，忽而又被一股甜香吸引着抬了头，正是不远处的枣糕出锅了。
随意甩了甩身上的绒羽，秋柠变扑棱着翅膀绕到糕点师傅的身后，嫩黄的小爪抓住案板的一沿，歪着头看糕点师傅从锅里夹出一块，用油纸包好，递给排队的人，又夹出一块，不多时，将有一块没切工整粘连着一小块将掉未掉的枣糕晃晃悠悠地出现在秋柠眼前。
秋柠瞅准时机，探头一啄，一块枣糕到口。枣糕虽小，但秋柠此时化为原型，体型也不过是巴掌大，这一口就啄了许久才把掉落的所有残渣尽数啄进嘴里。刚刚吃完，便缩在厚重的案板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地避开众人的视线——
秋柠在避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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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几个春秋前，秋柠借着日食时分日月同心之际，为自己摆卦阵偷窥天机推演命格。数百年来每次推演都只推出些不值一提的小起小落，因而此次摆阵本是秋柠闲极无聊的无心之举，不料收阵时阵眼一片血红，竟是十死无生的凶劫。
秋柠一惊，忙细细去看阵相，惊诧变为了疑惑……情劫？
孤怎会有情劫？
还是个十死无生的情劫？
他明明是悟了道，不会再特别关注哪个生灵了，才突破了境虚期，拥有了成为一殿之主的实力。
情劫不应当是分神期比较常见的东西吗？
转瞬间，秋柠已经在脑海内过了数种可能：走火入魔时把仇人上了，那人一气之下杀了自己；有人暗恋自己数百年求而不得因爱生恨，被咒永世不得超生；仙君赐婚被自己拒绝，仙君震怒将自己捏死；被合欢殿的人骗去双休结果没控制好吸干了对方精气，被全门派追杀……
思及此处秋柠皱眉，数百年来头一次感到迷茫……他想的那些，能算是情劫吗？
他对情劫的理解似乎还不够透彻。
众所周知情劫因情而起，可秋柠实在想不出自己会因为什么动情。
没有情，劫从何来？难不成被痴情于自己的人杀了也算是情劫？
那顶多算是意外！
然而毕竟劫数太过凶险，秋柠又一向不是托大的人，虽然百思不解，但还是顶着满头问号开始思考对策。
几日后，秋柠在吃吃喝喝晒太阳之余，用有限的思考时间想出一个最为偷懒且十分稳妥的方法：避免和所有开了智的生灵交往。
从根源上断绝了情产生的可能。
然而断绝来往最有效的办法是闭关修炼，但秋柠实在不忍让嘴巴寂寞，白白丧失了一年三百六十日至少一千八百次品尝美食的机会，于是，在反复权衡后，秋柠自认想出了一个完美的解决之法——
变回自己的原型山雀，以一个未开智的羽兽形象逗留人间，顺便蹭吃蹭喝。听说人族偏爱可爱之物，说不定用原型蹭饭更加方便。
草草计划完，秋柠嘴角露出不明笑意，躺在庭院灵泉旁的藤椅上，从储物空间内抓了一把糖炒瓜子，懒洋洋地唤道：
“九枝，帮孤办件事。”
一名浑身散发着浓烈妖气的黑衣男子闪身出现在秋柠面前，犹豫了一下，往秋柠处挪了几步，又顿了顿，敛了一身冷冽的野性，温顺地低下头快走两步来到秋柠身边跪下身去，原本如刀锋般的目光开始变得飘忽，垂在身侧的手指绞在一起，不安地搓动着。
“主人有何吩咐。”
九枝的声音清淡，像是于夏日饮下一杯凉茶。
秋柠本想直接吩咐九枝，却忽然觉得该顺便问问九枝关于情劫的看法。如此致命的劫数自然是不能被外人知晓，否则很容易被人利用，后果不可估量。秋柠心里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对九枝打开了所有心理防线，多年的相处与陪伴在他二人间建立的信任早就不需要了理由。
“九枝，你对情劫了解多少？”秋柠闲散地问道。
九枝不安分的手指忽然僵住了，但仍立刻回复道：
“回主人，尚可。”
秋柠注意到了九枝的小动作，对他这个答复有些意外。能让九枝说的出‘尚可’的，那已经是了解颇深了。再加上九枝的小动作，秋柠的思绪就忍不住到处飘了。
九枝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秋柠心中叹了口气，不免有些腹诽，九枝也太小心翼翼了，有喜欢的人就有呗，还怕他知道怎么地，要不是现在情劫缠身，他说不准还要帮忙撮合撮合。
“唔……那你是否知道，若孤因为痴情于孤的人身死，算是情劫吗？”
秋柠不甚在意九枝的想法，毕竟生灵各有命数，他根本无权干预九枝什么。虽然名义上秋柠是九枝的主人，但众妖族之间没有像人族那么多的道德牵绊，往往只有利益权衡，反杀噬主的事情屡见不鲜。
秋柠只是随口一问，九枝却惊的连忙接话道：
“不会的！属下不会让主人……”
