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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树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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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宁笑得肚子疼。这小徒弟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任澄的剑法是三师侄一手教出来的,青衣排名七十,可不是岌岌无名之辈,这可是门派未来担当的候选人之一。
洛宁想到人会被任澄揍得鼻青脸肿,就快意。这小兔崽子坑了她两次,讨了一件法器,得让他知道知道翠微可不是那么好呆的。表面上其乐融融,背地里弱肉强食的可不少,谁还不是一路拼出来的。
“师父!”
说曹操曹操就到。温昀背着剑站在院门口,笑容清澈干净,极具欺骗性。
洛宁起了性子,招呼人过来,“小徒弟!来!”待温昀走过来之后,她笑眯眯地说道,“是不是想问我怎样才能打败任澄?”
“师父可以告诉弟子吗?”少年在这时候身上才有了十二岁的影子,漂亮的眼眸中全是儒慕同依赖。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啊,只不过,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洛宁从凳子上站起来,理理袖子,“为师以前吃过一种糕点,叫七彩。有七种颜色,既好看又好吃。只可惜这善堂的厨子后来就再也没有做过了。”
洛宁半蹲着腰平视着温昀,“徒弟能做吗?”
“我若能做,师父就肯定能让我打败任澄吗?”温昀反问。
洛宁漫不经心地摆手,“是啊,怎么你难道会做啊?”
“我虽然不会,但我可以学。师父,明天这个时候,我便会送上。”温昀笃定道。
洛宁看着风轻云淡,心底早就笑开了花。她从来就没有吃过什么七彩糕,莫须有的东西,他还能凭空创造不成?
温昀半夜没有睡觉。喜阁中有好多医书,记载了各种各样的药材,可染色。商节叔叔曾说过,他这位师父,孩子心性,喜怒无常,变化不定。莫说她是不是真的吃过七彩糕,就算没有吃过,只要他做的足够吸引人,不怕她不承认这是七彩糕。
温昀在烛光下翻着书,白皙的脸上映出红晕,唇角微勾。
“出了什么事?”洛宁跟着梅即走进他的清源府,便见几大长老面色阴沉地坐在一旁,地上放着一具尸体。洛宁走近了,看清楚地上人的脸,双眼完全睁大。
洛宁心情变化时,眼睛习惯性眯起,平常多是半睁着,鲜少如今日这般。旁人细看之下,可见眼中有淡红色的波纹按照一定的轨迹缓缓流动。她道,“是谁干的?”
死的人是五长老。翠微门下有七位长老,实力不俗,绝非普通人可以杀死的。
想她受人之托看顾翠微才不过是一千年就有人闹事,放出去,那些老东西指不定怎么嘲笑她呢。这小五也是个好孩子啊。
“不知道。”大长老摇头。这才是最令人害怕的,来无影去无踪,连一点信息都没有留下,说出去,恐怕连信的人都没有。
几个长老看向洛宁。这位活得比他们久,总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法子。
梅即盘弄着手指,道,“几位先出去吧,我和师叔有私话要说。”几人面面相觑,前后出去了。“人都走了,师叔祖对我不用藏着了吧。”梅即支着下巴,神色浅淡,眸色无光。
翠微掌门是翠微唯一一个知道她是妖的人。
万年树妖。这世上可没有第二只了。
洛宁蹲下来,伸出手掌,墨绿色的藤曼从掌心伸出,自五长老头顶钻入。树妖藤曼,可以知道人死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东西。
洛宁闭上眼。梅即细细摩挲着圆润的指甲,眼神一直锁在洛宁身上。
洛宁缓缓睁开眼。
梅即问她,“怎么样?是谁?”
洛宁神色凝重地摇头,“没有谁。”她轻舒一口气,“没有谁,是他自己。”梅即惊讶,一双美目瞪出来,“自杀?不可能。”
洛宁摊手,“我确实看到他自拍天灵。至于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我就不得而知了。派人去查查吧。”
洛宁离开了清源府,漫步在主峰。路过的弟子见到她,便弯腰行礼。她走到一处没有人的悬崖,面向天际,轻甩着手里的丝绦,道,“跟你没关系吧,七曲君?”
“哪能呢?”绯色身影自空中缓缓浮现,顾七曲面带笑容,“哪能借了你的地养伤,还给你找事呢?”
“是吗?”洛宁动动手指,伞柄抓在手里,火红的伞面缓缓撑开。
涅槃,她的本命法器。虽为树妖,却敢使火,胆大包天。
顾七曲脸上的笑容凝固,“我只是清除了痕迹,人死了可跟我没关系。不至于这样动真格吧。”他缓缓后退,“再说了,我还有伤在呢,大家都是妖族,何必为了人族的事置气,多划不来?”
洛宁微笑着转动伞面,“若是你全盛时,我当然不会了。谁叫你现在寄人篱下,还敢趁乱添火呢?”涅槃火啸天而上,迅速将两人围成一个火圈。
温昀从厨房里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他不敢耽搁,提着食盒,急急就往洛宁的湖边小院跑去。他气喘吁吁地推开门,便定住了脚步。
眼前人青衣墨发,一双桃花眼转过来看着他,灼灼其华,潋滟生辉,半是懒倦半是风情,“是温昀吧?”他视线向下走,“给你师父送饭,好生孝顺呀。”
“您是?”温昀问道。
“怎么,”梅即轻捋发丝,嗔了人一眼,“连你师娘也不认识?”
