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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山神庇佑(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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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村长的拳头,苏简白无比冷静。
他控制轮椅躲开村长的攻击,从呼啸的拳风旁擦过。
极其高科技气息的轮椅再度变形,身上竟然生出了五六只机械触手,它们绕过村长疯狂的袭击,奔向桌子。
其中两只,轻盈地将桌上的白瓷碗稳稳端起;另外两只,体贴地捧着水壶;还有最后一只机械手,干脆一把抓起桌子。
“你做什么?”注意到苏简白的行为,村长怒吼一声,脚步停顿一瞬。
如果是普通人,根本不会发现村长片刻的迟疑。
可苏简白外表看起来羸弱无辜,实际上他仍是被恶魔血统改造过的存在,他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了村长的怪异态度。
他肯定害怕这些东西!
苏简白微微一笑,继续控制触手,先试探性地将木桌子扔出去。
木桌子简陋干裂,桌角的木头甚至炸裂开来,里面满是被虫子啃咬过的内里。
村长一抬手,将木桌子劈开,散成了漫天碎屑。
“你以为能靠它们阻挡我?”村长十分焦躁,他反复扫视着苏简白,试图用言语打压他的信心,“你竟然敢抢我的东西,罪加一等!一会儿我抓到你们后,我会把你亲自切成片,炖汤喝!”
说罢,他疯狂拍掌,将地面拍出一个一个坑洼。
“你没事儿吧?”王依秋胆战心惊地望着苏简白,总觉得下一秒苏简白就要被怒气勃发的村长一巴掌拍死。
她呼唤着苏简白,同时连着给他扔了好几层防护罩。
苏简白没回应王依秋的关怀,他面色镇定,让机械手臂把白瓷碗里的红汤泼出去。
村长对红汤毫不在意,他甚至特意上前一步,用大半个身体接住淋出的红汤。
“真好啊,你知道我打累了,想给我大补点儿?”
村长肉眼可见地面色红润起来,他嘲弄地看着苏简白,一副“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他不仅面色极好,连身材都变得更加壮硕。
他原本只是个一米六几的弯腰驼背小老头,变身后高了点儿,融合老太婆后,差不多有一米九,是个壮汉的身高。
可如今,他竟然一寸一寸地生长起来,不多时,就到了快三米!
村长家的房屋较为低矮,他的脑袋狠狠地撞在屋顶,将木制的屋顶撞得稍有裂隙。
“你别把自己家撞塌了。”仰头望着村长,苏简白忍不住开口提醒。
村长听了他这句话,竟然真的缩小了点儿,虽然也是顶天立地,可房顶保住了。
松了口气,回过神后,村长立时陷入暴怒状态。
苏简白自认为是好心提醒,可这番话在村长心里,就是苏简白的嘲讽和挑衅。
“我要杀了你!”村长的情绪来得飞快,下一瞬,他就双目通红,直直冲向苏简白,手臂高高举起,带起的劲风呼呼作响。
“去!”村长扑面而来时,苏简白稳稳抬手,把白瓷碗扔到他头顶。
“……”村长的动作僵住了。
他停滞在原地,像是一出精彩的武打戏,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有种好笑的滑稽。
“他……他怎么了?”王依秋小心翼翼地开口,“还是我怎么了?”
苏简白将轮椅的各种高科技零部件全部收拢起来,只留下简单的轮椅结构。
他操控着轮椅,飘飞到村长面前,伸手把白瓷碗按得更重些:“他太不冷静了,我帮他冷静下。”
白瓷碗狠狠按下去的瞬间,有瓷器碎裂声响起,与此同时,魁梧的村长逐渐缩水,变回原本的小个子,从他身体里弹出了越发疲惫的老婆子。
村长和老婆子滚落到地上,两张老迈的脸上,是同出一辙的狼狈。
见村长转动脖子,似乎要清醒过来,王依秋连忙扔了好几个防护罩,把玩家们保护起来,同时小心地观察着村长的动向。
村长迷茫地睁开双眼,环视着在场玩家:“你们……我这是发生什么了?腰酸背痛的。”
“你还记得刚才的事吗?”范茂仔细打量着村长,见他的茫然表情不似作伪,就松了口气,走到村长面前,“你突然变成了好大个人,还非要把我们都杀了,吓得我们到处乱跑。”
范茂好像在关心村长,实际上把锅都甩到了村长头上:“我们什么都没做,就被追得狼狈,幸好你醒过来了,要不我们都完了。”
村长伸手摸着脑袋:“真是我出问题了?”
