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殊途何归 ...
-
你就是南方的王么?
……你叫什么名字?
伊万,伊万•布拉金斯基。
北方的风,凛冽,轰轰烈烈的吹过大片贫瘠且荒凉的土地。笑容纯真的少年仰头望着昔日南方的君主,怀中金色的花束灿烂的伸展着宽大的花盘,那神情与少年如出一辙。
朝向太阳为名的花,热烈的盛开了千百年,见证了北方的少年与南方的王者,牵扯过千百年的羁绊。
那年的烽火狼烟,继续席卷过大半个亚欧大陆;那年的他们,彼此皆是伤痕累累,却依然固执的守住最后一丝尊严。
那年的他,作为一个国家,还太小;可是他,已经孤独的在东方屹立了几千年。
少年不懂的。没有人会懂。
他习惯了寂寞。
独自傲立在东方的王者,有着沉积了千百年的坚韧与孤傲。
即使昔日光耀千秋的王者,如今可能会成为往日自己不屑一顾的所谓蛮夷的阶下之囚……
“南方的哥哥,伤口还疼吗?”少年好奇的问出口,异于自家的紫瞳满满似是天真的关切。
有些迟疑的伸手,艳红衣衫青年模样南方曾经的王,沉默的轻轻摩挲着少年淡色柔软的发。
“……我是王耀。”
王者,光耀天下。
孤独的王者之路,少年还不懂。
以光之名的王者,深邃的眼中透出不经意的悲悯。
“耀?真好听。”少年略带羞涩的笑了,重新戴上方才行礼时摘下的厚重的白色毡帽,因为严寒而粉嫩嫩的小脸藏在些微举高的花束后面,双目一阖掩了眼底转瞬即逝的暗流。
昔日的王者冷冷看在眼里,微笑依旧不去点破。
他还只是个孩子。
就如同千百年前,那两个比眼前的少年更加稚嫩的乖巧如粉团的孩子。
从秦汉起便从自己这里不断的汲取知识,在自己视线所能到之处蹒跚的学会成长,却从来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
其实……这也没什么的。占有,不是他的本性。
他只愿守自己的家人,得一方安定。
虽然,更多的人希望他有朝一日,得以君临天下。
但是我不犯人,未必人不犯我。
为了守家人一方安宁,他会选择放下生产的工具,负弓,提枪,磨剑,将刀擦得雪亮,头也不回的奔赴战场。
因为身后,就是他的子民们传承世代的家园。
当年进犯中原的匈奴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还记得那位雄心壮志的上司,一反先帝们休养生息的考量,策马扬鞭,将外族的铁蹄驱赶到了遥远的西方。
男儿醉卧疆场的豪情万丈,感染得连他也禁不住热血沸腾。
记得当时那个上司骄傲的紧紧握住他的手,发誓一定护全他的尊严。
耀,你看,这片大好江山,朕一定牢牢守住。
不止如此,朕会让你更加富庶繁荣。
朕要让你的名,响彻寰宇,威震天下。
闻言他笑了,不露声色的推却帝王的手,躬身长揖。
谢吾主。耀之尊严,须得耀亲自夺回。
但他终究还是仁慈了。没有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余孽终有一天会卷土重来。
是他自作自受。他应该早有准备。
今日的蒙古,不比当日的匈奴心慈手软。毕竟是血脉的延续……虽然驱逐匈奴西迁的当年,他和他的上司有注意不让同样骁勇善战的鲜卑成为第二个匈奴。
那么……最兵不血刃的方式,就是让他们同化。
成为我们的家人,就接受你们了。那年,他对着统合了他的北方期望成为新的上司的那个骑士这样说。骑士朗声大笑,遵从了他的要求。
只要家人们能安居乐业,谁做上司,有什么关系。
能让他继续存在下去,上司原本的出身血统,对谁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可是他漏算了一点,这个交易并不能同时满足所有的人。
依然保持着与他的家人天壤之别的生活习惯的蒙古,在他病魔缠身之际,南下而来。
仿佛又回到了更久之前,依旧是他的家人争着当他的上司,北方的外族趁虚而入,或许只是抢夺走他们需要的粮食,又或者……取而代之。
也罢……旧朝气数已尽,是时候接纳新的上司,来修补连连征战的恶果,只要家人们能够幸福……
此外,谁也别想再打他的主意。
即使他看得出来,这个少年对他有所企图。
可是,那又怎样。他习惯性的微笑着,眼中一片肃杀冷冽。
就算将来这孩子可能成为菊和勇洙那样的弟弟,毕竟不是自己最亲的家人。
想必,作为一个国家,他也有这个觉悟。
“耀哥哥,你们家很温暖是吧?”小小的少年甜甜的笑得纯洁可爱,向往的神色溢于言表,“我们家可冷了,一年到头都得穿着厚重的衣物保暖。太阳为什么不肯在我家的土地上多停留一会儿呢?”