师娘?温昀惊讶着低头行礼,“师娘。”
梅即轻哼了一声,“你师父身体不太舒服,进去照顾着吧。”温昀正奇怪,怎么昨天好好的今天就不舒服了,眼前的美人已经不见了。
总觉得师娘好像不太喜欢他。
温昀提着食盒站在屋前,“师父,我进来了?”没有人应答。温昀犹豫了一下,推门进来,屋子有些暗,他站在门口,隐约见到洛宁躺在床上,盖着薄被。
“师父?”他走近了,才知道洛宁是闭着眼的,应该是睡过去了。也许是有过一段一直被追杀的日子,温昀对血腥味十分敏感,此刻就闻到了洛宁身上的血腥味,她应该是受了重伤。
温昀轻叹。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师父看样子是不可能起来指导他了。
这一战输了,往后在门派里再想立威,可就不容易了。
“洛宁这个人呢,吃软不吃硬。你若是想她真心收你为徒,那你就要拿出一颗真心来对她。”温昀想到商节的话,在床边坐下来,守着她。
洛宁醒了。
她动了动手指,偏过头。少年坐在床边,靠着墙壁打瞌睡,脸色依然是初时的苍白,,轮廓分明。洛宁觉得这崽子实在是太瘦了。
洛宁双手撑床,坐起来,一低头就看到温昀手中的书。正是那本乐和剑法。
洛宁有生以来头一次反思了一下自己。她是不是太过分了。人家初来翠微,受人欺负,她这个带他来的便宜师父非但不护着,反倒是刁难他。想想是有点过分。
要不就帮他一下?
真帮了她也不是很情愿,到底不是她真心实意想收的徒弟啊。
洛宁偏头望向窗户,已经有微弱的天光。她推了推温昀,轻声道,“你在这里守了一整夜?”温昀一清醒便立即站起来,“嗯。”他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有鼻音。
洛宁有些愧疚,到底是没有修炼的凡人,熬上一夜,的确是辛苦。
“还有精神么?用不用休息?”洛宁下了床,“我教你。”
许是洛宁的表情和声音都过于平淡,温昀一时怔住。洛宁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怎么,还要我请你不成?”“不不,弟子不需要休息。请师父现在就教我。”温昀简直是欣喜若狂。能教一次,就能教两次,能教他如何打败任澄,将来也可以教他如何报仇雪恨。
洛宁推开门,对身后的温昀道,“你把这几天练的乐和剑法使给我看看。”温昀应是,转身去屋子里拿了剑,在院子里耍起来。
半晌,洛宁无奈道,“温昀。”她语气略重,温昀不由得停下来,忐忑地看着她。
“你手里拿着的是剑,不是锤子。”洛宁点了点温昀握剑的手,“巧劲,不必过于用力。”她顿了顿,“你对剑是有什么执念吗?”
温昀腼腆一笑,“我爹也是用剑的。”
洛宁这才想起来。温思红也是出自有名的剑术世家,在修士中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只不过后来自甘堕落罢了。洛宁不免奇怪。,“锤秦剑温,都说温家人天生剑体,举世无双,我看也不尽然嘛。”
温昀有些羞愧的低头,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他若真是温家人就好了,可他偏偏不是。
“此战你是要战任澄,而不是别人。”洛宁道,“任澄跟他师父走的是一个路子,剑锋霸道,出剑极快。乐和是顶顶温柔的剑了,以柔克刚,正好。乐和出剑有乐声,任澄一贯以声音来判断方向,他信自己的耳朵胜过眼睛。”说到这里,洛宁朝温昀微微一笑,“这就是你对上他唯一的胜算。”
洛宁从温昀手中接过剑,“你也别想着任澄会自大轻敌,翠微的弟子但凡踏入了摘花台,就绝对会全力以赴。闭上眼。”
温昀闭上眼,耳边又清越的剑吟。
“我在哪里?”
“在我左边。”温昀毫不犹豫。
只听洛宁嗤笑一声,“睁眼看看。”
温昀睁开眼,下意识地向左偏,空无一人,再转头,洛宁就在他右边笑着看他,“怎么样?”温昀不过一瞬,便立刻明悟,“师父御剑在左,人却在右。”
洛宁点头,“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温昀踌躇道,“单凭此,弟子依旧无法取胜。就算可以扰乱任澄的判断,我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攻击。”
洛宁盯着他,“小小年纪,胜负心倒是强。”她在袖子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杆捣药杵,不情愿道,“这是你七长老的法器,为师借来玩的,先借你用用。”
温昀疑惑地接过。
洛宁忍不住嘲笑,“没见过世面。注入灵力。”
温昀闻言,缓缓注入灵力,药杵猛然放大数倍。他一只手险些握不住。
“我知道,你天生臂力惊人,多举举,自然便使得动。这法器原来是体修的,不需要多强大的灵力,只要你能耍的动,就能伤人。”
温昀缓缓握紧了手中的杵,眼里的光仿佛是要溢出来。
“多谢师父。”
谢师父赐我藏身之地,谢师父教我获胜之法。若非是仔细观察过,师父怎能知道他究竟适合什么呢。她是面冷心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