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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五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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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绵竹县衙内,正在批阅文书的姜山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张松手里的笔一滑,在泛黄的纸上划出一道刺眼的痕迹。
虽说对比后世雪白坚韧的纸张还差了一段距离,但绵竹纸坊的纸已经足够结实到用于办公,开始逐渐推广到各级办公了。
身为读书人,张松深知纸张可贵,饶是经过姜山改良后的纸张已经极大降低了单价和成本,仍是忍不住觉得可惜。
心疼之色在张松的眼里一闪而过,便立刻转向姜山:"主公,夜已深了,不如回府休息?剩下的不多,也并不急迫,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无碍,我现下不困。"姜山不由得愣了下,自己怎么到了古代也逃不掉加班的悲惨命运。不过好歹也是自己给自己打工,总算是有点盼头。
张松有些不安,满脑袋的才学此时竟然无法告诉他,现在该怎么劝姜山早点回去休息。
他自诩才学不输荀攸和郭嘉,但偏偏长了一副有碍观瞻的脸,在这极其看脸和家世的年代活得艰难无比。
眼下好不容易投了个麾下藏龙卧虎,却又公平用人的主公,张松难免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更别提之前有几次他想去搞好关系,姜山还拒绝了,这让他更加心神不宁,总觉得姜山站稳脚跟就要将他排挤出去。
"而且,若是我就这么回去了,岂不浪费了子乔回家后熬大半夜的苦劳?"姜山说着,对着张松笑了笑,灿若芙蓉,即便只是身着素雅常服,也仍给晃动着灯火的县衙屋内平添了几分艳色。
见此情状,张松不由得朝灯火之外稍稍退了退,道:"松做这些只是分内之事。"
"没有谁的辛苦是理所应当的,我可不能轻易忘记。若是没有子乔的帮助,我又如何能这么快掌控一个稳定的绵竹呢?"
张松心里欣喜,却又不敢表露在脸上——他自知长得丑,笑起来更丑,实在是怕了惹姜山不悦。
张松立刻正色道:"眼下天气严寒,又事务繁忙,郭奉孝已经染了风寒卧床,若是主公再倒下,松暂且不提,荀大人怕是也要累倒了。"
"那今天就各自退一步,一同下夜回去,谁也不许带工作回去,须得早早休息。"姜山叹了口气,道,"你们每个人都很重要,要是再病倒一个,我可真承受不来。"
"松知道了。"张松心中一暖,拱手道。
姜山走出县衙时,李贞刚提了暖手的手炉过来。
"主公,今日这便回去了吗?那贞来得正好了。"李贞笑嘻嘻地说,"这暖手炉子是我听郭大人说了形状,找了铁匠去打的。虽然比不上世家的那般精美,总是能让主公回屋的路上暖和些。"
"也给其他人都送去了吗?"
"这是自然。"闻言,姜山终于放心地接过了手炉烘着手。虽说她现在身体康健,不惧严寒,但谁又不喜欢暖和舒服呢?
"城中客店的情况如何了?"姜山问道。
李贞立刻正了颜色,娓娓道来: "自讨董后,慕主公之名从外地来的文人墨客多了不少,按主公命令,贞已将他们分别安排在了指定的客店里。贞和邓艾也偶尔混入其中,注意他们的行为。"
姜山心中窃喜,她这次累死累活在前线奋战,总算是没有白费,终于也有了不介意她性别和出身前来考察的怀才之人。
"阿贞可有在意的人?"
李贞沉吟片刻,便道:"此番主公武勇名冠天下,前来观望的以武人居多。据贞观察,他们大多只是单纯想见主公一面,甚至连每日习武都不能保持。贞也让甘大哥帮忙观察过,他说只有一人可入得他眼。"
"哦?能入得兴霸的眼,想必有些本事,不知是何方勇士?"姜山问道。
"此人约莫刚及冠不久,是河内人士,姓方名悦,使的一手长|枪,是目前家乡最远的一人。"
姜山只愣了一下便想起了这个名字,是自己抽卡时抽出来的那位。她原本并不在意这个名字,但既然甘宁甚是看重,想必他也有独到之处。
"河内?他刚及冠不久,正是武将成名的大好年纪,若非有缘由,为何会大老远来到川中?"
"荀大人曾交给过贞众诸侯门下的名单,贞曾在上面见过方悦的名字。"李贞又补充道,"方悦曾是河内太守王匡手下名将。"
姜山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名字,却并不打算现在去思考过多。
毕竟不管是王匡还是方悦,在原本的历史和荀攸的叙述中都只有极为淡薄的存在感。既然是有可能成为自己伙伴的人,她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而非旁人的叙述。
"还有别的人吗?"
李贞愣了愣,说:"邓艾说客店里有一位,他很钦佩对方的学识和视野,只是……"
"只是什么?"
"那人说自己自小生了怪病,容貌丑陋,蒙着半张脸,不以真面目示人,自称姓名为冯初,出身襄阳。"
容貌丑陋,出身襄阳……冯初——凤雏!
