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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五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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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衣少女挽了个枪花,躬身做了个起手式,让方悦先赐教。虽说她已是闻名天下的武将,但仍旧遵从了前后辈之间的礼仪。
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轻敌,包括方悦,纷纷屏住呼吸,生怕气息乱了,打破这一触即发的氛围。
经历了方才甘宁的清场,大家都对姜山麾下的第一武将有了准确认识,而能够得到这样的甘宁效忠,毫无疑问,姜山的武力更加可怕。
方悦银|枪一刺,星芒般的枪尖已然闪现在姜山眼前,速度之快让围观众人不由得瞬间瞪大了眼睛,竟是比方才他挑战甘宁的时候更快。
“啧,这小子。”甘宁便知方才方悦还是保留了实力,“看主公不好好收拾他一把!”
那方却见姜山略一偏头,枪尖便擦过脸颊刺过,脚步侧撤,当即毫不犹豫地反抢回去,直冲腹部。方悦咬着牙稳住下盘,却也挡不住这攻速诡异的一击,堪堪侧身避开,竟是已经被姜山抢回了攻势。
在外行人看来不过是姜山速度快,但场边的习武之人却都知晓这一招内,姜山所展示的基本功之精湛,不管是速度还是身体的稳定和柔软,都是绝佳的根骨,让人艳羡不已。
若说之前他们心中都以为姜山武艺被传闻凭空提了档,现在却只能心服口服,眼也不敢眨,只怕错过了高手过招。
姜山面上带笑,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松懈,枪尖如暴雨梨花,攻势铺天盖地。
虽然表面轻松,但姜山很清楚,对方的枪法朴实无华却十分精妙。方悦若要打定主意强攻,不一定会抢不过回攻势,只是眼下他为了向姜山展示长处,偏偏只选择格挡与躲闪。
强攻自然酣畅淋漓,守备却未必丢人现眼,相反,能够在姜山如此汹涌的攻势下精准且快速格挡,已经算得上非常出色了。
“好枪法!”方悦躲闪格挡着姜山的猛攻,却仍旧带着笑回了一句,眼神里都是灼热的火。
只一招,他便知晓自己的这次豪赌是自己今生最正确的决定。
——生为武将注定马革裹尸,但与其在那缩头乌龟麾下浑浑噩噩一生,不如追随最强的武将在战场洒热血!
好枪法!
姜山在心中也不由得暗赞。
交手之中,姜山已经看出方悦擅长防守反击,速度快,但是力量差了些,也容易受情绪影响判断和反应,俗称,容易被局势带着走。
若是遇上了气势更强的武将,或是擅长心理战术的武将就比较危险了。
方悦年龄并不大,在一个毫无野心的太守手下,即便年少成名也并无太多出战机会,能到如此地步,足可见得他平日在任上勤奋练军习武,是个踏实之人。
虽然并不是流传后世的顶级名将,但姜山仍很欣慰他能主动投奔自己。
这场比拼最终由姜山挑飞方悦手中兵器画上了句号。
场边诸人不管是否通武艺,都看得热血澎湃,不由得鼓掌叫好。
方悦向姜山行了一礼:“姜县令武艺过人,实至名归,悦输得心服口服。”
姜山回了一礼:“承让了。方兄武艺精湛,方才打得着实开心。不知方兄是否有意同我一道驰骋沙场……”
“求之不得!”
“甚好!”姜山大笑,朝着其他落败的武人说道,“诸位不远千里前来,甚是辛苦,若是想离去的,我已给诸位安排好离去的盘缠,若是仍想留下,也可以加入我军共同奋战。不论如何,山谢过诸位。”
“姜县令仁厚!”
从侍从手中接过大氅,姜山却嫌热,只是搭在肩上,转身却见蒙着面巾的少年正在身侧。
“庞贤弟,怎的来了这里?”姜山一愣。
文人武将自古阵营泾渭分明,姜山还以为庞统这样出身名门的文人并不喜欢来武将堆里凑。
“统瞧见这边热闹……”庞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亲眼得见姜县令武艺,无愧此生。”
尽管听过很多人称赞武艺,但是从谋士,未来的凤雏口中听到这么真挚的称赞,姜山心里还是不由得一暖。
“贤弟过奖。既然如此,贤弟可有兴趣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姜山顺竿上。
庞统不由得一愣,之前姜山已经提过邀请,却因为军情紧急而搁置了一边。虽然他很欣赏姜山,也认为她有潜力当好一方主公,但投奔一事事关重大,他还是想要慎重一些。
毕竟他出身名门,却又没有一副好外貌,若是不能在合适的主公手下一鸣惊人,想必之后的仕途会十分坎坷。
见庞统并未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而是愣住,姜山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贤弟曾说过,我需要能务实为民的官吏,但容我厚颜一句,如贤弟这般满腹经纶的才子,又何尝不需要一个能脚踏实地学以致用的机会呢?”