九枝焦急的神色凝了一瞬，声音一顿，像是茶水里咕嘟冒了个泡，磕绊地说道：
“不……不会让主人死在属下前面。”
秋柠：……
他怎么就忘了不能在九枝面前拿自己举例子。
“那孤换个问法，若是有人因为痴情于他的人身死，算是这人的情劫吗？”
九枝这才平复下眸中可疑的慌乱，故做无事发生地思索着答道：
“属下学问不精，未曾听闻过这种说法……属下不知，请主人治罪。”
“嗯……”
要你何用……秋柠在心里悄悄嘀咕着，开始怀疑那天的卦阵是不是摆错了。
或者是老天发现他偷窥天机多年生气了，想拿他寻开心。
思索片刻，秋柠自觉玩不过老天，头痛之余，就习惯性地想吃点东西压压惊。可他抬起的手伸了一半才发现小妖南风贡给他的那盘吸饱了天地灵气的瓜子已经被他吃完了，好像就是在他刚刚自己琢磨情劫的时候。
说不定跟九枝说话的时候都是边嗑瓜子边掉瓜子壳边跟他说话的。
秋柠看着落了满地的瓜子壳，才发现自己又让九枝看见了他这幅不检点的样子，轻咳一声刚想把九枝支走再拿一盘瓜子过来，自己趁机把这堆瓜子壳扫走假装不存在，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就摸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视线从瓜子壳上移开，就看见九枝把脑袋放到他手下蹭了蹭，见秋柠看向他，便弯了眉眼，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秋柠：……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九枝越来越会钻空子粘人了。
说来奇怪，九枝大部分时候都把规矩守的死板的跟某些一根筋的犬妖一般，光是卯时请安就雷打不动的请了一百多年；可有时秋柠又觉得九枝钻起规矩的空子来连兔妖都自愧不如，就比如刚才——殿规里明确写的不得主动碰触殿主身屈，可他这，还真很难说是不是主动。
不过手感真挺不错的。柔顺而微凉。
秋柠平时也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碰触这个下属，便也趁机揉搓了两把。
九枝这会已经闭上了眼，嘴角弯的更明显了。
秋柠收回了手，决定还是按着原计划实行，于是他对九枝道：
“你去通知遥枝殿上下，孤修炼遇到瓶颈，要去丹灵洞闭关几年，也可能是几十年。这期间无法管理遥枝殿，也懒得出关收拾烂摊子，就把这殿封了吧。”
对外声称闭关修炼，实则秋柠已经计划好变成原型——一只小山雀，偷偷溜出去，按着收集好的资料把几个美食胜地享受生活。
秋柠自觉这个计划完美到可以瞒天过海，毕竟他到时就只是一只小雀，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开了智的生灵对一只呆鸟动情。不和任何生灵产生交集，连‘在乎’都不会有，何来的情。
九枝听完一愣，没有质疑秋柠的命令，而是问道：
“敢问主人，可否允属下守在洞口为您护法？”
“不可……”秋柠下意识地回绝，心道九枝要是为他护法，他还怎么溜出去玩。可话一出口就发现他还得想个理由，毕竟之前每次自己突破闭关或是重伤修养时，都是九枝为他护法的。
“孤……此次突破及其艰难，需在百里内布下聚灵阵……咳，难得你不用在孤身边服侍，你就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秋柠说着说着就编不下去了，怕自己说多错多引得九枝怀疑，便心虚地岔开了话题。
在九枝面前毫无顾忌惯了，竟有些不知该如何说谎了。
“属下……有。”
九枝的答复让秋柠有些意外，这次他竟没有坚持什么，不过目的已然达到，秋柠也懒得细究，反而从内心深处生出一丝难以发觉的欣喜。
“那岂不是正好，自从你跟了孤就一只守在孤的身边，偶尔外出为孤办事也都是行色匆匆，倒是孤疏忽了，半分你自己的时间都没留给你，你既然有想去的地方，便趁着这个机会去一趟吧。”
“是……多谢主人挂心，属下这就去安排。”
九枝离去的身影仿佛不似往日迅捷，竟有一丝怅然若失的错觉。待秋柠忽然想起来满地的瓜子壳还没清理，再低头却发现岩板地上光洁如新。
秋柠有些脸黑，心中腹诽：九枝啊九枝，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有时候装作看不见也是一种贴心……
不多时，九枝又折返了回来，为秋柠奉上一盘糖醋瓜子……剥好了壳的。
秋柠：……孤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窥天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