“是啊。”石正德心有余悸地上前,粗声抱怨,“你说的‘邪物’,是不是你身上的东西?”
“他三天两头,趁你不注意冒出来,你还不知道。”石正德原本是胡说的,可他越说,越频频点头,觉得猜测颇有道理。
村长和老太婆对视一眼,二人交流着苏简白看不懂的讯息。
很快,老婆子搀扶着村长起身,村长找不到桌子,就胡乱扯了个椅子坐下。
“先别管我了,我就是个意外。”他岔开话题,“聊聊你们的任务吧。”
“你们要对付的邪祟,很可怕,每晚它们都会袭击我们。”村长凄苦地笑了下,“山神原本会保护我们,可自从炸了神山,山神就不准我们再烧火吃饭,也不再护我们的周全。”
村长说完话,苏简白感觉虚拟手表震了两下。
他把手腕伸到毯子里,在毯子的遮掩下,翻看着虚拟手表发布的任务。
村长啰里啰嗦地讲了一大堆,可虚拟手表上,他们这次的任务仍然很简单。
还是两个字,“活着”。
而时间限制,是72小时,三天。
“你们要是能帮我们打败邪祟,再寻回山神的信任,我会和送你们来的人汇报,会给你们更多好处。”村长扫视着玩家们,面上是期待和鼓励,“回去休息吧,晚点儿我派人给你们送吃喝。”
玩家们回到初始的小院,各自选择了房屋。
有些玩家对地理位置有要求,想要个坐北朝南,不偏不倚,远离茅厕的房间。
而苏简白扫了一圈,发现没有特别好的,就随缘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的构造和他出生点的差不多,都是破旧的箱子、破烂的稻草、污浊的墙壁、潮湿的角落。
苏简白大概扫了眼屋子,就推门离开了房间。
看其他玩家的表情,对住宿环境都不太满意。
“行了,至少有个地方躺着。”石正德见大家情绪不高,就打哈哈道,“我有个世界,出生在热带雨林里,整天只能睡树上,还要担心会爬树的猛禽。”
“对。”范茂主动承担起领导者的责任,“石正德说得对,我们的环境不是最差的,没必要难受。”
“而且就是做个任务,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范茂鼓励众人,“就三天而已,三天过去了,照样住旅馆住酒店。”
都是经历过几个世界的玩家,没有人会真因为居住环境差而生气。
因此范茂劝导两句,大家就都打起精神,开始研究任务。
玩家们很活跃,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这个世界的秘密。
苏简白靠在轮椅上,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异想天开,有些比较靠谱,有些纯粹就是胡编乱造。
聊到最后,大家一致认为,等到晚上,就知道情况了。
注意到苏简白无精打采的,王依秋往他身边凑去:“你也觉得开会没意思?”
“这是我们夜风工会的特色,大家开会,各抒己见。”王依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我也觉得没意思,不过形势还是有必要存在的,存在即合理,是吧?”
“嗯。”苏简白没反驳。
夜风工会能从平民工会,成长为中转广场三大工会之一,肯定是有其优点和底蕴的。
可惜,苏简白对张文风的印象不太好,连带着便对夜风工会的印象很差。
“你们在吗?”苏简白正在猜测张文风现在情况时,院门被敲响了。
靠得近的玩家连忙去开门。
门外,面黄肌瘦的女人捧着一盘红薯干进来。
红薯干的香气逸散到空气中,让饥肠辘辘的玩家们都有了食欲。
“我们村里剩下的粮食不多了。”女人低垂着头,把红薯干放到桌面上,“你们是贵客,村长特意吩咐我们,把窖藏的红薯干拿出来招待你们。”
放下盘子后,女人的视线黏在红薯干上,许久才艰难地分开。
发现这一点后,苏简白挑眉笑了下。
这乡村女人本像是一块没有生命和感情的木头,可她又瞬间鲜活了起来。
“大姐,”他伸手,拦住打算离开的女人,“一起吃点儿?”
不止被拦住的乡村女人,正要尝尝红薯干味道的玩家们也被惊到了,在场所有人一致盯着苏简白。
面对众人疑惑的眸光,苏简白面不改色,向着盘子抬下巴:“我看你一直盯着红薯干,反正红薯干有不少,你拿一两块吧,自己吃,留给别人吃都行。”
“留给别人吃”成功打动了乡村女人。
她眼睛一亮,忐忑地在裤子上擦手,同时眼神扫视着玩家们:“我……不合适吧?”
