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8.雨过天晴 ...
-
就算是一个自始至终，都充满自信的人
也会有突然怀疑自我的瞬间
更别说，是那些总在努力寻找自信的人了
我们大多数时候，只是数万平凡的人群中，并没有很特别的一个
只有自己知道，你为了做成某一件事，付出过多少努力
在那过程之中，经过了多少踌躇和折磨
最终，才能鼓起勇气，迈出一步
但，自信这样的能力，或许就和天赋一样，从不能与生俱来
对于平凡人来说，打破一直以来堆砌的信心，只需要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就足以将自己长久维系的坚持，全部推翻
在今天之前，赤苇京治并不知道时弥的理想型是月岛莹这样的男生
对他来说
黑尾铁朗和月岛莹，甚至其他喜欢时弥的男孩子再怎样在自己面前挑衅
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真正能够摧垮他的，不是别人，只会是因为时弥而已
知道的那个瞬间
他忽然这才明白
一个月前他们一起去网吧打游戏的那一天
在月岛莹说出‘游戏打得好和不喜欢打游戏，对他来说并不冲突’的时候，少女眼底的惊讶和欣赏，是什么意思
前一日还总和月岛莹在斗嘴的时弥，说着自己的窗口是‘看人下菜单’总是连一个草莓牛奶都要吝啬的克扣，第二天起，就忽然跟变成另外一人一样，开始主动向他示好
而当时的自己，只是瞥了一眼坐在旁边那一桌，吃了两个布丁的月岛莹，就连他餐盘里的配菜都不记得了般，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无法控制自己，就这样开始漫无边际的想象起来
如果不是他之前那个‘作弊’一般偷跑的吻，趁着她混乱的时候，强硬的将自己挤入她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那么或许，在那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时弥会喜欢上月岛莹吧
她会和自己真正的理想型在一起吧
而不是那个狡猾的，作弊的他
他心里原本一点一滴积累的信心，好不容易到了今天，终于要积满了
却就在一瞬间见，被扎破了一个洞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跑了所有的勇气
赤苇京治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
他忘记了自己和他们一样，也都是平等的在竞争
他忘记了自己过去和时弥相处的那些瞬间，曾经所做过的努力仿佛全部被抹去了般，让他完全想不起来，他到底做过了什么，才让时弥会喜欢上他
就像一个小偷
偷走了本来属于别人的东西
少年的心脏跳的越来越缓，也越来越轻，快要让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
漫天的阴雨将他浸泡
他很害怕
但他却也不想放开那双已经握紧了的手
就算自己是个小偷
就算他的心里充满了压抑和黑暗的负面情绪
他也不想放手——
‘你别搞错了，赤苇’
‘无论过程如何，现在你才是小时的男朋友’
‘这一点，你可不能忘记啊’
就像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他的耳畔，力气不大，却足以掀起一阵唤醒自己的风
木兔光太郎的话在心底响起
赤苇京治看着眼前的月岛莹，190公分的少年站在面前，比他还要高出不少
明明是还称呼他前辈的后辈
眼底的锋芒却不必年长的人示弱
他深而缓的吸了一口气，逐渐恢复了平静
“月岛，我承认你让我感觉到威胁了”
“但这也说明了我的眼光很好”
“而且，就算有威胁又怎样呢？”
黑发少年的眼底沉寂，像深不见底的大海，风平浪静的祥和之后，是波涛汹涌的暴风雨
他的情绪似乎已经回归到了平时的样子
是那个在球场上游刃有余，把所有人都玩弄于掌心之间的二传手
赤苇京治淡淡微笑道“时弥的男朋友现在是我”
“你就别抱着侥幸心理盼着了”
“我是不可能放她走的”
“你们想来竞争的话，就大胆的来好了”
“不管是谁，我都全力奉陪”
夜风凛冽，仿佛不是这个夏天该有的温度，卷着落叶徐徐
从眼底光芒乍现的少年之间匆匆而过
那瞬间的破绽已经消失不见了，月岛莹从他此刻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可以攻击的死角
最终，不想惹麻烦的少年只是无声的推着那辆摔歪了龙头的自行车，慢吞吞的离开了这里
赤苇京治凝视着他的背影
直到月岛莹走后很久，都没有挪动他的脚步
他看着拐角的那台自动贩卖机
深夜午时，整个世界都在陷入沉睡的时间里，只有它还在辛勤的营业着
荧荧白光撒在一瓶瓶彩色的饮料包装上
只有那一罐葡萄味的，标注了售罄的选项
怎么按，都不给予任何的反应
明明它应该是一台一按就出，应有尽有的自动贩卖机
此时此刻，事实却偏偏告诉他：就算你再努力按下去，也一样不会产生奇迹
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了
时弥从校舍后面的空地飞奔着穿越了中庭，直到走进了教学楼，脚步才逐渐缓了下来
然而当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
刚刚还能一口气跑这么远的力气就全部外泄，两只脚如同灌了铅似得，顿时一点劲都使不出来
而眼泪也随之袭来
她很想忍住的，只要不说话，只要努力深呼吸三次
应该是可以忍住的
但是下一秒，楼梯口传来了孤爪研磨的呼唤
“时弥？你怎么还没睡觉”
