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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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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的训练赛,李鹛辛因手痛未消,便告了假坐在台上观赛。
赵驿槿有话想问她,第二局开始便寻了个由头,令偶数队退下的姑娘替自己上了场。
台上的李鹛辛见赵驿槿朝自己走来,想避却无处可避,心中一阵难以言说的尴尬,该来的果真终归会来,一如那没有的,始终都不会有。
“李姐姐!”还距着五六步,赵驿槿便喊道。
昨日观赛的那些嫔妃今日没再来,台上座位空空的,唯有李鹛辛一人。
“赵妹妹。”李鹛辛站起来回礼,“过来坐。”
她二人坐下,侍女开始烹茶。
两人相差一岁,李鹛辛十七,赵驿槿十六,都是花一般的年华,虽着马球服,亦别有一番看头。
早前她们便是在马球场旁认识的,不曾想,如今又在马球场旁重聚。
“李姐姐今日为何没上场?”
“身上不适。”李鹛辛不露痕迹地用帕子遮住手背,“妹妹怎地亦没上场?”
“见姐姐独自坐在台上,看起来怪寂寞,便想找姐姐说说话。”
李鹛辛一怔,她二人初相遇,是因李凤娘带李鹛辛前来观看球赛,尔后她嫌热便先回,独留下她,那时赵驿槿见到落单的她,仿佛亦是这般地走到她身边,说了近似这般的言语。这一切,仿佛一个轮回。“让妹妹挂心了。”
“李姐姐在躲妹妹么?”赵驿槿的性子向来直接。
“妹妹何出此言?”李鹛辛觉到难堪,一来猜到自己的心事许已被她看透;二来,她想起此前下药之事,那时她只想着阻止赵驿孟成亲,最终却弄得好姐妹的兄长沦为笑柄。此二者,每唤对方一声妹妹,她便羞愧更深,兼又恨自己卑劣。
“如若不然,为何姐姐音讯全无,你总不会没有收到妹妹的音书罢?”
李鹛辛脸红起来,“我不值得妹妹牵挂。”
“姐姐的意思是,你我情谊不复了么?”赵驿槿不知她心中愧事,只以为她躲着自己只是因为六哥成亲之事,“姐姐真傻,你为何不早知妹妹?”
果是被她看透了。李鹛辛面上更是挂不住,“事已至此,再说无益。妹妹便放过姐姐罢。”说着,她望向球场上的苏灵咚,她依旧如同昨日一般,光彩异常、耀眼无比。
“佳偶天定,他日姐姐自有良缘,不必为我六哥疏了妹妹,知己难逢不是么?”
“好不羞,”李鹛辛勉强一笑,想要岔开话题,“妹妹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赵驿槿见她笑了,亦笑,露出可爱的酒窝。“没有的。”她未说真话。
“那为何又是佳偶、又是良缘的?”李鹛辛逼自己振作起来,“五月赛事在即,你我哪有心思想旁的事?”
“我球技不佳,不过是应景充数的。倒是姐姐,应尽快好起来,到时好一展风采。”
“妹妹看这球场上,谁的球技最好?”
“这马球赛,比的是团队协作,一个人好又有何用?”
“虽如此,然控球、击球,以及马术自然是有三六九等,你方才也说了一展风采的。”
赵驿槿不愿孔明夸诸葛,便道:“论气魄与马术,自然是太子妃娘娘最佳。”
“那球技呢?”
“看起来,好几位娘娘都很出色。”
“要我说,这场上无人能及孟郡王妃,你看她那身姿,轻灵如燕;那挥杆,流畅如风;所有的队员中,唯有她能够空中连击,她的速度快若闪电,其余人等,相较之下无不相形见绌。”
“姐姐为何如此盛赞于她?”
