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尾巴合辑》林小枣

4、初恋空降04

　　04

　　苏忱的脾气来得莫名奇妙，姜亦竹本打算忽视之。
　　可这个讨厌鬼像给她施了咒，整个晚上，他那双焦急、震怒又失望的眼睛，跟刻在了她脑中似的，时不时就闪现。
　　尤其是，那个慌乱与镇定交织的人工呼吸。

　　姜亦竹觉得自己若是不将此事弄清楚，不止今晚，以后都要耿耿于怀。
　　于是翻身下床，打算找老爸聊聊。
　　苏忱那时太反常，她认为一定有什么事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找老爸了解是最方便快捷的办法。

　　然而，今夜似乎宜吵架忌谈心。

　　姜亦竹踏出房门刚到客厅，就听到主卧传来刺耳争吵声：

　　“我还不够将就你吗？摩托车，夜市，这些玩意不是你，我会去碰？”
　　“什么叫‘这些玩意’？这些玩意都是我为了讨你开心！你不喜欢当时就该直说，然后提出你想做的项目，难道我会不配合你？”

　　“呵，这是旅行，不是任务和工作。配合？你就是这样看待我们的第一次旅行？”
　　“我怎么看待了，我已经竭尽所能来哄你了，你依旧板着个脸找茬未免太让人寒心！”
　　“你吼什么？就你嗓门大是吗！”

　　……
　　房内的争吵有越演越烈之势，姜亦竹僵在门外，一时忘了动作。

　　咔——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如同炸弹掉落，令姜亦竹化作惊弓之鸟。
　　她还以为是老爸他们开门出来，慌乱间，往客厅中央的沙发一闪，直挺挺摔上去，横躺着，尽量隐藏。

　　却不料，开门的是沙发正对面的苏忱。
　　四目相对，些许尴尬。

　　大半夜的，男人却换上了宽松T恤和沙滩裤，一副正要出门透透气的模样。
　　冷不丁撞见姜亦竹，他脸上除了惊讶，还带着几分烦闷与不耐，应该也是听见了主卧的争吵声。

　　与横躺在沙发的姜亦竹目光相接，苏忱忽的后退一步，像是改了主意，打算关门不出去了。

　　“等等！”
　　姜亦竹本能地从沙发跃起，三两步来到男人面前。
　　怕苏忱关门，她抬手挡在门框上，望着他眼睛问：“一起出去走走？”

　　男人微怔，似是没料到她会忽然邀约。
　　姜亦竹自己也顿感突兀，但她一整晚脑子都装着这个人，刚才见到他的瞬间，就本能做了决定。

　　身后，他们的父母还在吵架。
　　应当是双方都憋着些火气，此刻就跟拉开闸泄洪似的，不吵完就没个消停。
　　两位聚首在客厅的冤家，彼此眼神都有些闪躲，尴尬之余透着丝丝别扭与怪异。

　　姜亦竹已然开口邀约，就无法接受被无情拒绝。
　　她僵硬着指指背后卧室门，硬着头皮说：“你刚才也是想出门躲躲，对吧？”

　　苏忱目光在女孩身上逡巡。
　　片刻，他将门完全拉开，越过女孩率先出发。
　　见她发呆，回头问：“不走？”

　　“哦！走！”
　　姜亦竹才跟上他，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酒店是苏母选的，在岛屿南端，安静而奢华，下楼便是星空泳池和私人沙滩。

　　姜亦竹和苏忱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父母的吵架声早就听不见了，然而那淡淡尴尬始终萦绕他们。

　　一路无话。
　　两人穿越一道水晶慕帘，来到了星空泳池旁。

　　墨蓝天空映在池中，水面碎星闪耀，颇有种水天一色的错觉。
　　姜亦竹忽然驻足，立在泳池旁的藤编吊椅说：“苏忱，你想玩一局和平精英吗？”

　　和平精英是手游版PUBG，她和苏忱都是游戏主播，在外面无聊时玩几局手游打发时间再正常不过。

　　相对无言的走着尴尬又无聊，苏忱便在吊椅一端坐下，摸出手机看她：“来。”

　　突突的枪声响起，两人之间那如影随形的尴尬终于被打破。
　　来到熟悉的游戏世界，姜亦竹和苏忱都不自觉放松下来。

　　苏忱许久没玩手游，在准备广场里熟悉操作。
　　角色起伏，武器切换，狙击目标……游戏世界令他松弛。如果不是姜亦竹的五彩马尾和荧光撞色衣服太扎眼，他几乎就要忘记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苏忱发现，女孩进入游戏后比她本人更聒噪。
　　起飞前在广场准备的时候，她就架着枪，追着别的玩家突突扫射，还笑咯咯地聚众脱衣服、换衣服搞群体换装游戏。
　　意外地，他竟没觉得厌烦。
　　甚至，在飞机将他们送往雨林地图时，他的心情一如旅行出发那天，郁结在缓缓纾解。

　　“滴滴滴——”
　　伴随着鸣笛和发动机的声音，姜亦竹驾着一辆吉普来到苏忱搜寻装备的房子外面。

　　“下来，我带你兜风。”
　　女孩忽然侧仰起头看他，或许是游戏令她愉悦，她唇角微微扬起，“在普吉岛，坐吉普车兜风，怎么样，心动吗？”

　　“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会开直升机兜风。”苏忱低笑调侃，却还是翻身从窗户跳下，坐上了吉普车的副驾。

　　他们跳伞的着陆点还有其他人，开着车招摇过市，引来一片子弹。
　　噼里啪啦全部打在车身的钢铁之上。

　　吉普车都开始冒黑烟，姜亦竹的车速却依旧不减，声音也一样轻快。
　　“刺激吗？快乐吗？”她问。

　　苏忱的声音也愉悦起来，没了先前的冷淡：“从我学会这游戏，就没这么刺激过了。”

　　姜亦竹跟着笑起来：“你是不是上过嘲讽培训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说，从我学会这游戏就没这么沙雕过了。”

　　苏忱笑出了声。
　　连带着吊椅都轻晃起来。

　　姜亦竹身材不高，双腿悬在空中。
　　此刻，竹编吊椅晃荡，她像乘上秋千，感觉到些许惬意。

　　姜亦竹偷偷地飞快地瞄苏忱一眼，又低下头突然说：“对不起啊，虽然不知道今晚戳到你哪里了，但我当时确实没想装溺水玩。就是，”
　　她一边放慢吉普车的速度，一边解释，“就是当时觉得太丢脸了，才没立刻站起来。”

　　其实冷静过后，苏忱也早意识到是自己太过应激。
　　但姜亦竹会主动道歉解释，却是他意料之外，毕竟这个女孩如此高傲。

　　“不是你的错。”她放下身段，苏忱就也毫无保留，“我的父亲就是溺水去世的。”微顿，他也释然：“抱歉，我当时太过激了。”

　　呲——哐——
　　姜亦竹心头震动，指尖失控，吉普车偏离车道，朝着悬崖直直飞去。
　　轰隆一声，车毁人亡，她在游戏里带着苏忱跳崖自杀了。

　　双重的尴尬压下来，姜亦竹无措到发懵。
　　“那个……”她抬头，感到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一时语塞。

　　却见男人的眼角飞扬起来，他说：“不错，节目效果拉满，心情立刻充值满分。”
　　姜亦竹噗嗤一声，笑得仰起头，带得吊椅大幅度荡漾起来。

　　星空泳池水面，月影也随波轻晃。
　　暖风拂面那瞬，女孩终于停止了笑意，她看向苏忱，皎皎月光落入她眼。

　　“苏忱，”她朝他伸出手，“我们休战做盟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