少年笑着边扯扯自己绕了两转还是拖到地上的长长的织物,腾出手来压紧了头上的熊皮帽子。
越靠近北方,就越冷了吧……所以就算屡次打到了长城以北,他的家人们还是瑟缩在温暖的南方,不肯轻易北上。
肥沃高产的土地,是他的家人赖以生存的资本——安土重迁,是他家人们的习惯。只有这一点与他们吻合,才能算是容许接纳值得托付的自家人。
不知道,蒙古会不会如同曾经的拓跋氏那般善待自己的家人呢?
他们……就快到了……
“伊万是吧……”他的笑容轻柔却不曾达到过眼底,“你很喜欢太阳么?”
“是啊。”少年偏了偏脑袋笑笑,“有足够的阳光的话,就可以种植向日葵了。”
“……向日葵?”瞅了瞅少年怀中已经开始干枯的花束,他有些不解的开口,“那是什么名字?”
“昨天我在最东端的海峡,海对岸的人们给我的。听说这种南方的花在生长的时候总是让自己的花盘朝向太阳,很奇特是吧。喜欢太阳的花,一定是向往温暖的地方,我是这么觉得。”
喜欢太阳的花么……
还是说,因为自己向往温暖的地方……
“现在我的家里太冷了,但是总有一天,我家也会种上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少年咯咯的笑了,一脸向往的幸福光辉。
“耀哥哥的家里应该也很温暖吧,我可以到耀哥哥家玩吗?”
“……好啊。”
“只要你和你的家人能跟我们一样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我愿意接受你成为吾主……只要你们能保证我的家人们能够安居乐业。”
马背上的男人促狭一笑:“好啊。”
这个决定引发了他身后的军队一片骚动,很多人都发出不满的声音。
——我们有我们的骄傲,我们不是拓跋那个叛徒!
——孛儿只斤,你想为了个人的利益,成为第二个拓跋吗?!
男人不屑的撇嘴:“我身上流有我祖父的血液,我的决定就是我祖父的期望。”
一部分为了那个姓氏留了下来,其他人咬牙切齿的离开奔赴西方。
男人毫不在意的下马,笑道:“从今天起,我的名字叫做‘元’。”
他躬身行礼:“王耀见过吾主。”
男人得意的笑着走过来,一把将他扯过紧紧锁在怀中:
“你终于是我的了。”
男人的粗鲁让他痛得寒到了心里——
难道……
男人充满霸气的大声宣布,从今以后,我朝子民分为四等。
吾族在各等人中名列第一等。
西域的色目人继吾族之后名列第二等。
原金朝境内的汉、契丹、女真等族以及大理人,高丽人为第三等。
淮南之人为第四等,为蛮人。
蛮人……!
曾经用以蔑称南方各族的称呼……如今,落到了长年安居中原他最亲密的家人身上……
果然……是我理解错了吗……?
不是取而代之,而是……
侵略者的统治!
