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重临［无限］》叶铮

116、华府神龛（11）

　　“恋人？”

　　就连一直低低哭泣的夏怡都诧异地抬起头，望向面露淡淡哀戚的素芳。

　　“不是我说，”孟乐下意识地挥动手臂，难以置信地开口，“你和他……看起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素芳打断孟乐的支支吾吾，她伸手将颊边的碎发拢到脑后，“小方是华府的少爷，是金贵之躯，而我不过是个厨娘，配不上他。”

　　“但我和他的确在一起了。”素芳抿唇，眼底没多少情绪。

　　苏简白上前一步：“小方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素芳躲闪开苏简白眸光，她用力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素芳偷窥了苏简白一眼，正撞上略带不耐烦的红色眸子。

　　她的身体颤抖了下。

　　“小方出事后，雅萍小姐大闹华府，整个华府都被搅得天翻地覆。”素芳有些畏惧苏简白，于是她主动交代出更多事情，“我趁机溜进中院，和小方聊了几句。”

　　说到这里，素芳停顿了几秒。

　　随后，她艰难开口：“小方和我说，他想死。”

　　“为什么啊？”

　　“是遇到了可怕的事情吗？”

　　孟乐和夏怡靠在一起，听着素芳的讲述，时不时发出讶异的呼声。

　　“我不知道。”素芳再次摇头，“后来，常有一群古怪的人来到华府，住进中院，然后慢慢消失。”

　　“我偷偷打探过，还听到过雅萍小姐聊天，知道小方把他们都……都吃了。”素芳难以忍受地蹙了下眉，“我猜测，这也是小方痛苦的原因之一吧。”

　　“是的，他吃人，他把我的男朋友吃了。”夏怡哽咽了一声，哭着开口，“我早起，看到他的尸体，都要崩溃了……”

　　“……”夏怡回想起和杜司相处的时光，又哗啦啦地开始流泪。

　　方仰德无奈地叹了口气，让孟乐去安慰夏怡。

　　苏简白则再次询问素芳：“华府的夫人和老爷，对小方好吗？”

　　素芳回忆了下，用力点头：“很好，华府上下，对小方都非常好，即便是收养的孩子，待遇也和亲生的一般。”

　　“好的，我明白了。”苏简白颔首，随后他追问，“老夫人，在华府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听到“老夫人”三字，素芳脸上挂着的笑容忽然逐渐退却。

　　“老夫人……她是个掌控华府的存在。”素芳轻声开口，话里藏着恐惧和畏缩，“不管是谁，都要听她的话，不听她的话，下场就会很惨。”

　　“柴房的那个男孩……”方仰德没想到老夫人是如此重要的存在，他连忙转向苏简白，提起遵循老夫人命令，住在柴房的小男孩。

　　苏简白抬了下手，没回答方仰德的问题。

　　他紧盯着素芳，询问她：“所以，小方是听话的人吗？”

　　“他……”素芳低下头，手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捏紧，掐出了两道苍白的痕迹，“他不是。”

　　得到了心目中的回答，苏简白点头，拍着素芳的肩膀：“好了，你回去吧。”

　　素芳连连点头，迈步向树林外走去。

　　走出五六步后，素芳忽然回过头，望向苏简白。

　　看着苏简白暗红色的眼睛，素芳的神色有些迷离，她喃喃道：“你和他真像……”

　　“他和小方吗？”孟乐凑过来，正面打量着苏简白，“我觉得他比小方更俊朗有气质一些，有种强者的魅力，小方看起来太柔弱了。”

　　“不过他们两个都有红眼睛。”孟乐伸手比划着。

　　“希望你能帮帮他。”孟乐的插科打诨成功唤回了素芳的神智，她羞涩地笑了下，向苏简白鞠躬，“谢谢你了。”

　　苏简白并未直接应下请求，而是不置可否：“有机会的话。”

　　听到苏简白的回答，素芳眼睛一亮，她扯起嘴角，笑容甜美：“你肯定有机会，因为你太强大了。”

　　说完，素芳高高兴兴地转身离开。

　　“……‘太强大了’是什么意思？”夏怡消化完素芳说得话，她满心疑窦地望向苏简白，“她是在说你很厉害吗？”

　　没等苏简白回答，她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可能吧，哪有npc夸玩家强的？”

　　“嘿，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孟乐亲眼见证苏简白把小方的红纱掐断，因此对苏简白极为自信，“苏简白是真的很牛，能和boss对打的那种牛。”

　　“你别吹了。”方仰德好笑地反驳孟乐的话，“苏简白实力的确不弱，但也没到横扫游戏世界的程度。”

