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宴》易泗

45、第五章（8）

　　8:
　　胡青草坐在床上，张择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胡青草的头虽然没破，但却鼓起鸡蛋大小的包块，胡青草摸着包块，说：“你下手还真狠！”
　　张择北说：“关键时候，哪里还能想到那些，我怕你从楼上跳下去，——是我救了你，你不谢我就罢了，还埋怨我，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胡青草眨了眨眼，说：“你有病啊？谁告诉你我要从跳楼的？”
　　张择北说：“你坐在露台边，不是要跳楼，是要登月啊？”
　　胡青草白了张择北一眼，问：“我就是一个人在楼上喝点儿酒，——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来生人了，佐罗应该叫啊？我怎么没听见呢？”
　　张择北笑着说：“我不是说了嘛，我是天使，从天上下来，就为了救你。”
　　胡青草白了张择北一眼，说：“怎么没摔死你！”忽又想起了什么，问：“你下手这么狠，是不是故意的，是想趁机报复我吧？”
　　张择北耸了耸肩，说：“你要是觉得是，那就是了。”
　　胡青草瞪视着张择北，想要扶着床站起来，手臂又一阵剧痛，胡青草呲了呲牙。
　　张择北说：“胳膊应该也摔到了，但看起来应该没啥大事，休息两天就好了，——想要找我报仇，也得等你手好了的吧！”
　　胡青草气哼哼地说：“我就应该不告诉你菜里有农药，吃死你。”
　　张择北并不生气，笑着说：“我死了不要紧，从小就是没人疼的孩子，——可你要是出点事儿，你觉得你那位师哥，下半辈子会好过吗？”
　　胡青草问：“是我师哥让你来的？”
　　张择北说：“甭管是谁让我来的，但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他移情别恋对不起你，你要是因为他出事，虽然我和你那位师哥见面不多，但从聊天中可以感受到，你那位师哥也是个‘性情中人’，按照他的性格，我觉得他很可能会在愧疚和悔恨中度过余生。或许他也会走你这条路；或许他一蹶不振，就此颓废；或许他没有勇气再去爱别人，因为你成了他后半辈子的阴影和梦魇。你一死了之，觉得自己轻松了，解脱了，没有了烦恼和牵挂，但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位师哥怎么办？如果你出事，他得承受多大的责难，别人的和自己的，你觉得他能受得住嘛？”
　　胡青草思忖半晌，问：“这也是他教你说的吧？”
　　张择北笑着说：“看了好几天书，好不容易才攒的词，怎么样？词是烂词，理是真理。你就这么死了，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你父母的感受？据我所知，你父亲已经是老年痴呆了，你妈妈还指望你将来照顾她们呢，你这样一死了之，她们怎么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的。”
　　胡青草低着头，陷入思忖中，不再言语。
　　张择北瞥了瞥胡青草，接着说：“再说，感情的事，只要没结婚，就还有转机，就能挖墙脚，就算是结婚了，领证了，该挖一样还能挖。你要是想不开，就连挖墙脚的机会都没了。别人撬了你男朋友，你怎么就不想想办法，再把你男朋友撬回来，而是非要往死胡同里走。”
　　胡青草若有所思地说：“撬回来，……”
　　张择北说：“你要是想撬，我可以帮你。”
　　胡青草撇了撇嘴说：“怎么帮我？那女的是白富美，还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模样身材都比我好，我怎么撬回来？你怎么帮我？”
　　张择北说：“没有挖不倒的墙脚，只有不努力的锄头。要是想撬，肯定会有办法的。”
　　胡青草问：“什么办法？”
　　张择北站起身，围住胡青草不住地打量，之后摇了摇头，说：“你这底子实在不咋地，要是整容的话，估计得换张脸。主要是气质，你跟人家差了不只一个档次。”
　　胡青草顺手操起床上的枕头，扔了过去，张择北接住，说：“外貌、气质、家庭都拼不过人家，就十分的难了，……”
　　张择北在胡青草的床尾走了两步，边走边思量着。
　　胡青草问：“这他妈的我也知道，还用你说呀，那女的就是无论从各方面都比我强，我要是男人，我也选她。”
　　张择北坐在床上，说：“现在没办法，不代表以后也没办法，日子还长着呢，万一哪天那个姓白的被车撞死了，你不就有机会了吗？”
　　胡青草盯着张择北，思忖半晌，认真地说：“你有驾照吧？不能开我的车，那我就是同谋了，买辆便宜的，买车的钱我来出。你交通肇事把她撞死，最多也就判你个五、六年，赔偿的钱我来出，法院判多少，我赔多少，然后你在监狱里这段时间，张叔我来照顾，你放心，我肯定比你照顾得好，我不会让你白干，除去赔偿，我砸锅卖铁，也能凑出来三十万给你，你要是觉得不够，四十万，……五十万，也行。”
　　张择北愣了半晌，咽了口吐沫，说：“我就是举个例子，你别瞎想！”
