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帕特的魔女们》红莲业火化九尾

32、一个结束与几个开始

　　终章一个结束与几个开始
　　当黄昏来临，钟声响起时，垂死半猫女头顶上的那对柔软猫耳稍稍动了动。
　　当瑞雪初降，第一片雪花打在她那条漂亮的猫尾上时，那条已经不怎么灵活的尾巴还是努力地甩了几下。
　　雪下的更大了，越来越多的雪片铺在她那浑身血污的胴体上，为她那饱受蹂躏的身躯盖上一层圣洁的雪衣。
　　直到她临死时，这个肮脏的世界才肯向她释放善意。
　　她选错了越冬的城市，圣都海杰拉尔的慈悲暖光从来不会覆盖在像她这样一个黑暗、堕落且放荡的半猫人小贼的背上。
　　她天生一副线条优美，灵活矫健的身躯，天生一双纤细的巧手，天生一对走起路来不会发出半点声音的美妙软足；她满足一切做贼的条件，但她绝不是天生的贼，虎斑族的半猫人绝不会堕落为贼！
　　可惜，造化弄猫……
　　几个小时之前，她还是金鱼草公爵的阶下囚，被铐住手脚，全程由两位护卫押送着坐在公爵的马车上。
　　目的地自然是权杖区的那间房子！
　　一路上，坐在她对面的克里恩嘴里一直在喋喋不休地与她闲扯，胜券在握下与失败者进行“友善”的交流是他最爱做的事情。
　　但半猫女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脑子里想的都是那间房子的事，即使是死亡迫在眉睫，也被唤起的与朱尔娜共事的记忆所掩盖。
　　半猫女第一次被朱尔娜带到权杖区的房子时，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当女刺客亲口告诉半猫女，她是全公会除朱尔娜外唯一一个知道这里的人时，她确实有些受宠若惊。
　　“这原本是我的最后保险，但我愿意把它分享给你。”
　　“希望我们永远用不到它……”
　　一声响指打断了半猫女的回忆。
　　“我们到了，长尾巴的猫。”面带微笑的克里恩示意她先下去。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两名凶狠的护卫一个拽着半猫女手铐上的链子，一个在她光滑的脊背上猛地一推，身无寸缕的猫刺客踉跄着从车上下来，一阵冷风掠过，刺骨的寒意袭遍了她的全身。
　　“我只是觉得将死之人没必要穿衣服，请别介意。”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半猫女，穿着厚厚冬衣的克里恩从马车上探出头来，不怀好意地揶揄着，引起了周围护卫们的一阵哄笑。
　　“如果是她，就要先拆掉门锁上的机关。”冻的牙关打颤的猫刺客轻声说着，声音小的只有站在她身边的克里恩能够听到。
　　听出问题的金鱼草公爵立刻想要阻止手下破门而入，但已经来不及了，一名急于在主人面前表现的护卫一脚踢开了锁着的门，随后就被两支从机关弩中射出的矢箭夺走了性命。
　　“别跟我耍花招，你这个该死的猫婊子！”气急败坏的克里恩抽出佩剑，阴冷的剑刃横在半猫女的脖颈上，“我随时都可以撕毁协议。”
　　“她冻的没力气发声，请别介意。”似乎早已看淡了生死的猫刺客诡谲地一笑，“至少她让你听到了。”
　　“你走前面。”近在咫尺的财宝让金鱼草公爵暂时压下了怒气，他从手下手中接过手铐的链子，让半猫女在前面开路，自己则尾随在她的后面。
　　来到门口时，他指着那个随他一起过来的带头套的高大强壮的刽子手，再次威胁半猫女道：“只要你不耍花招，他就是你的处刑人，否则……”这个凶残的家伙又捏了捏半猫女的大腿，“用在你身上的将不是斧头，而是锯子！”
　　他的威胁，换来的只是轻蔑的哼声。
　　留刽子手等在屋外，克里恩押着半猫女，和剩下的九名护卫走进了房子。在半猫女的指点下，众人在房间四处点亮了火把，火光驱散了黑暗，也带来了温暖。缓过来的半猫女又告诉了护卫们几处陷阱机关的解除方式，然后示意克里恩和自己去到二楼。
　　留下四个人把守一楼后，克里恩带着半猫女继续前进，他们沿着楼梯向上，挡在二楼前面的是一扇铁箍的华丽大门。
　　有了前一次的教训，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半猫女的身后躲了躲，双手被反铐着的半猫女转过身，冷笑着瞧着面前这些怕死鬼的丑态，然后将手按在一个门上一个凹手印上，轻轻一推。
　　门被推开了，黑暗的二楼再一次环绕住众人。