少女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抬起头
和抱着游戏机打呵欠的少年对上了双眼
她无声的张了张嘴唇，想假装无碍的和他说句晚安，这就要去睡了
只是在她刚喊出“研磨……”的那个瞬间
眼泪就像开了闸般，瞬间夺眶而出，噼里啪啦的砸在地面上，变成一颗又一颗细碎的玻璃珠
孤爪研磨的神色一怔
他很快按掉了手上的游戏机，哪怕它正进展到了Boss战，而自己还没有存档
在背景音乐的戛然而止中
少年已经跃下台阶，来到了那哭哭啼啼的少女面前
“怎么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一个哭泣的女孩，好像任何一本游戏的攻略书里，都不会教授这样的技能
只是凭着本能行动，动作轻柔的伸出手去
用他宽大过长的外套袖子，擦掉她掉个不停的眼泪
“你是遇见80级丛林Boss，金角大仙了吗？”
不着头脑的游戏术语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话，孤爪研磨注视着时弥烧红了的眼梢，声音更轻“要我帮你去报仇吗？”
明明是最差劲的安慰了
明明前言不搭后语，说的一点也无法安抚人心
但那女孩却还是很容易的就被他逗笑了
破涕而笑的眼角从下垂转变为上扬的过程是如此的清晰
孤爪研磨盯着她那颗此刻被泪水浸得湿润的泪痣，想着时弥小时候，一定是一个爱哭的人吧
都说长泪痣的人会很爱哭
但这其实，是他认识少女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她哭
哪怕漂亮的女孩子哭起来更漂亮
就连沾着泪珠的睫毛，都仿佛星星落在上面，闪闪发光
可孤爪研磨却想，他希望这是他看到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稍微平静了一点的时弥和孤爪研磨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
听她说完了来龙去脉，少年已经摸清了事情的脉络
虽然和乌野高中的那位高个子副攻手不是很熟悉，但在孤爪研磨的记忆里，他是个冷静并理智的类型，很喜欢挑衅别人，长得成熟也看起来很老练
不过光看之前几次他和时弥的斗嘴和互相找茬的经历就知道
其实实际上他也挺幼稚的
不过，他并不是喜欢自己跳进火坑，自找麻烦的人
比起像小黑和木兔那样胜负欲很强的类型，月岛莹大多数时候都是及格万岁，满分随意的感觉
虽然是问题源头没错，但也不足为惧，绝不是真正动摇赤苇京治的原因
明明同作为最需要抗压的二传，他也是个坚韧不拔，心态长年累月平稳的人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的情绪崩溃呢
他想了想，把今天发生的事件里所有出场的人物捋了捋
然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唉……
应该是小黑在其中说了什么挑拨赤苇的话吧
孤爪研磨默默猜测道
这种场合，越混乱越好，黑尾铁朗那种爱找麻烦的个性，肯定会从中作梗
他虽然平时很少和黑尾交流关于时弥的问题
但因为自己的青梅竹马喜欢少女显而易见，他大多数的时候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毕竟，如果自己的好朋友，能和自己的发小在一起
他也会很高兴
只是，身旁的少女刚刚哭了
哪怕她现在已经平复了情绪，脸上只留下了一点泪痕
也不能改变刚刚她流过眼泪的事实
“时弥，你知道‘好心办坏事’吧”
夜空明亮，一片浮云都没有的晚上，昭示的明天依旧是个明媚的好天气
孤爪研磨看见时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于是又继续开口
“赤苇前辈可能只是希望你更依赖他”
“而不是去依赖别人”
“就算你学不会自行车，他也觉得你不需要学会”
“因为有他在，你就不需要学会”
少年的声音如溪流般清澈干净，缓慢的流淌在此刻静谧的空气里
一点一点，解开少女的心结
“可我只是想变得更好一点”
他当然知道时弥的努力，事实上，他也觉得时弥这样做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一点也不是一个会引发矛盾的事端
但如果大家都这么想的话，人就不会这样五颜六色，拥有不一样鲜明的个性了吧
“你的努力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因为白天的误解，晚上他又刚好撞见你和当事人在一起”
“所以他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孤爪研磨站在中立的地方，就像分析游戏里应该先打哪一条支线才更容易过关一般，条理分明，又无比冷静
“可是他跟我说他已经不在意了”
时弥当时还反复确认了好几次，甚至细心观察了半天赤苇京治的反应
都没有从他脸上找出异常
“很多人不爱表现出来，只会放在心里”
“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人”
本质二传都是相似的，就算是像影山飞雄那样稍微有点天然傻瓜的类型，也一样是心思细腻，想法很多的
“还有”
“你觉得自己女朋友喜欢的理想型，就在身边这种事情，赤苇会真的不介意吗？”
孤爪研磨叹了一口气，伸手敲了敲一旁傻愣住的女孩的脑袋“时弥，你可真是个白痴”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很受欢迎？”