不过一怔,庞统便即回过神来,正色说道:“既出此言,想必姜县令也知道,以统的家族背景,想谋个官职并不是难事。”
“的确,但既然贤弟能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就说明了答案吗?”姜山说道,“既是想要考察我是否合格,何不如亲手经手绵竹防务?”
面巾下,庞统嘴角微勾,眼神里满是志在必得。
姜山麾下虽然谋士众多,但眼下她既然一改之前的淡然,急于让他入伙,想必是遇到了非分兵不可的情况,手下缺人。若他抓住机会展露自己才干,以姜山并不注重外貌,且缺人的情况,定会让他进入核心谋士团。
——他想要让旁人无视自己的丑陋面貌,想要一鸣惊人,那还有什么比辅佐女主公夺得天下更让天下震惊的事情呢?
“敢不从命。”庞统不再试探,终于将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
终于将凤雏收入囊中,姜山也不学着像大人一样遮掩情绪,大大方方地露出笑容,朝着荀攸微微扬起下巴,像是在等待表扬的孩子。
荀攸原是不爱将情绪外露的类型,但见到主公的少女情态,仍是不由得露出了清浅笑意。
一旁的庞统自是没错过两人之间的小互动,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巾。
——得亏姜山麾下还有张松和他丑得不相上下,不然今后天天与荀攸和郭嘉这样的美男子碰面,可不得自惭形秽到自闭吗!
另一边,甘宁和方悦已经勾肩搭背起来,到一旁说起了小话。
虽说一个是出身行伍的正统名将,一个是水上讨生活的锦帆水贼,但交手过多次的交情已然让他们话语投缘起来。
“这次我不能随行,实在遗憾,主公的后背便要交给你守护了。”甘宁语重心长地说。
方悦凝神道:“甘将军所托,悦自当竭尽全力,只是……”
“主公一旦遇上猛将便满心欢喜,你定要记得第一时间策马赶上,不然之后荀大人可是会让你痛不欲生。”甘宁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皱着眉摇起了头。
“悦见荀大人虽是寡言少语,却也不是咄咄逼人之辈——”方悦一侧过头,便看见荀攸对着姜山露出笑容,说是情意浓浓也不为过,突然明白了甘宁的提点,“悦懂得了!”
“很好,可塑之才!”甘宁大笑,拍了拍方悦的肩膀。
*
两日前,蜀郡,成都太守府。
法正走进太守府的时候,只见府中下人行色匆匆,深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药味。
——太守夫人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差了。
姜望近日里除了处理公务,余下的时间基本上都陪在自家夫人的病榻前。
这在幕僚中并不是什么秘密,有不少人认为姜望重情,是宽厚可靠之人,也有不少人认为姜望耽于儿女情长,不堪重负。
法正属于后者。
面上虽是不赞同之色,但心中所想又在转瞬间被压了下去,再抬头时,已然是平日一本正经的法孝直。青年快步走进书房,只见姜望提着笔却像座塑像,定定地看着面前,却迟迟不下笔,似乎也并未注意到法正的到来。
“主公。”法正行了一礼,提醒姜望自己的到来。
姜望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口气:“你来了,孝直。有要问我的吗?”
“并无。”
“若非如此,为何要来见我?”姜望搁下手里的笔,拿起了手里的纸张。法正识得那是从绵竹送来的纸张。姜山甫一研制出能稳定书写的纸张之后,便第一时间送到了太守府上。
自那时起,法正便知道了姜山所图甚多。
“正只是来汇报郡中粮草情况的。”
既是能成一郡之守,姜望也并不是蠢人,瞬间听出了法正的言外之意:“你也不赞同我让阿山去打梓潼,是吗?”
“眼下正值隆冬,郡中粮草紧急,并不是适合攻打梓潼的时机。”
“既是如此,粮草便让阿山自己想办法吧。”
法正一愣:“主公治军风评向来良好,众所周知主公为人厚道重情……”
“那风评能让粮仓里生出粮草来吗?”姜望反问道。
“汉中张鲁虽需戒备,却也不急一时。”法正心里纳闷姜望何至于这样自毁名声,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聪明如他,想的都是几方得失,完全想不到姜望做出这样决定的理由。
于是即便姜望已经让他对绵竹下令,他也仍旧想要来问个明白,问清楚姜望到底想要什么。
他初来乍到之时,亲眼所见蜀郡上下一心,军民鱼水同乐,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姜望年值壮年,声名在外,又有傲人武艺,为人正直且不迂腐。
若他想,以蜀郡为根据地谋划天下也不是不可能。
难道只是太守夫人病危,就能让他心神俱乱?是他法正看走了眼?
“一山不容二虎。”
姜望看向法正的眼神空洞洞的,又像是有什么莫名的情感满溢而出。
莫不是,姜望想替姜山做嫁衣?
法正心中闪过一丝想法,却又不愿意相信。
——那个女孩,值得姜望做到这份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