　　在二楼四角点亮火把后，房间中央一个被砖石围起来的空间引起了克里恩的注意。
　　“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半猫女的回应似乎也证实了他的判断。
　　巨大的财富唾手可得，克里恩意外地保持了难得的冷静，他指着砖石上的几处圆洞，阴阳怪气地问道，“需要我再献祭一名手下么？”
　　“那要看你愿不愿意冒这个风险？”一脸平静的半猫女背向克里恩，一双被拷着的巧手冲他摆了摆，侧过头，朝他轻蔑地撇嘴冷笑，“她需要双手同时操纵机关，或者你让你的手下去碰碰运气。”
　　“你从一开始就在计划着这个么？”克里恩狐疑地瞪着半猫女，凝神思考着她话中是否藏有陷阱。他担心双手脱困的女刺客会对自己不利，但也不愿意白白牺牲自己的手下。
　　“决定权在你。”半猫女依旧语带嘲讽，“如果你觉得六个男人对付不了一个带着脚镣的猫……”
　　“够了！”脸色铁青的金鱼草公爵冲手下们打了个手势，另外五个人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思，纷纷抽出佩剑，警惕着半猫女的一举一动，确认已经万无一失后，他才犹豫着，打开了她手腕上的镣铐。“只要你敢耍半点花样，我就让你余生都在悔恨中度过！”
　　双手重获自由的半猫女没有理会金鱼草公爵的威胁，她转了转略微有些僵硬的手腕，双脚拖着沉重的脚镣，慢慢走到砖石容器前，主动将自己的后背让给对她充满戒备的男人们。
　　“她和朱尔娜老大一同设计的这个机关。”她一边解释着，一边将双臂分别伸进其中两个石洞，大小合适，严丝合缝。“只有她们两个可以开启。”
　　砖石内部传来了一阵齿轮转动的咔哒声，半猫女没有说谎，这果然是专门为她设计的机关。
　　有那么一瞬间，金鱼草公爵产生了幻想，他仿佛看到有数不尽的财富在向他招手。
　　他并不是一个守财奴，但他又无时不刻都在为自己敛财，因为他需要钱，为了实现他的伟大理想，他需要大笔的资金支持，所以，他才会容忍唯一知道这笔财富的半猫女活着么久。
　　当然，还有她的美貌与床上功夫。
　　就在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遵守约定时，齿轮声停了。
　　“好了么？”克里恩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的……”半猫女没有抽回胳膊，她甚至头也没有回，而是用简短、阴沉的语调说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接受且感到恐怖的事实，“朱尔娜老大有句话托她转告给你，根本没有秘密金库！”
　　这间房子只是一间避难所，在朱尔娜或半猫女处境危险时，用来扭转危局的最后一道保险！
　　“杀了她！”意识到不妙的克里恩一面气急败坏的命令部下动手，一面迅速躲到了两名护卫身后！
　　但是，克里恩的手下们已经没有时间去对付半猫女了，机关启动，致命的弩箭从四面八方射向众人，趁着他们惊叫尖叫声不断，手忙脚乱地躲避招架箭矢之际，半猫女迅速打开石板中的暗格，取出了藏在里面的匕首与□□，打开了自己的脚镣。
　　一轮箭雨之后，房间里多了三具尸体，剩下两名负伤的护兵护着他们大腿中了一箭的主人，虎视眈眈地对着手中又有了武器的半猫刺客。
　　“她之前就说过，机关弩的数量应该再加一倍。”怒极反笑的凶猫抱怨着，决心为了自己的自由拼死一战！
　　楼上的吵闹声和金属碰撞声终于引起了一楼四名护卫的注意，离楼梯最近的一个人只听到楼上一阵吵闹，然后一个肩头插着支弩箭的同伴突然捂着冒血的脖子撞开房门，没走两步就直挺挺地摔在了楼梯上，还没等他搞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被从二楼飞扑出来的满身鲜血的裸体半猫女一记膝撞顶中胸口，摔倒在地，不待他起身，压在他身上的半猫刺客就将她手中的短剑从他没有铠甲保护的腋窝处直捅进心脏！
　　杀死这个护卫后，不能耽搁一点时间的她立刻冲向了守在大门口的那名手持□□的护卫。
　　被这一幕惊到的护卫匆忙朝半猫女射出了一箭，但却被早有防备的半猫女侧身躲过！气急败坏的他立刻扔掉无用的□□，抽出随身的长剑准备应战，可冲到半路的半猫女却突然抄起身边的一把椅子朝他甩了过去！猝不及防的他慌忙用剑一档，结果他这一下子就丢了先手，敏捷的半猫女趁机抢进他空门大开的中路，锋利的剑尖顺着卫士的两排牙齿中间插进了嘴里……