苏简白刚开口时,玩家们还搞不懂他的意思。
可见了乡村女人的反应,他们还有什么不懂的?
玩家们一窝蜂地把红薯干递给乡村女人,脸上挂着哄骗小孩般的笑容:“没事儿,你想吃就拿走。”
王依秋更是温声开口:“你想吃就吃吧,要是想给你孩子吃,就多拿点儿。”
女人没想到这群尊贵的客人如此好心,她支支吾吾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惊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推半就地揣了一兜的红薯干,女人紧抿着唇:“真谢谢你们了,你们都是好心人……”
她一扫当初的死气沉沉,成为了个鲜活的人。
接下来的事就不必苏简白操心,玩家们主动拉着女人坐下,和她一面吃红薯干一面谈心。
这方面,身为女性的王依秋更有优势,她也主动负担起了责任,和女人从家庭、孩子谈到了感情生活,还不忘输出一些新时代女性的观点言论。
女人很快就被套了个底朝天。
不过她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只知道炸山前,村子里供奉着山神,但山神并非真正的好神,它每年都要吃一个小孩。
每年,都会有一个十二到十五岁的孩子被送到山神庙待一晚,随后便彻底失去踪迹。
偶尔有人会在神山上捡到模样怪异的骨头,村民怀疑是送去祭祀的孩童们的,可也没有证据。
谈到这里,女人分外庆幸:“我儿子前两年还小,才十岁,不能祭祀。”
“我心惊胆战,数着日子过活,就怕我儿子到十二岁。我们家没钱没权,和村长不是亲戚,选孩子,肯定会选我儿子。”
女人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这两年不用给山神送贡品,我儿子快十五岁了,到时候山神要是回来,我儿子也能活下来了。”
王依秋对这种吃人的“神明”没什么好感,她狠狠地将其批判一番,追问之后的故事。
后来,村长的儿子从山外回来,他是上了大学的高材生,又有个村长爹,就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新任村长。
可新村长和旧村长,因为山神的事儿,产生了极大的矛盾。
旧村长觉得祭祀的规矩传承了快百年,不能轻易废除;新村长觉得这都是吃人的封建陋习,就不应该存在。
支持两派的人都有,最终新村长一咬牙,干脆带人把神山炸了。
炸山后没几天,新村长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村后的小水沟里。
那小水沟不过半米深,里面的水几近于无,就连小孩子都伤不到,更别说一位身强体壮的青年。
可新村长就摔死在小水沟里,脑袋碎成了渣。
新村长死后,旧村长重新上任,他表示新村长不敬神明,受到了报应。
可惜,山神失去了住所,就算旧村长仍然愿意供奉,它也不愿意接受了。
它想要吃掉整个村子的人。
“俺们白天去做活,都要成群结队的,有人落单,就会被山神吃掉,连骨头都不留。”女人回想起曾经的画面,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着,“晚上反倒是安全些,因为二娃会带着兄弟保护我们,不过它看那些支持他爹的人不顺眼,总想杀了他们。”
“不行,我得回去照顾儿子了。”女人讲完整个故事,她抬起头,发现天色渐沉,于是急忙站起身,快步推门离开。
目送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路尽头,王依秋关闭院门,插好门闩,坐回到桌边。
“你们觉得她这段话,有什么用?”她心中思绪万千,并未直接说出口,而是征询地看向其他玩家。
范茂斟酌整理了下想法:“她口中的故事,和村长告诉我们的,是完全不同的。”
“对。”石正德无聊地打个哈欠,“这类电视剧,我都看腻了,村长肯定是个阴险可怕的老顽固,这女的被他压迫,最后站在主角团这边,打败村长,就胜利了。”
“你那是电视剧,”有个玩家不悦地反驳,“现实和电视剧肯定是不同的。”
石正德和男玩家争吵起来,他们一个觉得村长说得是真话,一个觉得村长说得是假话,各执一词,许久都争辩不出胜负。
“不对,我们把红薯干给她了,我们吃什么啊?”就在石正德露胳膊挽袖子,想站起来打一架时,一道弱弱的声音从旁边传出。
说话的是个瘦小的年轻人,他戴着一副大厚黑框眼镜,此刻正捂着胃部,面色扭曲。
被他一提醒,争吵的众人才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
……晚饭呢?
“难道让我们荒野求生吗?”石正德低头看了眼半空的盘子,“连点儿主食都不给,就给我们地瓜干?”
