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妾》茴夏

16、往事

　　“小姐，府里的人都说你受伤了。”桃红小心翼翼地把着韶冬的手。

　　粉如藕色的手腕被人轻轻地按着，仔细地检查着伤势。

　　韶冬抬起头，看着清瘦了许些的桃红，眼里带着心疼。

　　沈翰善看到这一幕，淡笑着将手中的药碗递给桃红。刚好外面的侍女进来，他便对着侍女朝着桃红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将蜜饯和汤给人。

　　浓白色的汤飘散着热气，一股股的香气分散了桃红的注意力，又看了眼手中黑不拉几的药，刚刚才落下的心，又被提上来了。

　　在桃红的认知里，只有病得特别严重的时候，才能喝汤。不由泪雨然然，声声落下，一时难过不能自己。

　　弄得韶冬一头雾水，手脚慌乱，不知道对桃红说些什么。

　　“怎么哭了见到我不开心”韶冬心疼为桃红揩了揩眼角的泪意。

　　“以前我娘病逝的时候，我阿爹就给我娘熬了一碗汤。小姐，你是不是病得特别严重，要不然姑爷怎么给你汤。”

　　桃红泪意闪闪，韶冬见到她傻乎乎，不由地笑了起来，正想去与人开玩笑，但看到桃红认真的神情，突然想到当年的牢中的情景。

　　那时九月寒风刮在牢里，刺得人只觉得饥寒。韶冬在牢里举无目亲，朝中又树敌众多，韶家为了自保，也上名族谱将她给除了名。韶冬对于除名，也没什么感觉。她本来就上不了族谱，只是祖母为了给她一个名分，才让人填上。

　　再说像她这样，父不疼，母不在的人。要不是祖母，早早就在韶家化为一个孤魂野鬼了。

　　就跟现在这样能活着，就是一种幸运，自叹什么不幸呢。

　　韶冬一直觉得像她这样天生的冷血，被这样对待是应该了。

　　就这样想的时候，桃红抖着破烂的衣衫走了进来。

　　那时，韶冬险些没有认出人来。桃红整个身子没有一块是好了，不是这青就是那紫。

　　原来极为清秀白皙的小圆脸，现在又瘦又黄，左半脸还带一片被火燎过的痕迹，眉眼左下还翻着一道极深的未好的血疤，走的姿势也畏畏缩缩，弓搭着塌的腰，对着韶冬笑了笑，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一碗乳白色的肉汤。

　　“小姐，喝一碗汤暖暖身子。”

　　韶冬看着桃红露风的牙，难受地捧过汤。听着桃红絮絮叨叨，讲着近期发生的趣事与好事。

　　可是说着说着，桃红便掉了泪下来，苦涩的味道在空气里展开。

　　她明明想哄韶冬开心开心，但是日子过了太苦，没什么值得说的事。

　　“小姐，最近我可能来不了，你要在牢里好好照顾自己。牢里冷，我在家里找了件衣服，可能有点旧，但暖和。”

　　桃红将身后的包袱递给了韶冬，粗糙龟裂的手指擦过韶冬烂断的手。

　　不说，韶冬也知道她过了极苦。垂下眼睑，低低地咬着牙对着桃红说道：“最近过了好要是不好的话，你试试去找司甘肖。看在我的脸上，他一定不会为难你了。”

　　桃红闻言，哭红着脸，抽泣哽咽地摇了摇头，“她才不要去求司甘肖，就是因为司甘肖，她的小姐才会变成这样。”

　　桃红哭着隔在木栏里，望着韶冬身上快要匮烂的腐肉。

　　“小姐，我家乡有个习俗，送汤代表着人离开。”

　　“圣上没信你，下旨要你秋后问斩。小姐……对不起……，我太没用了，跑了很多地方，问了好多人，他们都不帮你。”

　　温热的眼水落在韶冬手心里，打在心里，动容了几分。温和温柔道：“你很厉害了，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但都怪我，要是我犯错，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快点回去吧，以后找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不要想我，我会在这里过得很好。”韶冬拿着伤手，摸了摸桃红的脸。

　　但是她没想到，她死的时候，桃红也死了。

　　她把自己吊在树上，空气一点从身体里脱离。

　　“黄泉路上，小姐，你不会孤单了。”

　　桃红带着笑，离开了人生。

　　韶冬从没想过，她会被人如此珍视。

　　看着桃红的眸，韶冬想起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攥紧着对方的手，跟她解释道：“汤这是给我补身子了。不是意味着快死给我的断头饭，傻姑娘！”

　　抬了手按在桃红的头上，让她不想担心。

　　桃红还是不相信地问了问，毕竟年纪小，再加上从小就被人这样教育。一时不肯相信，也情有可原。

　　叹了口气，韶冬假装埋怨道：“怎么了还不相信我”

　　“没有”桃红立刻回道

　　“那不就行了，怕什么呢？”

　　沈翰善抱着拳，笑意地打酸味提醒道：“好了，好了，你们再主仆情深。这药该彻底凉了，凉后的药可会把你家小姐苦哭了。你不心疼，我就心疼了。”

　　这话臊的桃红老脸一红，“自己哭了半天，还被姑爷给瞧见了。彻底丟得小姐的脸，真是太笨了。”

　　半天也不见人动，沈翰善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从桃红手里端起碗，递给身侧的侍女，让她们去热一热。

　　自己则坐到床边，无比自然地端起半温的汤，想要喂给韶冬。

　　韶冬：“……”

　　被挤开的桃红：“……”

　　桃红自觉打扰两人，红着脸退了出去，整个屋里就剩下韶冬和沈翰善。

　　韶冬衡量一下，喝了下去。

　　寂静中，沈翰善一口一口地喂着，直到碗底见空，才放下开始细致说起今天的所见所闻事。

　　“你那母亲，是不是不喜欢你。今天上门时，说了几句，那整张脸便黑了一半。”

　　沈翰善接着道：“她要是真不喜，你就在我这里呆上一阵子。等到快要成亲的时候，再回去。虽然祖母护着你，但是万一落单了，她要真对你不好，我又不在，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听到这话，韶冬轻笑起来，抬眼看着这人。

　　才华横溢，世称怪才的麒麟才子。就算无这才华，单单就这副长相，走在大街上，也是若大京城独一份了。

　　艳绝世间，举世无双。人称嫡仙的人，与女帝三段情缘，要是情深似海，韶冬才不信。

　　韶冬顺了口气，对着沈翰善缓缓道：“有祖母在身边，我能有什么事。”

　　“我还没过门，就在你这里常住，在外面会落人口舌了。我一个姑娘家家，虽然你名义上是我的未婚夫，但我名声扫地，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了。”

　　顿了会，韶冬移动了下位置，松了松僵硬的肩膀，笑着望向沈翰善。

　　明白意思的沈翰善站起身来，吩咐下人去安排马车，送韶冬回府。

　　雨势打到地上，溅落在韶冬回府的马车上。

　　倾盆大雨中，黄河的又一个堤坝塌陷了。

　　雨势下，杜誉周眯着眼护送着粮草。

　　一路上见到不少流民，一看到粮食便一哄而上。要不是杜誉周改了道，特地走了小路，避开了大路。

　　这些粮草保不保得住，都是些不定的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