他的心,一瞬间凉到了谷底。
“……吾主……对南方还未归顺天威的遗民……请不要再兴兵……请您……放过他们……”
男人冷冷一笑:“不可能。”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这个道理,不是只有他懂。
与王耀家生活在北方的家人同样身为第三等的勇洙,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连那么伟大的大哥也无法保护他的家人了么?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少年,仍旧淡淡的露出温暖的笑容,近乎妖冶的紫眸中,却是一片森然。
连与你毗邻的我的名字都不曾上过心的王耀先生,你太天真了。
甚至比我,还要天真。
宋历端平二年,蒙军首次南侵,被击退。
同年的布拉金斯基被占领了莫斯科。
五年后,也就是嘉熙四年,布拉金斯基家几乎完全成了蒙古的所有。
即使那片广袤却终年干冷的土地是那样的荒凉。
打入布拉金斯基家门的铁蹄发誓要如同当年的匈奴那般折腾到地中海去。次年,卢卡谢维奇、海德薇莉等沦陷,甚至埃德尔斯坦先生家的维也纳也差点受到威胁。
尚且年幼且病弱的伊万同姐姐和妹妹相互安慰着,亚麻的围巾长长的松松裹住苍白恹恹的小脸,冷眼看着野蛮的骑兵们一点点踏开温暖的,南方的王者的家门。
“哥哥,他们到王耀先生家里去了。”
“嘘——娜塔莎,小声些,会被听到的。”
“伊万,我好害怕,我们家什么有没有,那些蒙古人到底打算做些什么啊……”
“别怕,姐姐。我跟着他们到王耀先生家看看好了。”
少年看到的是一个寂寞的王者,孤独的在寒风中等待着侵略者的到来。
干涸的暗红,扑鼻的腥咸,满目疮痍的天地间,那抹孤傲的红被大风扯得猎猎,触目惊心。
那身艳红的衣衫,恍若鲜血染成……也许这样,就可以掩饰身上的伤势了吧……
为了自己的家人心存幻想么……少年甜甜的笑了。去跟他打个招呼吧。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并没有因为统一政权的建立而满足,骨血中天生的掠夺性让战火肆掠的范围越来越广。
“我的耀,看看朕给你带来了谁?”
兴致勃勃的帝王拽着两个孩子来到王耀面前。面色冷淡的少年见到满目惊诧的兄长,略微有些动容。他快步的走过去,将日夜思念的兄长抱了满怀。
“哥……”他小声的念着,不断的重复着,“……哥……”
昔日王者的眉间有隐忍的心疼,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过于颤抖:“小香……你长高了……”
轻抚着弟弟的头,王耀抬头望向另外两人:“这位是……”
“你见过她的。她叫琉球,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妹妹了。”上司有些自夸的用力拍了拍少女孱弱的肩,“我的耀,朕会把整个天下都捧到你的脚下。”
——朕发动战争都是为了你,大肆的扩张掠夺都是为了你,所以,你为什么不对朕笑一笑?
家的名字改成了“元”——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笑过。
我的家人被你践踏在脚下,我的家被战火烧得千疮百孔,你甚至以我的名义进犯别人,把我最不愿意做的事安在我的头上,我为什么要笑?
我怎么笑得出来……!
你口口声声都是为了我……但是你从未问过我是否想要……
“耀哥哥,你看起来好憔悴。”
来家里玩的伊万偏着头不解的皱眉道:“你的家越来越大,为什么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王耀沉默的看着那双紫瞳,缓缓开口:“你认为我应该很开心?”
“难道不是么?”北方的少年快乐的笑道,“如果我是耀哥哥,我一定开心极了——那么大片温暖的土地,可以种好多好多向日葵呢!”
真的那么喜欢那种花么?有些无奈的淡淡一哂,他强打起精神,面色柔和了几分:“等这片土地不再硝烟弥漫,我种上你最喜欢的向日葵送给你。”
有些惊讶的消化了下王耀的话,少年开心扑上来了个货真价实的熊抱,有些魅惑的紫瞳对上昔日王者的错愕:“啾——”
“最喜欢耀哥哥了!”
——最喜欢耀哥哥家了,因为好温暖呢……
应该……只是这个意思吧……有些心烦意乱的想着,王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红了。
“大哥、原来你在这里啊。”总是喜欢追着自己穿着相似款式衣服的少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飞快的比划着,“孛儿只斤要我造战舰,说是要到菊的家里去。”
哈哈……你连远在海上的菊都不放过……
“……勇洙,”昔日的王者终于缓缓牵起了嘴角,“经过战争的摧残,你家可用的材料也剩的不多了吧?”
“呃?”
