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妖事记之道士》龙门说书人

5、莫宅

　　下午三四点的样子，天开始阴了下来，一阵急风刮来，居然就下起了暴雨。
　　绛雪用手略略遮着额头撒开了脚丫子就往回跑，才拐进一条巷子，眼前竟现出两条模模糊糊的路，一式的高墙，一式的青石板。
　　可惜绛雪只顾着脚底雨滑，没仔细看，无意间就往其中一条冲了进去。
　　绛雪才跑进去，雨居然就停了，只是天愈加阴暗，绛雪只能摸索着往前走。
　　又走了快几百米的样子，巷子尽头居然亮起一盏晕黄的灯笼，灯笼下一道威严的大门，灯笼上还写着大大的“莫”字，随着风晃晃悠悠。
　　绛雪觉得很奇怪，栖云镇怎么凭空冒出一户姓莫的人家，还置好了一处宅子。

　　突然，天上电闪雷鸣，雨点急急地又砸了下来，绛雪三步作两步，连忙跑到了莫家的门前，“扣扣”敲起了铜环。
　　半天，只听里头一声婉转的女子应了声，大门吱呦一声开了，一个上身穿着素色对襟花袄子、下着粉色百褶裙的年轻女子开了门，绛雪看了一惊。
　　话说栖云镇上风俗守旧古朴，穿着打扮有些清朝的遗风倒也不奇怪，只是这女子穿得格外妥贴，仿佛就像是那会的大家闺秀自画里走下来一般。
　　那年轻女子略略抬头，不动声色看了绛雪一眼，绛雪更吃惊了，因为绛雪见过这位女子。
　　“你是莫青歌？”
　　那女子一迟疑，却装作认不出绛雪的样子，只梨涡浅笑道：
　　“你是谁？怎么晓得我的名字。”
　　绛雪想正是这个莫青歌通风报信的，不由得又打量了她一番，却一时也看不出她是什么妖精变的。
　　既然莫青歌在此，那个抓走小艳的道士一定也跑不远，难说就在这宅子里，可是那莫青歌守着门，却不打算让绛雪进去。于是绛雪一脚跨进了门槛，强人所难地问：
　　“你认识一个叫莫离的道士么？”
　　莫青歌轻轻一叹，道：
　　“他在里面，你跟我来。”

　　莫家的宅子很大，假山花草也布置得很精巧，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恰到好处。可绛雪觉得莫家宅子有一点不好，就是太阴太冷，好像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没人住过一般。
　　莫青歌手里不知何时提了一个灯笼，淡淡的光引着路，绛雪慢慢地跟在后面，穿廊道过园子，最后来到一处院子前。
　　还未进院子，绛雪就听见耳边有丝竹在奏，还有许多女子欢乐的笑声，绛雪觉得很稀奇，就如进了幻境一般。
　　而莫青歌领着绛雪进了院子，打了帘子进了厅堂。
　　只见眼前豁然开朗，一股暖香扑面，绛雪就看见厅堂四角高燃的红烛映照下，厅中央三个美艳的女子正摆动腰肢妖娆起舞，而厅两侧又坐了十来个女子，有弹琵琶的有吹笛子的有奏古筝的，笑语不止。
　　绛雪不禁揉了揉眼睛，又看见厅首罗汉榻上一个宽袍大袖的道士用手侧枕着头，随着这曲调摇头晃脑，十分悠哉。
　　那道士不正是早上寒酸得还要与卖鱼老板讨价还价的那个？

　　绛雪愣愣的说不出话来，莫青歌移步上前，直直坐在了那道士身边，与他咬着耳朵说话。
　　那道士眼一睁，厅里的舞姬乐姬们都停了下来，十几双眼睛都好奇地瞧着绛雪，议论纷纷。
　　绛雪只好先开口，问：
　　“你就是那个叫莫离的道士？”
　　那道士不置可否，绛雪又问：
　　“你是不是抓走了小艳？”
　　那道士终于开口，却反问道：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绛雪低头，不说话，那道士笑道：
　　“是我抓的又如何，这道士不抓妖，又该做什么呢？”
　　道士说这话的时候，厅堂里的女子们脸上都有些动容，落在绛雪眼里，绛雪便明白了一二分，于是答道：
　　“小艳没伤过人，你没必要抓她。”
　　那道士一笑，朝莫青歌示意，莫青歌点头，手里多了幅卷轴，慢慢在绛雪面前展开。
　　那幅画很旧，纸色发黄，可画里的人却光鲜明艳，仿佛活的一般。
　　那道士问：
　　“你明白了？我要找这画里的人。”
　　画里的人正是小艳的模样，却又不像小艳，绛雪一时说不上来，闷了声，久久才问道：
　　“就算小艳是画里的人，她不肯，你也不能凭白把她抓走。”

　　那道士突然开怀大笑，绛雪瞪着那道士，问：
　　“你笑什么？”
　　那道士含笑道：
　　“我笑你颠三倒四，这道士要抓妖，难道还要问她肯不肯吗？”
　　绛雪气愤，绛雪狠狠道：
　　“你这个蛮不讲理的臭道士！装模作样，随随便便闯到栖云镇来找人，我问你，你拜过土地公没有，看你这么没规矩，小心他老人家用拐杖把你打到九霄云外去！”
　　绛雪一口气说完这么一段子话，很是舒畅，那道士沉吟，手一甩，道袍里跌出一根不老松的圆头拐杖，正是栖云镇土地公趁手的那根。
　　于是，绛雪闭了嘴，绛雪开始跟那道士聊天，
　　“你拿着这幅画找小艳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娶她做媳妇，这人妖殊途，我想你也是知道的，而且小艳这个人叽叽喳喳的，平时很罗嗦，你把她娶进门，早晚都会嫌烦的，还有小艳她是桃花妖，桃花不断，你肯定会过上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劝你，还是放了她，一了白了。”
　　绛雪滔滔不绝，厅里人都沉默，倒是莫青歌忍不住卟哧笑出了声，那些女子们也都纷纷笑了起来，十分热闹。
　　那道士从腰里解下一个葫芦，晃动了两三下，示威般道：
　　“她就在里头，你这样想救她，我们倒能做笔买卖。”
　　“什么买卖？”
　　“你口中的小艳并非画上之人，这画少说也有上千年，这个小艳道行却浅得很。我猜，你住在这栖云镇这么久了，如果替我找着了这画里的人，我就放了小艳。”
　　绛雪想找人找妖都得去问土地公啊，不过绛雪看着地上的拐杖，猜土地公一定宁死不屈被这道士折磨了一番。
　　可是人海茫茫上哪找去，所以绛雪狡辩道：
　　“她要是不在栖云镇呢？或者早死了转世投胎了呢？”
　　“这小艳既然能生成这般模样，定是见过这画里的人。”莫青歌一直未发一语，这会却提醒道。
　　绛雪犹豫，终于点头，那道士笑道，
　　“什么时候有下落了，我就放她走。”
　　于是，莫青歌起身，将画塞进了绛雪的怀里，拉着她出了厅堂，原路返回。
　　绛雪迷迷瞪瞪地被莫青歌送出了莫宅，再一回头，竟只有一面青砖老墙，莫宅已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