　　胡青草眨了眨眼，说：“可我觉得你这个办法，真的不错。你想呀，你一个月那点儿工资，刨除去被你姐克扣的，你还能剩多少？七、八年下来，肯定赚不到四、五十万啊，这你在牢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早睡早起身体好，还有钱赚，多合适啊，……你放心，我不会赖账的，只要你把事情办成了，钱肯定会给你。”
　　张择北说：“打住，你别再说了，再说我就报警了！我就是举个例子，是想告诉你，时间还长，只要他们没结婚，你就有机会，就算他们结婚了，你同样也有机会。我问过你师哥了，你师哥说之所以会跟白昕在一起，是跟你在一起太久了，想尝试不同的人生和生活。说跟你在一起，就像左手牵右手，早就没有了感觉。其实，就是腻了。你想啊，跟你在一起时间长了，腻了；跟那个姓白的在一起，时间长了，也会腻。等到你师哥觉得腻了的时候，你的机会就来了。还有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师哥和那个白富美在一起，就算两个人愿意，两个人的家里也未必会同意，尤其是那个白富美那边，人家是五星级酒店老总的女儿，还是国外留学回来的，你师哥就算是厨师长，那也就是个厨子，还是人家的手下。白富美的父母未必会同意他俩在一起，父母不同意，就算俩人再愿意，也是没办法，私奔的事情只存在于小说或是电视剧里。中国人自古就讲究门当户对，那个白富美的眼界，学识，思维模式都和你师哥不一样，俩人的‘三观’不同，就算是暂时在一起，时间长了，也会分开。那个白富美对你师哥或许只是图个新鲜，等时间长了，你师哥不腻，或许人家还会腻呢。”
　　胡青草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张择北问：“听明白了吗？”
　　胡青草说：“听明白了。”
　　张择北问：“听明白什么了？”
　　胡青草笑着说：“就是我师哥迟早会回到我身边。”
　　张择北狡黠地笑着说：“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傻嘛！”
　　胡青草挥手做势欲打，说：“你才傻呢！”
　　张择北将胳膊支了起来，说：“好，好，是我傻，我傻，跟你废了半天话，吐沫星子都快喷完了。”
　　胡青草转身走到冰箱处，打开冰箱，拿了瓶水出来，又走到床边，递给张择北，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张择北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说：“孺子可教也，——你信我的嘛？”
　　胡青草反问：“要是不信，我还能听你废话嘛？”
　　张择北说：“要是信我的，你现在就什么都不做，照常去酒楼上班，回归之前的样子。别再去找你师哥，给他点儿空间和时间，让他自己想一想。谈恋爱都是这样，你逼得越紧，俩人相反越容易在一起。你这边松一些，反倒是效果更好。等他那边出问题了，你适当的关心一下，他自然就会回到你身旁。”
　　胡青草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那我怎么知道他俩什么时候出问题啊？”
　　张择北想了想，说：“等，我觉得等到时候了，自然会知道。跟你师哥该接触还接触，就当是正常的朋友，这样当他那边遇到问题，你自然就知道了。”
　　胡青草思忖着，觉得张择北所说，颇有道理。张择北接着说：“如果你想通了，就赶紧回去上班。三月后，有‘红楼宴’的比赛，你师哥也会参加，他还让我跟你说，他希望在比赛中看到你，觉得你做面食的样子很好看。”
　　胡青草反问：“我师哥真是这么说的啊？”
　　张择北说：“你要是不信，可以挂电话问她。”张择北算准胡青草不会在李鼎鬲面前去问这件事，所以才如此说。
　　胡青草若有所思地说：“我怎么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呢？什么地方不对，我也说不上来”
　　张择北狡黠地笑着说：“不管哪儿不对，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不是在理。”
　　胡青草陷入思忖中，觉得张择北所说，确实有些道理。自己之前完全被冲昏了头脑，只想着自己以后该怎么办，而忽略了李鼎鬲的感受。确实如张择北所说，如果自己因为分手的事情想不开而出意外了，那李鼎鬲必然会在愧疚和悔恨中度过余生。二人自幼便在一起，彼此都太了解了。胡青草爱李鼎鬲甚过自己，对李鼎鬲的了解，也甚过自己。对于张择北所说，将李鼎鬲撬回来的事情，胡青草觉得有些道理。李鼎鬲和自己在一起会腻，和白昕在一起时间长了，同样可能会腻，况且还有可能白昕也会觉得腻。李鼎鬲和白昕，家庭背景不同，经历不同，“三观”不同，或许只是图个新鲜，才彼此走到一起，时间长了，新鲜感消失了，被新鲜感掩盖的矛盾才会逐渐爆发，那个时候，胡青草觉得就是她将师哥撬回来的时候。如张择北所说，如果就这样死了，就连翻盘的机会都没了。胡青草知道想要将李鼎鬲撬回来，会十分困难，但至少还有希望。有希望，总比绝望要好。
　　本已是一潭死水的内心，被张择北投入一颗石子，又泛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