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盲症》桃乌茶

17、列车（二）

　　售票员冰冷的声音传来：“请勿大声喧哗，请勿打扰驾驶员行驶，请勿伤害乘客，请勿中途下车。本列车将竭诚为您服务。”

　　“什么时候到站，中间不停？”周末问。

　　“预计到站还有半小时，请耐心等待。”售票员的目光呆滞，犹豫犹如在看一个死物，“不停。”

　　骤然一股寒气上涌，不知道哪吹来的冷风，林然觉得后颈一凉，缩了缩脖子。

　　陆川问：“车上是不是开空调了？”

　　得到售票员一个硬邦邦的是。

　　林然忽然抱着陆川的胳膊跟系统抱怨，“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后面有东西。”

　　“然然，你在怕吗？”

　　林然没有说话，陆川莫名察觉到他的情绪。

　　到嘴的一句不怕掐死在喉咙，林然真的怕了，他找了个借口说：“怕黑……”

　　他轻轻地，不注意听好像呓语。

　　陆川不由得抱紧了他，惹的后面几个人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

　　原本作为同伴感觉他们哪哪都正常，直到现在林然才发现程序再完备，还是躲不过系统的禁锢，他们的数据里或许根本没有怪异这个认知。

　　陆川问：“如果我们马上会死，你想做什么？”

　　“想跟你谈恋爱。”林然诚实道，不过是会分的那种。

　　大巴车上开着晕黄的灯，每个人都浸透在暖调中，蒙上一层黄纱。林然相貌占了便宜，怎么看都乖，他好像害羞一般垂着眼皮，嘴唇微微抿着，谁也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陆川听到他的回答怔住了，太犯规了。

　　“我救命，让我死了吧。”宋薇直呼没眼看。

　　赵鑫按着她肩膀，两人面对着面，他很认真对宋薇说：“你瞎说什么呢？我不许你死，我们也不会死。我们要好好的出去，以后还要结婚一起变成老头老太太。”

　　“呜呜。”宋薇哭起来，“下一次我还回来找你。”

　　赵鑫满口答应。

　　小小的啜泣声传来，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格外煽情，就连周末都不损人了，默默递了纸巾过去。

　　陆川摸着林然的脸，神色沉重蓦然扬起笑说：“等下车了，记得兑现承诺。”

　　林然点点头，秀气的眉毛皱起，怎么那么像生离死别？
　　他不知道陆川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察觉到什么？不过陆川最初便和普通的npc不同。系统也不能回答原因，他就更不清楚了。
　　*
　　【最新报道，本市野人山轻微震动，引发山体滑坡，目前伤亡人数不明】

　　车辆侧翻，一层层的黄土堆积在车身上，透过完好的玻璃，可以看见外面满是土壤，他们被埋在泥土下。另一侧的窗户在侧翻的时候碎裂，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车厢里的灯也有损坏，原本就昏暗的车厢只剩下点点微弱的光线足以视物。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最初震动过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林然睁开眼，是陆川把他护在怀里。

　　“没事吧？”陆川问。

　　林然摇摇头，他记得那一刻有人在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

　　是信任，或许是心安。

　　林然说不好，他没有过这种感觉，心跳从剧烈的波动归于平稳。

　　他从陆川身上翻下去，起身时发现地上的碎玻璃。他转过去看陆川的后背，发现有被玻璃划伤的地方正冒着血，染红了衣服。

　　“我包里有碘酒，我去拿来给你处理一下。”林然说完就跑去捡落在一边的背包。

　　同行的几人都没有大碍，也就是一些擦伤，还有就是车辆摇晃时，他们被甩出座位撞在对面的车座上。即使车座有软布包裹边边角角都顿，但这么撞一下还是很疼。

　　陆川属于穿衣显瘦，脱了衣服宽肩窄腰肌肉分明。

　　林然看清他背上的伤痕，除了玻璃扎进去的伤以外，还有一大块儿青紫，可能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而他压在陆川怀里，只会加重摔伤。

　　“你疼吗？我吹吹会不会好点。”林然拿着棉签涂抹伤口，他手轻涂上了药还会再吹一下。

　　陆川受了伤也觉得没那么疼了，如果不是时候不对，说不准还会故意喊疼。

　　简单处理了伤口，几人开始盘点物资。

　　吴越似有先见之明，带了一个大号的手电筒足够他们用两天。再有就是食物和水出来玩儿，别的可以不带这两样必不可少，看来撑几天不是问题。

　　“只要等到救援我们就安全了。”赵鑫安慰说。

　　细小的碎裂声传来，所有人立刻停下正在干的事，仔细聆听的声音的来源。是上面的玻璃窗，快要撑不住泥土的重压发出的碎裂声。

　　周末脸色难看，“一块玻璃碎了，我们还能躲到车厢其他部分，如果玻璃都碎了，根本无处可逃。”