　　解决掉第二个人后，第三名护卫也已经冲到了半猫女的身后，一剑就重伤了半猫女的后背，此刻早已忘记了疼痛的半猫女咬着牙，回过身就用短剑疯狂的回击！她这种近乎疯狂，以命换命的攻击方式一时间竟压制住了身经百战的金鱼草护卫，不想和半猫女同归于尽的他只能左右支挡，占尽下风。
　　不过，半猫女的这种优势在第四名护卫加入战团后便荡然无存了，两名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兵很快就夺回了主动，没几个回合，半猫女的肩头就又挨了一剑，鲜血直流。她挥剑的速度一慢，小腹就重重的挨了一脚，倒飞着撞破大门，摔倒在门外，正好遇上了外面闻声赶来帮忙的刽子手！
　　“杀了那个猫婊子！”瘸着条腿，来不及追出来的克里恩在屋子里大声喊道。
　　听到主人的指示，带着黑头罩的刽子手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巨斧，对着半猫女剧烈起伏的胸脯劈了下去！
　　身负重伤的半猫女牟足最后的力气往旁边一滚，躲开了落下的斧头，然后双腿一盘，缠在刽子手粗壮的手臂上，锋利的猫爪弹出，深深刺进手臂肌肉之中，疼痛难忍的刽子手怪叫着一甩胳膊，轻盈的半猫女则顺势骑在了他的头上，将手中的短剑从他的头顶一捅到底！紧跟着，她又用足尖在刽子手的后背用力一点，把笨重的死尸推到追出来的两名护卫身上，同时自己也借力向后跃出好远，赶在更多人赶到之前，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夜晚的花园中，温凉参半的微风一阵阵地流进凉亭，不时拂到女术士的脸上，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边享受着舒服的“风吻”，一边轻轻磕打着手中的精美信笺。
　　她在等她的好精灵。
　　好精灵打着哈欠走进了凉亭。
　　“你不知道现在是半夜么？”别搅了美梦的树精灵疲惫地抱怨着。
　　“你也是出趟远门就要休息一周的体质么？”艾尔诺拉话里有话的揶揄道，扬了扬手中的信，“繁星森林的猫头鹰又迷路了。”
　　“你干嘛不早点叫醒我！”瞬间来了精神的飘叶一把夺走了信，喜滋滋地看了起来。
　　然而，信中的内容却让她高兴不起来……
　　“我得马上回繁星森林……”读完醒后忧心忡忡的树精灵说道。
　　“这个你应该用的到。”似乎早知道她会这样说的女术士将一瓶药水交到了她的手里，同时又叮嘱道，“如果希拉要和你一起去的话，千万别让你的大猫离开你的视线……”
　　她的好精灵这回是真的心烦意乱了，甚至都连抱怨女术士偷看她信笺的时间都没有。
　　“这里要冷清一阵子了……”一阵夜风吹过，女术士的脸上又充满了期待，“不知道那位梦的使者会从海杰拉尔带回怎样的礼物。”
　　浓浓的夜色再一次帮助半猫女隐匿了行踪，午夜后下起的大雪也盖住了她一路留下的血迹，半猫女再一次甩掉了追兵，但是……
　　精疲力尽的女孩已经一步也跑不动了，刚刚的一战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她的血快要流尽了。她无力的倒在了无人的街巷中，任凭漫天的雪花铺满全身，任凭刺骨的寒风吹灭自己的生命之火……
　　她选错了越冬的城市，圣都海杰拉尔的慈悲暖光从来不会覆盖在像她这样一个黑暗、堕落且放荡的半猫刺客的背上。
　　她天生一副线条优美，灵活矫健的身躯，天生一双纤细的巧手，天生一对走起路来不会发出半点声音的美妙软足；她满足一切做刺客的条件，但她绝不是天生的刺客，虎斑族的半猫人绝不会堕落！
　　可惜，造化弄猫……
　　……
　　“真是令人妒忌，连海杰拉尔这臭不可闻垃圾城市里都能见到美丽可爱的小猫，而我那美丽干净的魔法之城佩露法斯却见不到，真不公平！”莫名其妙的抱怨如悦耳的仙音一般从她身后飘来，将生的希望传进她那对正开始死去的猫耳，“你选错了越冬的城市，小猫。”
　　“时间充裕，要我给你变只蝴蝶来扑么？”一双温柔的玉手抚上半猫女僵硬的脊背，抹平了背上那道可怖的伤口。
　　从遥远的奥尔帕特吹来的慈悲暖风拂过了她的背。
　　美梦找到了小猫……

　　－－奥尔帕特的魔女们（第一卷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