那个问题就像是一排断了线的灯泡里，唯一点亮的那一个
几乎是一瞬间，就让时弥原本迷雾一般发懵的脑袋醒了过来
她如果在这里说她不知道
那就太自欺欺人了
只是她的确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因为她自从和赤苇京治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进去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生
是她太心大了
是她没有站在对方的角度上去为他着想
安全感这样的东西，是需要双方给予的
顿时，如梦初醒的女孩猛地拍上自己的脸颊，清脆的拍击声让一旁的少年都吓了一跳，他看着少女飞快的站起身，对着自己露出笑脸
刚刚的伤心与不解此刻已然烟消云散
她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是如此的通透
“研磨！谢谢你！我先走了”
“...这么晚你还要去找他？说不定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不由得想出声阻拦，觉得就算明天解释，又有何不同呢
而且累得不止是对方，刚流过眼泪的少女，不也一样吗
但她的神情却无比坚定，脸颊两侧被自己的手掌拍的红彤彤的
眼睛也还微微肿着，一圈泛着微弱的血色
明明是如此脆弱的样子，却又何其的闪闪发光
“那可不行，怎么能让误会隔夜呢！”
说完，少女向他挥了挥手，快速的向着她刚刚来时的路，折返了回去
孤爪研磨托着腮，目送着她的离去
心里暗暗向他的青梅竹马，说着抱歉
“小黑，我这次可是帮不了你了”
因为时弥对他来说，也已经是同样重要的朋友了
那些砸在地面上的泪水
不仅仅是落在那里，也一样，落在了他的心里
他不想看她难过，也不想再看她流泪
就因为这些本可以避免的误会
让她那样伤心和难过，是多么的不应当啊
时弥飞快的跑进了中庭，路灯下，有飞蛾和蚊虫正扑腾着翅膀
她听见树叶唰唰的被风拍打，似乎就要有什么奇怪的虫子，闯入她的视野
她很怕，很慌
但她更怕赤苇京治已经不在那里了
为什么都没有想到呢
为什么她总觉得，要强迫自己长大，才能配得上和他在一起呢
那些她觉得他想要的东西
不过是自己强加在他身上的想象罢了
就像赤苇京治所说的那样，都是自以为是
时弥的心里又莫名的泛上酸楚
但她知道她没什么可委屈的，赤苇京治才是那个被她忽略了，一直无知无觉，在委屈的人
他可以更自满的
他也应该要那么自满的
因为他值得——
时弥鼓着一口气，穿越了那个虫子遍地的中庭
她又回到了校舍的后面
空地之上，月光倾泻，蝉鸣声阵阵
她一秒前的慌乱与害怕，在看到了少年的身影之后
顿时全部消散
还好，还好他还在那里
赤苇京治就坐在不远处，一如在森然高中的第三体育馆前，那个同样月亮格外明亮的夜晚，小小窄窄的台阶上，他吻她吻的很突然
在那份急切中，她看到了他的心意
“赤苇前辈——”
少女像一阵风，从那不远的地方掀起
呼唤他的声音刹那之间划破寂静，让少年蓦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讶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自责
时弥快步往那里而去，但就在这时，她看见一只蜈蚣，掉在了她眼前的地面上
尖叫声差点就从喉咙眼里撕破
但她握紧了拳头，哪怕浑身颤抖，也要勇敢的迈出脚步
从那她最害怕的东西上飞跃而过
赶到他的面前
“时弥……你……”
她蹲下身，仰视着欲言又止的少年，看着他交叠了十指的双手正微微发颤，于是想也不想，就主动伸出她的一只手，张开手指，在少年已经交错的双手外侧插入，用力握住了他
“理想型这个东西说实在的，有点傻吧”
“在没遇到你之前，我觉得我可能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因为我那时候满脑子只有打游戏”
“而且也很怕打游戏的样子被别人看见”
“但后来我遇见你了才知道”
“其实理想型，只不过形同虚设”
“因为它在你真正喜欢的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伴随着时弥的话，少年的眼眶越来越红，她看着他的眼底有水光正粼粼摇晃
原本抖着的声音，也越来越坚定
“赤苇前辈，你要自信一点”
“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啊”
她的脸上也脏兮兮的，比平时都要大一圈的眼睛正告诉着自己，她也刚刚哭过
因为他莫名其妙的发怒，他不应该的责怪
明明不该由她来道歉，来做这个哄自己的人的
自己，可实在是太丢人了啊——
但他却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此刻溢出的泪水，心口的酸涩，还有因为时弥的那些话，而要溢出来的欣喜和幸福
他的少女张开了双手，嘴角的笑容明媚灿烂“以后有什么难过的情绪，都不要自己扛着”
“我的男孩”
“不许你一个人委屈”
少年被她那纤细瘦弱的手臂拥入怀中
额前的黑发在她的肩膀揉的凌乱，所有的泪水都在落下的瞬间，融化成了温柔
那些他轻而易举就放跑了的自信
就这样，如此简单的，就被他的少女，又一次填满
这一回，他上了锁
不会轻易，再让它们溜走了
他的喜欢与她的回应，都是堂堂正正的
这一点，所有银河中的星与月，都可以作证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38.雨过天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