　　“啊？”夏怡微张着小嘴，觉得孟乐和方仰德越说越玄。

　　刚到游戏世界时，夏怡就注意到了容貌过于优越的苏简白。

　　不论男女，都很欣赏外表优秀的存在，夏怡也未能免俗地多看了几眼。

　　可就这几眼，惹了杜司不高兴，他一面抱怨着夏怡的变心，一面酸溜溜地嘲讽苏简白，说他“空有其表，实际上什么都不行”。

　　夏怡觉得杜司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可她也同意杜司的话，觉得苏简白应该只是个漂亮花瓶。

　　结果现在他们告诉她，苏简白又美又强？

　　“好了，我们继续转转。”孟乐见夏怡震惊到呆滞，便大笑着揽住夏怡的肩膀，拖着她跟上苏简白的脚步。

　　离开树林后，他们在花园里撞到了华子文。

　　华子文端坐在凉亭中，摆出一副高人的样子，正在饮酒听曲。

　　他的余光瞥到走过的一行人。

　　“孟姑娘！”注意到孟乐的身影，华子文兴奋不已，连忙招手示意，“孟姑娘，是我！”

　　华子文叫了好几声，孟乐才意识到他叫的是自己。

　　“……他又想要听我给他背诗词了？”孟乐脑袋有点儿疼，“我都大学毕业，来到游戏世界求生了，真是一点儿也不想背古诗词。”

　　“你不用给他背古诗。”苏简白挑了下眉，凑到孟乐耳边，低声开口，“你告诉华子文，说他的杜兄长死了。”

　　“然后再提起中院，看他什么反应。”苏简白期待地抬起头，正迎上华子文略带警惕的眸光，“等下，我逗逗他。”

　　说着，苏简白伸手搂住了孟乐的肩膀，错位装出亲密的样子。

　　对孟乐颇有好感的华子文被气得差点儿要跳起来。

　　松开孟乐，苏简白跟在孟乐身后，四人迈步进入凉亭。

　　虽然华子文满心不爽，可面对孟乐，他还是伪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笑着邀请他们坐下吃午饭。

　　“我们正好还没吃午饭，多谢公子款待了。”孟乐连连点头。

　　华子文吩咐下人送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五人同处一桌，沉默地吃着东西。

　　华子文吃出七八分饱后，绞尽脑汁地想找个搭讪的理由。

　　“对了，杜兄长呢？”华子文突然发现孟乐身边跟着夏怡，杜司却没有出现。

　　孟乐心思一动。

　　她咽下口中的美味，抓起手帕擦干净嘴，然后回答华子文的问题：“杜司啊……他出事了。”

　　“出事？”华子文被吓了一跳，“出什么事儿？可是生病了？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我可以帮忙的！”

　　“他死了。”方仰德轻咳一声，直白开口，“昨晚死的，今早发现了尸体。”

　　“什什什……什么？”方仰德说得轻描淡写，华子文却被震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要不是旁边的小厮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怕是要掉到湖里去。

　　稳住身形，惊魂未定的华子文深吸一口气，询问具体情况：“昨日我还刚与杜兄长初识，觉得他是个文采斐然的大才子，不料一天过去，他竟已命丧黄泉！”

　　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华子文抬起头，追问杜司死亡的原因：“杜兄长因何而故？”

　　方仰德没立刻回答，他看向孟乐，示意孟乐说。

　　孟乐连忙挺直腰板：“昨天杜司和你说，他是华府的客人。”

　　“是啊。”华子文点头。

　　“他的确是华府的客人，但不住在客房。”孟乐压低嗓音，想吓一下华子文，“他住在中院。”

　　果然，华子文被吓得花容失色：“不可能吧？”

　　“你难道没猜测过他住在哪儿？”见华子文魂不附体，孟乐吁了口气，“如果他真是大才子，华府的老爷夫人肯定会大肆招待，而他住进来，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不是因为他。”华子文苦恼地按着太阳穴，抬头盯着孟乐，“孟姑娘，你是不是也住在中院？”

　　“嗯？”没想到华子文问到她，孟乐愣了下，点头，“对，我在中院，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华子文颓然地垂下头，“早知道你住在中院，我昨天就不和你打招呼了。”

　　“怪不得我醒来后让下人查找入住的客人，都没发现你。”华子文小声嘟囔着，用眼神瞥着孟乐。

　　“啊，你这……”孟乐不是傻子，看华子文这幅不甘心又羞赧的样子，她用脚指头都能猜出对方的心思。

　　反倒是华子文率先冷静下来：“没事儿，你们继续吃吧，我要回房休息。”

　　他站起身来，又深深地看了孟乐一眼。

　　目视着华子文离开的背影，夏怡小心推了下孟乐：“npc喜欢你。”