他们抓了一大把地瓜干给女人,剩下的被分着当零食吃了。
可红薯干的数量太少了,就连稍微小胃口的王依秋都丝毫没有饱腹感。
“天都黑了,按村长的说法,黑天是邪祟作乱的时间。”范茂的面色也沉了下来,他打量着天色,理智地说出猜测,“我们的晚饭,可能就是那点儿地瓜干。”
虽然玩家们早有心理准备,可在确定红薯干是晚饭后,他们还是难以相信。
“够谁吃的啊?”石正德率先抱怨,“我平时吃饭,都要两大碗,那些红薯干只够我几口,这破世界是想饿死我啊?”
“地瓜干太硬了,我吃得胃疼,想喝点儿粥……”瘦小的年轻人用力按住腹部,脸上满是痛苦,“不行,太疼了……”
苏简白抬起头,发现这位年轻人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额角布满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王依秋看不下去,从背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了一个小道具,是一只巴掌大的盒子。
“我临行前买的速食泡面,吃点儿垫垫肚子吧。”王依秋轻触小盒子,小盒子便扩大了数倍,露出里面的几十盒泡面。
看到泡面,饥肠辘辘的玩家们都欣喜若狂,纷纷表示感谢。
幸好泡面是自热的,一行人很快将泡面做好,狼吞虎咽地吃完。
王依秋选了一份小鸡炖蘑菇的泡面,退到苏简白身边,把发热包打开。
泡面的这段时间里,王依秋侧头和苏简白讨论。
“我觉得村长不像是什么好人,但刚才那女人的话不能全信。”王依秋将想法分享给苏简白。
苏简白没同意,也没反驳。
他学着王依秋的动作,把泡面放好,等待煮熟,然后侧过头,凝视着王依秋:“为什么?”
被苏简白这双温和又完美的眼睛盯着,王依秋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因为……”
她说了“因为”二字后,愣了下,苦恼地挠头:“到底因为什么,我记不清了,太饿了。”
“因为她说着山神是坏神,要找小孩祭祀,可她依然希望山神回来;”苏简白突然开口,“她嘴上说着晚上的小村长是保护他们的,可她看天黑了,还是惊慌地小跑离开。”
“是吗?”王依秋回忆女人说过的话,隐约记得她好像的确说了这些、做了这些,“我都记不住了。”
“还有。”苏简白将毯子往上扯,让毛绒绒的毯子盖住他的腰和腿,“她说话时,不敢直视我们,一直在看下方,这绝对不是心胸傥荡的表现。”
王依秋用力点头。
她咬着叉子,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事实真相。
于是她干脆不多想这些事。
“吃泡面吧,泡面好了。”王依秋说着,掀开泡面盖子,热气腾腾,扑面而来。
苏简白跟着吃完了一份泡面。
“吃完饭,把垃圾放到墙脚。”范茂珍惜地将泡面汤也饮尽,然后把空桶扔到墙脚,“我们先回去休息,要是谁发现不对劲,记得大声喊,让其他人听见。”
对于他的吩咐,玩家们没有意见。
苏简白进了房间,回身将门闩插好。
屋子里的霉味冲击着他的鼻腔,苏简白连着咳嗽了几声。
他盯着铺满脏稻草的床铺,半晌后,按下轮椅的某个案件。
轮椅的靠背缓慢地放下,从原本的九十度角变成了一百八十度,算是个小单人床。
试了下轮椅单人床的舒适程度,感觉还不错,苏简白就心满意足地把毯子往上拉了点儿,盖住胸口,安静睡去。
睡前,他随手把恶魔之火放出来,让它守着屋子,如果有意外,记得叫醒他。
深夜,苏简白是被玩家们的叫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翻身坐起,耳畔传来玩家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你们看,都是什么?”
“鸟?”
“我看着黑漆漆的,像是乌鸦啊。”
乌鸦?鸟?
外面发生了什么?
苏简白拉开房门,望向户外。
“嘶……”他倒吸了口气。
“你也觉得很震撼,是吧?”临近的王依秋见苏简白完整地出了门,她长舒一口气,随后迫不及待地和苏简白分享心情,“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鸟,在夜里整齐地从我面前飞过。”
“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如果知道了,说不定我们就能了解真相了。”
“……”苏简白连着看了王依秋几眼。
“你看到鸟嘴里叼着什么了吗?”他询问王依秋。
王依秋眯起眼睛,用力瞧看黑压压的鸟群:“太黑了,我看不清,难道它们嘴里有东西?”
“是,有东西。”苏简白认真地解答疑惑,“都是雪白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