“事实而已。”
李鹛辛从苏灵咚身上收回目光,她想,若自己是男子,在自己与孟郡王妃之间,应亦会选她。痛彻心扉的清醒。
忽此时,二人听闻场上马儿一阵嘶鸣,听那尖锐十分的声音,必定是受惊了。
两人忙站起循声望去,只见大家纷纷拉住马儿的缰绳,球场旁的内侍、以及医女已匆匆奔进场上。
“不好,有人摔下来了。”
二人同时见到一匹脱缰的马奔向西面,故而忙转身朝下台的阶梯跑去。
摔下去的人是太子妃。无人知晓,连李凤娘自己亦不知为何自己的马儿忽然嘶鸣惊跳,坏她好事。
原来,李凤娘见马球凌空而来,她前头正对着苏灵咚,于是便临时起意,欲借击球的机会,将球杆挥到苏灵咚的头上,到时只说球杆无眼,即便不能将她打落马背,亦绝对能将她打伤。
抓住这时机,她用尽全力,举杆对准苏灵咚挥去。
恰在那时,她的马儿惊跳起来,仿佛受到攻击一般发了疯,不防的李凤娘被摔下去之前试图抓住马鞍,可马儿一直跳着,直至将她从背上甩下去。
众人才将自己的马稳住,医女和内侍亦到了。
混乱中,大家搀扶起李凤娘,只见她右手瘫下去,一身狼狈,虽一瘸一拐却尚能走动,医女忙将她扶上敞轿,把她带离球场。
突如其来的骚乱令比赛中断,副队首令大家稍事休息,等候命令。
方才那一幕,有几个明眼人看出来,太子妃对准的目标并非马球,而是苏灵咚的头部,若是被击中,苏灵咚便是不被打死,至少亦会被打傻。
转机来得太突然,无人明白为何太子妃的马儿会忽然受惊疯跳。
看清这一幕的包括青梅,她心有余悸地接过苏灵咚递给来的马球杆,及至到了场外远离众人的地方,她才将刚才惊险的一幕道出。
“果真,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
苏灵咚朝太子妃被带离的方向看了一眼,昨夜酒瓶摔了,李鹛辛手背有红肿;今日太子妃暗起杀心,自己又幸免毒手。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人暗中相救。
“还好,姑娘吉人自有天相。”青桃帮她擦着汗,亦是满脸惊悸。
“应是有人暗中相助。”苏灵咚道出心里话。
她想到赵驿孟,旋即又否决了,他亦在马球场,如何可能?许是爹爹派人暗中护着自己。
这时候,赵驿槿亦到了她们身旁,“嫂嫂、嫂嫂!”
“我没事。”她疲惫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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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右手被摔折,医女才帮她把手臂固定绑好,她不顾伤痛,便闹起来,说是有人要害她,只差一点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赵驿孟暗箭伤人。
众人乌泱泱全都候在她屋里,李凤娘道:“你们中可有谁看清了,是谁暗中谋害本宫?”
无人言语,屋中静得针落可闻。
“好!你们不说,指不定这小人便站在你们中间,若日后让我知道谁包庇不说,到时亦是同罪!居心如此险恶之人,一日不查出来,你们便一直在这儿站下去!”
李凤娘说完,往苏灵咚身上扫了一眼,这该死的扬州女人到底何德何能?居然能够一而再地躲过去,气得她想拿桌上的果子扔她。
一个阶位稍高的嫔妃道:“娘娘息怒,现今养伤要紧,可勿要再动怒伤身。若是有人居心叵测,彻查自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到时再罚不迟,令众姐妹这般站立,有如提审,似有不妥。”
“好、好!好一个彻查自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到时候看我不把他的双手折断,双脚砍下!”李凤娘已怒到口不择言。
李鹛辛眼看着局面越来越乱,便凑到李凤娘耳边低声道:“娘娘息怒,昨晚我亦是这般被暗箭所伤,如此兴师动众反于你我不利,依我看还是交给侍卫彻查比较好。”
李凤娘觉得有理,方平静了些,这时候,在南院训练的太子听闻消息后匆匆地赶到了,同来的还有赵驿孟人等。
太子虽知道李凤娘是个不安分的,然此事轻者有损皇家声誉、重则影响国祚,慰问一番之后,亦不由得大怒,立即下令,命盛月宫侍卫统领、内侍总管协同立即彻查此事。
二人领命,正准备行动,却被李凤娘喊住了:“且慢!”
他二人又转回身垂首待命。
“方才我的马儿无故大惊,想必是被人暗袭,你们且从那马儿身上查起,自可顺藤摸瓜,揪出暗算本宫的小人!”