“所以,就算做不好,也在情理之中,是这样吧。”
“呃……”
“如果下次遇到这种状况,”他起身,笔挺的背影一如曾经的高大,“不用来告诉我了。”
记忆中那些北方的民族,总是剽悍,凶猛,侵略性极强且善战。
而他们最后不是灰飞烟灭,就是弯下熊腰,以虎背朝向耀眼的日头,面朝黄土侍弄他们每每南下抢夺的东西,开始宽袖束发,被同化成为曾是他们欺凌对象的家人。
蒙古似乎并不打算选择后者。对外扩张的经费,使他们加紧了对本该是他们平等相对的家人的无止尽的蛮横搜刮。
低微卑贱如蝼蚁的奴隶的怨声载道,主人会放在心上么?
王耀冷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狂妄且天真。
古巴比伦死了,古埃及死了,古印度死了,你以为凭着什么,安于太平厌憎打杀的我活到了今天,并且愈加强大?
我给过你机会。成为家人的机会。
我的家人看似弱小,平凡且安于一隅,唯一的愿望就是好好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怎样都好。
这也是最后的底线。
如果连活下去都不让做到……我的家人们,为了活下去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令我骄傲的家人们……有着最博大的包容性,却绝不会在其中迷失了自我。那隐匿在骨子里的排外性,从来只有同化别人。
看着我君临天下的野心,那延续过几千年的血脉中传承下来的执着,是华夏的根,是炎黄的魂。
既然你不愿意成为我的家人……却要霸着上位如此对待我的家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真正的杀人如麻,是不需要见血的。
如同少年的姣好面容上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因为没有足以支撑整个部族的文化,几乎横跨整个亚欧大陆的蒙古帝国在最辉煌的时候很快分化瓦解,急速崩溃,一如当年的匈奴。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他们对外族一脉相承的血腥镇压。
那么终有被这些饱受欺凌的人们,或者更加强大的部族推翻的一天。
王耀仿佛忆起了马背上的他们到来之前的情景……绵延千百年的繁盛浮华,他几乎要与他的家人们陪同他的上司们沉醉其中。
裂痕是从内部的一小点开始的。
而外界的环境不可能总是太平。
极致的辉煌过后注定了分崩离析的毁灭。他看过太多。
而今,只有他还在这里,继续世事浮沉,兴衰轮回。
下一个,又轮到谁了呢……?
基于前车之鉴,蒙古毕竟不会傻到逼着自己被满腔仇恨的人们赶尽杀绝。
融合,既是消亡,也是重生。
他似有深意的笑着目睹这一切。转过脸去笑容背后的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在新上司的宵衣旰食中重整河山之后,他终于得空用远航的人们带回来的种子种上了向日葵。
为怕这南方的花儿不好养活,一开始他只是在南方种植。
先是一小块地,再是一大片田,后来是成片成片的原野。
金色的花不负所望的奋力茁壮成长着,它们的花盘果然总是朝向着耀眼的太阳。
直到成熟。于是王耀满意的割下几株扎成一束,敲开了伊万家的门。
“你来看我了吗小耀……”
“真是失礼,我可比你年长得多,怎么可以用那个‘小’字。”王耀抗议的将花束交给早已比自己高很多的青年——明明以前一口一个耀哥哥叫的满顺耳的,不就是长高了吗,怎么就改口了呢!
跟菊那孩子一样别扭……“兄长”二字多疏远呢……
那孩子……已经多久没看到他的笑容了呢……
现在的他……真的感觉离我好远……
“那么,耀……”
“停——!!”这又是什么称呼?!
“耀讨厌我了么……”依然纯真的笑脸一垮,委屈得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多高的人了快别这种表情……”跟他在一起久了似乎自己的性格都有些变了呢……王耀顾左右欲言他,“你看,我还有带礼物给你。”
“这是……向日葵?给我的么?”伊万指着怀中的花束确认道。
“嗯……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么,心心念念都是向日葵……怎么,如今却是认不出来了?”有些赧然的说着,王耀移开了视线。
竟然流泪了……这个笨蛋,不就是几株花么,用得着感动成这样……
“耀……”双臂一张将艳红衣衫依旧是青年模样的南方的王者环在怀里,伊万低喃着他延续了几千年的名字。
“耀……”谢谢你……还记得……
耀……是不是我喜欢的,你都会给我呢……
“……伊万,好闷呢。”
不舍的放开,伊万拉着他一起坐下:“耀,世界原来是圆的。”他笑眯眯的说着让王耀震惊的话,“卡里埃多先生持续西行,从新发现的陆地带回了向日葵。”
“怎么有这种事?!”