　　“我知道。”孟乐郁闷地抓了下头发，“可我不喜欢他啊，而且npc和玩家注定没结果。”

　　“他应该也知道。”方仰德宽慰孟乐，“看他的表现，他都主动离开了。”

　　孟乐点头，随后看向苏简白：“苏简白，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npc对你示好吧？”

　　“……好像有？”苏简白歪了下脑袋。

　　“别‘好像’了，一看就知道，太多了，多到你都记不住。”

　　“想到你遇到的烦心事可能比我多，我就放心了。”孟乐笑了下。

　　说完，她摆摆手，不去思考华子文的事情，而是低头大快朵颐。

　　吃完丰盛的午饭，孟乐和夏怡交换了彼此的生活经历，二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因着交了新的朋友，夏怡死去男友的悲伤逐渐缓解，她脸上偶尔也能露出笑容。

　　离开凉亭后，夏怡茫然地站在花园中：“我们还能去哪儿？”

　　“回不了中院，难道我们去找道具？”她试探地看向苏简白。

　　苏简白张望了下天色，笃定开口：“去柴房。”

　　“柴房？”夏怡茫然地晃了下脑袋，“去柴房做什么？砍柴吗？”

　　孟乐抱住夏怡的胳膊，给她解释：“昨天，我们在柴房看到了个很重要的npc。”

　　“啊？”夏怡听着孟乐的转述，连连回头，没想到苏简白他们竟然找到了这么多线索。

　　她和杜司在华府转了一大圈，只勾搭到了华子文，其他人一个都没撞见，道具也没发现几件。

　　夏怡迷迷糊糊地跟着孟乐，到了柴房附近。

　　刚看到柴房的影子，苏简白忽然停下脚步：“蹲下！”他低声厉喝。

　　他的语气充满了威严，玩家们下意识地听从命令，一起蹲在苏简白身后。

　　“怎么了？”方仰德挪动脚步，贴在苏简白身边，试图张望前方，“你发现什么了？”

　　他快要把眼睛瞪瞎了，目之所及，也只有高高的柴火堆。

　　“嘘……”苏简白转过身，温热的呼吸洒在方仰德脸上，“别说话。”

　　方仰德立刻住了嘴，他低下头，佯装无事地轻拍着脸颊，明白了苏简白的魅力所在。

　　　　方仰德胡思乱想时，苏简白翻开背包，扔了个扩音道具，将柴房里的声音传到玩家们耳边。

　　先出现的是几个下人干巴巴的声音：“一个、两个、三个……报告老夫人，小少爷把水果都吃完了。”

　　片刻后，一道年长的女声响起：“很好。”

　　“你既然这么听话，我告诉你个好消息。”老夫人夸完少年，又带笑开口，“明天下午，就要举办神龛会了。”

　　“神龛会？”随后响起的是少年的声音，他强压着语气里的雀跃，“一切都听老夫人吩咐。”

　　少年的回答很合老夫人心意，因为苏简白听到老夫人长笑出声。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当神。”老夫人含笑说道，“明天，我就会满足你的愿望，让你做个长生不老的神明。”

　　“谢谢老夫人！”少年激动不已，他“哐”地跪到地上，“砰砰砰”地给老夫人连磕了几个头，“等我成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上天乞求，让老夫人重返青春年少！”

　　“乖。”老夫人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笑声，“我找到你，果真是最好的选择。”

　　“什么意思？”孟乐凝神听完对话，有点儿懵，“神不是小方吗？他怎么又要当神了？”

　　“难道……”孟乐转动脑筋，想到了个可怕的事实，“明天是什么神龛会，老夫人打算换个听话的神？”

　　说完猜测，孟乐迅速扭头，打量苏简白的表情。

　　苏简白缓缓颔首，认同她的判断。

　　“不是……”孟乐苦恼地揪头发，“按理说，有新神出现，旧神是不是就要消失了？要死了？”

　　“所以……”孟乐吃了一惊，“老夫人是打算明天杀了小方，让自己的人取而代之？”

　　“不对不对，”自言自语完，孟乐又连忙摇头，“但是柴房里的少年，他说过不想死，老夫人要杀了他祭拜……我们是不是应该救他？”

　　孟乐说来说去，差点儿把自己绕晕。

　　“老夫人出来了。”苏简白忽然开口。

　　四人把身形往树丛里又缩了一截，隐约听到柴房门被打开，老夫人和一群下人踢踢踏踏地转身离去。

　　又等了会儿，确定老夫人彻底离开，苏简白便站起身，快步走到院门口，伸手敲门。

　　“是你们吗？”少年很快迎出来，他强自压抑着心底的喜悦，主动和苏简白他们打招呼，“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你们一整天了。”