“遵命。”二人异口同声,领命去了。
赵驿孟在太子身旁,不经意地扫了苏灵咚几眼,发现她安然无事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太子命众人先散,未出结果之前,大家都不得擅离盛月宫。
见太子妃看过来的眼神充满怨恨,赵驿孟欲言又止,只颔首致意后便退了出去。
“六郎,等我。”
苏灵咚在门外等着,一见他跨出门槛头也不回地往前去,便冲他的背影喊,她的声音向来是清脆的,二人虽身在门外,然那声音终是被里头的李鹛辛听了去,不由得呆了一瞬。
“跟我来。”赵驿孟低声道。
一旁的赵驿槿便识趣地先回了西厢房,每次见到哥嫂在一起,她总会无限遐想,他二人相随的模样满足了她对婚姻的全部期待。
梅桃二人自然明白他们有话说,故亦未跟随。
这一次,赵驿孟一反常态,走得不快。
苏灵咚不确定他要带自己到哪里,只默默地跟着。
尚未到午时,是一个阴天,天空压的很低,灰云密布,似将有雨。他们走到一个池塘旁边,又继续走了一小段,雨点便急急地落了下来。
赵驿孟任雨打在他身上,并没有加快脚步的意思。
是苏灵咚,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一边向前拉一边大声道:“你这傻子,下雨了,快跑啊。”
赵驿孟定了下,却并没有挣脱。
两人往不远处的亭子跑去。
前所未有地,他任由她拉着,边跑边看着一身马球衫的她,再反观自己,亦是一身马球衫,同是官家的球服,男女的式样是很接近的,两人的背影别提有多亲密,只他们自己却不得而知。
二人才一进入亭子里,雨线便更密集起来,一下子将他们所在的亭子隔成一座孤岛。
“你要拉着本王的手到何时?”
松开手之前,苏灵咚紧紧地握了下。
赵驿孟眉头微蹙,看向她的眼神中露出不解与责备。
就好似新婚后久别,他回来隔天清晨说的那一句“你到底想在本王怀里装睡到几时?”一般,话语虽然令苏灵咚觉到羞涩,却又不禁想当然地以为那话中带着几许柔情。
“总是拉拉扯扯!”赵驿孟抹了抹那只被苏灵咚拉过的手。
像嗔怪。亦像撒娇。
苏灵咚不语,只是低头偷偷地笑着。
然后抽出帕子,将脸上的雨渍擦去,接着又将帕子递给赵驿孟,“擦一擦罢。”
赵驿孟呆了一瞬,才接下了,帕子擦到脸上,一股清甜的香气立即袭来。
太子妃之事令苏灵咚满心混乱,可是,一见到赵驿孟,她便莫名地安下心来,尤其是听到他说“跟我来”,且不管是跟去做什么,那意味着他们将要一起,那能令她无比、无比地心安。
所以,真的是他在保护自己么?
“你不喜欢拉拉扯扯么?”苏灵咚看着他的侧脸,不经意地问。
赵驿孟没回答,无声地将帕子还给她,尔后向亭外看去。
原本他是想将她带到僻静的地方,问她太子风摔下来跟她有没有关系,可此情此景,他没再开口。
他只想与她并肩而立,一同看雨。
苏灵咚亦不介意他不答。
两个人对着亭子外面,望向同一个方向。
因那雨水渐渐地变得朦胧的天与地,两人心头不约而同地弥起淡淡的温柔。
雨停之后,二人又从原路返回。
原本想说的话,他们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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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了两三天,卫官统领和内侍总管皆一无所获。太子妃命令他们仔细地检查的马匹亦安然无恙,并未找到任何伤痕。
最终,连太子与赵驿孟都信了是那匹马忽然发疯这种说法。
打马球摔下来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寻常,且李凤娘那种程度的手折亦不算大伤。
太子被不停吵闹的李凤娘伤透了脑筋,他虽已同意撤案,李凤娘却不依不饶——
“害我的小人一日不找出来,我便一日不恢复训练,大家便都如此继续耗着。”李凤娘放了狠话,表明不出这口恶气绝不善罢甘休。
太子急了,毕竟这一年的马球赛是他自个儿请命揽下的差事,若是任由她胡闹,影响了比赛,且不在皇帝面前打自己脸。
他与她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听,还直言,她知道是谁出的暗箭。
“是谁?”太子气到头疼,“你说!”
“孟郡王。”
“又来!那日六弟一直与我在球场上,怎可能?这种无凭无据的话,你给本王注意着些!让六弟听到了,他会怎么想?”
“无凭无据!”李凤娘气到想摔东西,“之前不也是他到皇帝面前参我一本么?”
“六弟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么?”
“是,他就是看不惯我。”
“看不惯你的人多了去了!”
李凤娘左手抓起身边的团扇,朝太子身上打去。
太子不愿继续放纵她胡搅蛮缠,亦不愿令女子马球继续停练下去,故而回了一趟皇宫,请求皇帝同意撤换女子马球队队首。
皇帝二话不说便准了。
事隔几日,及至听闻西马球场上比赛的钟声再次响起,李凤娘才大梦初醒,急忙令李鹛辛去看是怎么回事。
李鹛辛速去速回:“娘娘,太子请来黎妃,命她担任新的队首!”
李凤娘一怒,将一旁的椅子一脚踢翻。
“好你个赵惇,如此待我,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