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妾》茴夏

12、出程

　　杜誉周挣扎了片刻，终究吐出心中所想：“此次洪涝的原因，一是地方父母官不作为，要是每年加固黄河流域的大堤，也不会这么早就塌了。在发现苗头之际，就大可将人群撤离，让这些百姓不受洪涝之苦。”

　　“二是赋税太重，一亩田就要收一百文铜钱。这要是旺季，丰收之年，百姓交完这些，好歹可以裹住吃喝，可是如今是灾害之年，要是种上田，辛辛苦苦劳作了一年，到最后一粒不收，还要交上赋税。自然是不愿了，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种，到处讨饭，四处流浪。”

　　这话一出，众人就急了，急性子的姬张直接出了列，对着杜誉周冷笑道：“殿下怕是久居高位，那里会明白手底下人的辛苦人们常说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这话用于殿下身上格外地适合。”

　　“再说若无赋税，国库该如何？国库本就不充盈，要是降低赋税，这百官上下，宫里宫外的开支该如何？”

　　“姬张，你作为二朝元老，常年久居高位，本王好歹亲身在战场上历练过，有些事未必不比你这数十年未出过京城的人看得透。”

　　“只要我们节俭，不乱花销，省下来的钱，从小到大，钱也会越聚越多，国库自然充盈了。”

　　杜誉周目光越过这一群半数穿着华贵衣服花白的老人，直径来到了姬张面前。

　　姬张抬起自己硬朗中带着雪月的腐蚀的面容，不屑地对视着这不足为惧的小儿。

　　危机重重中，气氛凝重低沉下来，姬张和杜誉周各自站在自己的阵营中。

　　杜誉周眸中瞥过背后，明白姬张只是这暗处里的人抛出了用来打量他的引子。

　　上一辈，身为帝王的时候，用了半生才毁到这群人部分根基。如今回来了，这些蛀虫们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毁掉。

　　“如果亲王觉得一定是我们办事不利的话，那不如殿下亲自下去一趟，去治治这黄河，去救一救黎民百姓吧。”

　　姬张冷呵了声，眼里闪着寒光。

　　话语刚落，转眼间，姬张便对着杜子茹拱了拱手，一副大义凌然道：“陛下，臣恳请派亲王去治理此次灾患。一来亲王的身份尊贵，可以代表陛下去宽抚灾民的心。二来亲王在战场上呆过一段时间，可以很快便适应恶劣环境。”

　　火又烧回杜子茹手里，高台顶座上，杜子茹冷淡应了句，“不知皇弟意下如何”

　　眉眼转动间，心里敲定了人选。

　　殿里小官们瞧了瞧杜誉周的脸色，心里暗暗打鼓。

　　处理黄河灾患，谁办谁有麻烦。要办好的还好，要办砸了，手里多了数不清的人命，女帝一命之下，不说乌纱帽没了，可能连命都没了。

　　杜誉周心中早有定论，对着杜子茹只道了句，“臣弟愿去！”

　　“只是这赋税该管一管了。”

　　杜子茹听到这话，笑了笑：“既然如此，那皇弟今日下午便启程，这赈灾之事不能再拖了，拖一天，这天下的受苦受难的人不知道会多少？”

　　“至于赋税一事，也不急于一时，反正它要月底收。倒是情况有变，朕会视情况而定。”杜子茹敲打着桌子，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

　　“臣遵旨！”

　　杜誉周行了一个礼，退回了原处，静静地看着高台上的垂帘里的杜子茹。

　　事情处理后，杜子茹揉了揉头上的太阳穴，脑中一片晕眩，看东西也看得不太清晰。

　　“朕乏了，就先退朝了。”杜子茹站起身来，宽大的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宫绦被穿在身上，虽然尊贵威严，但是杜子茹穿得太幼气了，一点都不想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

　　真正的帝王不该将自己任何弱态露出来，一旦暴露了任何一点，手下的人都有会伺机出动，置人于死地 。

　　果不其然，杜誉周又看到了那个小团体的动作。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一道尖细的声音出现在杜誉周的耳中，下意识一望，一个穿着红橘潜飞鱼服高大俊美的男子落入眸子。

　　他

　　傅明！

　　杜誉周认得这人，曾经一代绝世才子，女帝第一位夫君，只可惜……

　　眼里闪过一丝惋惜，当年太狂了，竟然以为父皇看重自己，不顾律法，想要去救自己的家族。

　　父皇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他的族犯了罪可是大罪，本就诛九族。要不是看在杜子茹和是身上的潜力的份上。

　　以父皇的本性可是绝不会放过他，更不会亲手把他排除在名单里，让手底下的人不要动他。

　　要不是把剑劫持杜子茹，来威胁父皇。让父皇放得自己家人，跪在地下说什么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全族的命。

　　惹得父皇大怒，下令直接腰斩。

　　可惜的是，最后还是三姐姐帮他收拾全局。

　　为他去求父皇，愿为父皇的药引、续命人。

　　那夜，整个皇宫就像换了个天，傅明受了宫刑，杜子茹成了背后的备用药物。

　　当杜誉周从边塞归来，看到了只有坐在轮椅上骨瘦如柴的杜子茹，下一刻她仿佛就要消散在空气里，成为天上的云，世间的风。

　　这让杜誉周不懂，宫里的人都说父皇最喜欢，最爱的人，是杜子茹死去的母亲。如果是最爱的话，为什么要将她丢在冷宫受苦十载，不给任何名分。所有公主该有的，她都没有。无数次的陷害，一次次不言，沉默地看着让她陷入绝境。

　　只到把她养成一个狼崽子，却一心想要她绝情，一心又想要让她给予温情。

　　父皇是一个疯子，竟把他们带得也像个疯子。

　　这个家族就想被诅咒般，到处都是冷血之人。

　　从没有一个人跳出了这个怪圈，冷血就好像天生刻在帝王家的骨子里。

　　按照骨子里的习性，杜子茹为什么没杀他呢？一个背叛一次的人，又有什么价值呢？

　　傅明缓缓地扶着杜子茹，走出大殿，嘴角微勾着，低着头在与女帝说着悄悄话。

　　“唉，该回去带几副药，随便将药卦交给闻黎滕，让他配好，以便应对接下要爆发的鼠疫。”

　　“这一次，所有的结局也该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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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引用于《左传》中的《曹刿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