　　“刚才我看到老夫人离开，”苏简白面色不改，坐在软塌上，“她找你说了什么？”

　　少年踌躇着垂下头，双手交握在一处，低声开口：“她说明日就是神龛会，让我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苏简白追问，“什么准备？”

　　少年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了苏简白一眼：“我明天就要被送去祭祀了，到时候我就要死了。”

　　“你……”孟乐记得老夫人不是这么说的，“老夫人她……”

　　“老夫人太恶毒了。”苏简白断然截断孟乐的话，十分愤慨地替少年抱不平，“我们马上就去找老夫人，想办法杀了她或者明天控制住她，到时候没人命令你，你就自由了。”

　　苏简白平时虽然活泼，但说话很稳重。

　　此刻他突然如此激进，把孟乐吓了一跳。

　　方仰德眉头一动，听出了苏简白的意思，就跟着笑道：“没错，既然我们答应了你，肯定就要做到承诺。”

　　少年愕然地止住了假哭，尴尬地打了个嗝。

　　“这……”少年没想到苏简白如此莽撞，他把脑袋埋在胳膊里，闷闷地拒绝，“别了，老夫人特别厉害，你们对付不了她的……”

　　“她控制着整个华府，有几百个打手跟从，想要对付谁，就能如愿。”少年夸张地描述着老夫人的能力，“我怕你们出事儿……”

　　“不用怕！”苏简白声音清脆悦耳，可听在少年耳中，不啻魔鬼的低语，“就算我们都死在老夫人面前，也不能让你死去。”

　　“老夫人住在哪儿？你把位置告诉我，我立刻去刺探情况。”苏简白正义凛然地望着少年，询问老夫人的住所。

　　“你们别对我这么好，我问心有愧。”少年额头上，汗珠大滴大滴地掉落，他恼怒地瞪了苏简白一眼，随后放软了声音，“我其实准备好了方法，祭祀的时候有逃生的机会，但需要你们帮忙。”

　　“帮什么忙？”苏简白没有追着问老夫人的情况，他善意地转移了话题。

　　少年不着声色地松了口气：“住在神龛的，是华府的神，我就是要被老夫人送去祭祀，让神更强大的。”

　　“你们见过神龛里的神吗？”少年忽然抬起头，扫视着玩家们，“虽然说是华府的神，但他需要吃人来维持能量……”

　　提到“吃人”，几人的面色都有些变化，夏怡更是脸色煞白。

　　“你们能帮我的，就是千万别被吃掉。”少年诚恳开口，“明天开办神龛会，今晚神龛里的‘神’就会袭击你们。”

　　他回身翻找了会儿，拿出四根绑带，递给苏简白：“你们把这条带子系在手上，遇到危险时，带子会把你们传送到安全的地方。”

　　“谢谢。”苏简白随手接过绑带，随意塞到兜里，并未现场分发给玩家们。

　　少年迟疑了下，还是开口劝解：“你们要不要先把带子系好，省得晚上忘了？”

　　“不用了。”方仰德笑着拒绝，“突然多了个带子在手上，会被神龛里的人发现……等晚上，我会提醒大家的。”

　　少年还想劝说，但苏简白已然站起身来：“我们今晚肯定没问题，你明天努力逃走吧。”

　　“嗯嗯。”少年用力点头，眼神真挚地望着苏简白，“谢谢你们。”

　　四位玩家离开柴房。

　　关上院门后，方仰德的面色就沉了下来：“他在骗人。”

　　“谁都能听出他在骗人。”孟乐迈步跟上苏简白，同时转动大脑，分析着少年的用意，“但他为什么要骗我们？”

　　孟乐百思不得其解，而夏怡弱弱询问：“他给我们的带子，是不是有陷阱啊？”

　　苏简白抬眸望了夏怡一眼：“你猜对了。”

　　苏简白弹了下手指，恶魔之火轻轻从绑带表面拂过，它就从看似普通的空间道具变成了可定点传送的空间道具。

　　“装备该道具的玩家，会在母带持有者规定的时间内，传送到指定地点。”孟乐捧着绑带，一字一顿地将信息念出。

　　“他想干什么？”孟乐大吃一惊，连忙转身望向安静的柴房，“是想把我们传送到陷阱里？”

　　“老夫人和他说，让他当‘神’，那么成为‘神’后，肯定要吃人，才能获得强大的能量。”苏简白把玩着绑带，思索着能不能把母带弄过来，同时随口讲出真相，“我们，就是他的第一批补品。”

　　“嘶。”孟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