“现在欧洲很多国家都种植了哦。可惜我家太冷了,不过总有一天我家也会普遍种上向日葵的。”
现在,他终于也等到一个有能力统合他整个家的上司了。
“耀,我一直想问你呢。”
“嗯?”
“当初为什么要等着孛儿只斤成为你的上司?为什么隐忍了这么久才推翻他?那样的凌辱,就算是压上全家跟他拼了,我也不会低头。”
“我只求家人们能安居乐业……至于上司的出身血统,那不重要。为了家人,我可以忍受。”
“耀好温柔呢,什么都为家人着想。可是有些时候总有一些自以为是的孩子却喜欢跳出来唱反调呢……不听话的孩子,就不要了吧——我是这样认为的。”
王耀淡淡接道:“很多年前,我家就有这样一句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看,我们排在家人之后呢。”
“上司排在最后……所以对于被利用来赢得喘息的孛儿只斤,你就能下得那么狠手?也对,你们的家人不是经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青年出奇稚嫩的童声一语戳中满满私心的事实,看似纯良的微笑凉凉的眼中却是凛冽如西伯利亚的寒冬。
望着青年有些讽刺的微笑,王耀危险的眯起深邃的眼:“我说了,我只求家人们能够——安、居、乐、业。”
金灿灿的向日葵。总是朝向仰慕的太阳。
它一定是眷恋着太阳的吧,你看,它连自己都长得像那光芒万丈的太阳。
一直都是如此。无论在哪个地方。无论那高高在上的太阳会不会知晓这份爱慕。
伊万一直很喜欢向日葵。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株向日葵,总是向往着耀眼的太阳。
后来听那个自恋成性的波诺弗瓦一脸陶醉说,向日葵的花语是爱慕、光辉、忠诚,勇敢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沉默的爱。
他真想一熊掌给那自恋狂狠狠拍下去。
哈,真文艺。可是与以伏特加为生的自己真他妈切合!
耀眼的太阳……那个屹立东方千年,觊觎着哪天得以君临天下的龙君。
傲立东方的,千年的王者。
即使外表还是朝气蓬勃,可实际上已经行将就木了吧……
毕竟是真的老了。千百年了,应该老了。
他仿佛看到他虚伪的繁华下,迅速的枯朽老去。
他的家似乎也悄然发生着跟柯克兰家之前一样的变化。但是他毕竟老了,又怎样如同年轻的柯克兰那般轻而易举便能脱胎换骨?
听说本田那小子开始逆反期了。听说被小白眼狼捅了几下的王耀有些脚疼的被上司强制性的关上了家门静养。听说王耀的上司越来越怠惰且多疑。听说这之前瓦尔加斯和他“亲爱的路德维希”曾经到了王耀家传教,最后也因为教皇试图干涉王耀家的家事而被拒之门外。
听说……耀,你家的名字又换了么?
也是……孛儿只斤送给你的那个妹妹,也早便不叫琉球了吧……
关上家门来不好哦,耀。
说实话,你的那些可笑的坚持,我不懂,也不想懂。
你毕竟老了。很多东西不再适用了——你,不知道么?
身为天朝上国时却不懂得珍惜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趁胜追击,还天真的奢求着君临天下——别人却不会有你这份迂腐。
君临天下,不是靠强硬的手腕,莫非还真会靠那虚无飘渺的所谓人心?
你不负你的家人,但他们极有可能负了你。
成王败寇,到时候,你才会明白你的坚持有多么可笑。
想到这里,抱了满怀金色花朵的高大青年如孩童般甜甜的笑了。
可是耀,我想你了,一定要再到你家去。
因为你家很温暖啊……我最喜欢温暖的地方了……
我喜欢你家呢……喜欢极了。
而且,我也很喜欢你呢……虽然不甚认同,可是喜欢的心意是不会错的。
呐……我喜欢的东西,你都会给我吧……就像之前我说过喜欢的向日葵。
耀,原来向日葵虽然向往温暖,但是本身是耐寒的。我家种了好多呢,带来给你看看吧?
借口?呵呵……是借口啊。
因为,耀,我想你了。
等着……我就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