　　他们会被封死在车厢内。

　　吴越设想了一下，“那不就是活埋？”

　　被埋在土里，土壤覆盖面部钻进鼻孔，会无法呼吸到空气窒息而死。窒息有多么难受，众人没有经历过也能猜到。他们会挣扎，但是被压的太实可能无法动弹，最后活活憋死。

　　宋薇抱住赵鑫不愿意离开他。

　　“先别着急，”陆川说：“我们被埋在公路上很快会被发现，到时候就会有救援。只要能撑住就没事，大家先检查一下有裂纹的玻璃，拿东西把它们封住。”

　　“好。”大家一起应声。

　　宋薇抹掉眼泪，在赵鑫担心的目光中轻轻笑了一下，两人一起去干活。

　　这边上好了药，林然要去帮忙。

　　陆川拉住他，“别过去了，在这里陪我吧。”

　　“那怎么行？”林然蹲下来摸摸他的头，“见色忘友的伤员，你在这里待着，我去帮忙。”

　　到底还是拗不过。

　　陆川扔了染血的衣服，从背包里重新找了一件套上。

　　那边几人商量着拿胶带堵上，他们把每个窗户都贴上了。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最好是找到足以支撑，或者比较硬的东西挡住窗口这部分。

　　“这能用什么？”
　　林然看了看周围，整座车厢里最好用来堵玻璃的就是座位，数量也非常可观，就是没法拆下来。

　　“把大一点的行李拿过来堵在这儿？”吴越提议。

　　周末反问：“你东西怎么拿？”

　　吴越：“……”

　　宋薇沉默了许久，忽然说：“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救援，如果是一个秘闭的空间，泥土隔绝了外界的空气，要不了太久，我们会缺氧。”

　　他们沉默下来，光有食物是不够的。如果等待救援，不知道是氧气先用完，还是救援队先到。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那现在怎么办？不能等着，还能想别的办法出去吗？”吴越问。

　　“想要出去也得知道外面究竟压了多少土，我们现在又在什么位置？”周末揉着眉心，他眼镜掉了有点看不清，不过还好不影响行动，不至于拖大家后腿。

　　“刚才是地震吧？”
　　宋薇回想起来，这是一场地震造成的山体滑坡。地震突然来袭起初没人放在心上，还以为是过坎造成的，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不对，但这时候车并没有停下。

　　“也许现在堆的泥土还不算太多，我们可以试着爬出去？”赵鑫揣测。

　　理论上可行，但是实际操作有困难。怎么出去？从哪出去？他们要怎么挖开泥土，又能在泥土中穿行？

　　“如果是地震的话，或许会有二次坍塌的风险。”林然咬了咬干涩的嘴唇。

　　这只是一个假设，如果地震再来一次，或者山体再次塌落，泥土压在车上，想要爬出去就更困难了，而且脆弱的车窗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林然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也想不到办法。他觉得自己力气又不够大，如果不是跟大家在一起，恐怕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几人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但至少不会被恐惧淹没，他们讨论着一切可行的措施。

　　“车窗。”陆川说：“可以试试从天窗出去。”

　　如果是正在行驶的车辆，他们可能很难够到天窗，而且垂直方向也不容易出去。但现在车辆是侧翻，那么天窗就可以打开，而且不受泥土的重压，想要挖出去完全可行。

　　周末同意这个想法，“如果老天保佑，我们挖开泥土就能回到路上。”

　　他们说干就干，挖来的泥土就堆在车厢里，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堵在天窗外的土很容易挖，但是效率不高，天窗就那么大，顶多两个人一起，挖一阵子就换人。

　　周末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提议大家先去休息轮班守夜。

　　“统统，我会死在这吗？”林然变得不安。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体会不到情绪时拼命地想要感受，感觉到了害怕，又想将情绪抛下。

　　【放心，我们的安全系统还是很完备的，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林然翻了个身，并没有很放心。

　　陆川刚轮班过来，见林然衣服跑上去了顺手扯了扯他的衣摆盖住腰肢，随后来到他身边躺下。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睡意。
　　林然动了下睁着双眸瞅他，陆川盖住了他的眼皮，“快睡吧，如果能出去，我们……”

　　之后的话陆川没有说完，林然也没听见。

　　凌晨的时候，救援没有等来，第二次坍塌先到了。

　　这一回，原本出现裂痕的玻璃终于抵不住泥土的重压，泥土冲破车窗涌了进来。
　　他们离开后座向前挪位置，躲避来袭的泥土。
　　很快众人又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大巴车在移动，他们不能再退了。

　　在一条盘山公路上，底下是悬崖，泥沙推着列车，车头悬空，稍有不注意等待众人的不是窒息，就是摔下悬崖车毁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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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写成无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