姜山几乎是转瞬间就和庞统对上了号。
毕竟是自己抽到的ssr,传说中的凤雏,姜山心心念念了许久,总算是等到了对方的到来,心里甚是激动。但想到自己这里空有一箩筐顶级谋士,地盘却又只有这么些,又觉得极为对不起这些顶尖谋士。
想到这里,姜山忽然揪了自己的手背,清醒了过来。
——人家庞统目前还没有以真面目示人,明摆着只是来看热闹游学的,她可不能自信过头了!
不过,要她害怕?那更不可能!
"有意思,明日我便去亲自会会他们。"姜山嘴角一勾,自信地笑了笑。
*
绵竹·云来客店
一豆烛火下,庞统正放下手中毛笔,面前纸张上密密麻麻写了整页,是他写给叔父报平安的家书。
他此时尚未及冠,又是被叔父庞德公和水镜先生寄予厚望,原本是得不到远游的许可,但也耐不住他意志坚定,总算是以他每隔三日便写书信报平安为条件,允了他来益州游学。
"若是孔明也能随我一道就好了。"想起远在襄阳的友人,庞统不由得有些可惜。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书信,准确来说,是盯着那张泛黄的纸张。
目前市面流通的纸张大多也是这般颜色,却远不及这绵竹纸来得坚韧实用。
听客店的小厮和老板娘说,这是姜县令上任之后,为了带百姓创收而从新研制的绵竹纸。起初百姓们只觉得是这少女县令心血来潮闹着玩,但因着有钱拿,又能托管孩子,便都纷纷来试。谁料得到这将显灵的新配方竟然真的管用,很快就造出了又便宜又坚韧的纸张。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姜县令并没有急于大肆宣传出售价美物廉的绵竹黄纸,而是只供给官衙和相关场所。负责监管造纸的郭大人还下令说,哪家工坊要是能造得出质量更好的纸张,便将利润分一成给工坊里的工人平分。这下子,绵竹上下的人做梦都在思考改进纸张的法子,城外的竹林可就都遭了不少罪。
而庞统最关注的,却是那位姜县令将这纸张置于客店,任他们这些外来住客随意取用的用意。
他所听闻的姜县令是尚未及笄却可酣战吕布的彪悍武将,是貌美如花又大义凛然的将门虎女,也是大义与野心并存的一路头领。
若是寻常人,迫于缺人和宣扬礼贤下士的名声,也应该第一时间来见见他们这些不辞千里来到绵竹考察的怀才之士。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姜山只不过令人安置了他们住宿,却并未亲自面见,任由心怀不满之人离去。
庞统很清楚,正如他们在考察姜山是否为可靠主公一样,姜山同样在考察他们是否为真正有能耐效劳于她的英才。
若是姜山没有招揽他们的心思,又何必将她的研究成果大大方方地给他们平白享用?
看来这姜县令并非只是只逞武勇,一时威风的粗人。
也是,能让士族荀家的人安心辅佐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个好用的傀儡。
如此想着,庞统又提笔,在书信上加上了一句话。
——统欲观蜀中后事,归期后延,望叔父勿要忧虑。
*
绵竹·风闻客店
武人云集的客店没有文人那般的讲究,到了深夜,都是此起彼伏的响亮呼噜。
方悦睡不着,却不是因为这激浪般的呼噜声,毕竟军营中状况只会比这更甚。
回想当时,在虎牢关下亲眼所见姜山的豪情与冷静让方悦深深折服,再加之王匡心无进取之意,少年成名的一身武艺也无处可用,在一顿挣扎后,方悦选择了千里迢迢来到姜山所在的绵竹。
所幸他的父母早在黄巾之乱时就已双亡,早没了牵挂,才能如此任性。
他也曾想过,若是姜山不够可靠,他也仍然可以去投奔姜山的父亲姜望,一个曾威震边境的名将。
然而,他来这里已经快半个月,平日无事时在市井行走,也算是了解了这位少女县令的风评。
看似天马行空,实则奇思妙想,无事不考虑民众艰辛,讲究公平。而这样英明的一地之主目前只有十四岁,还有着一身与吕布匹敌的蛮横武力,而且麾下除了甘宁之外,再无第二个拿得出手的武将。
这对于方悦来说,简直是天上掉的馅饼,可遇不可求的明主。
但现实却是,姜县令忙于政务,根本不见外人。
他根本见不到姜山,更别提投奔了。
想到这里,方悦心生郁闷,他带的那点盘缠,真能打点姜山身边的人,让自己见到姜山吗?
方悦叹气,却听得窗外一阵轻笑。
"谁!?"
"倒是很警觉,不枉我在主公面前替你说好话。"略微粗犷的豪爽声音传来,"这大冷天的,难道要让我一直站在寒风里么?"
方悦心生警惕,确保自己伸手就能拿到长|枪,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却见一个头戴鸟羽,身着锦衣的健壮青年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
"你、你是甘宁!"姜山身旁唯一的猛将,方悦曾见过他的,对他那一身奇异造型印象极为深刻。
"嘿嘿,正是我!"甘宁很是满意方悦的反应,"你大概是睡不着了,不如陪我喝喝酒?"
"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