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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五章 蓝色围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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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里吗?是这里吗?”湛蓝筝问,“是在主路上还是要下到辅路?周围有河经过吗?一点标志性建筑都没有?要绕过转盘吗?”
程澄茫然,“深更半夜,我困了就睡了,根本就没看窗外……我不知道老姐走的到底是哪条路……”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湛蓝筝吼她一嗓子,程澄委屈道:“我傻了,在楼前坐到了天亮,然后我想起来孙桥要我回家……我,我根本辨不清方向,晕头转向就出来,伸手就打了辆车,说出你家地址,我就一头栽倒在后车座上了……最后还是司机师傅喊我下车……我我我……我当时脑子里都是白的……什么都没注意到,我就知道那楼区是绕着公园走的。”
湛蓝筝立刻说:“出租车的小票呢?给我看看。”
程澄说:“……还得要票啊?…………”
刷——!
湛蓝筝关了车窗,程澄不敢再开口了。
唔……湛蓝生气了。
湛蓝筝的确很怒,忙了一宿,回来想补觉都不行。马不停蹄地绕城,已经兜了好几个圈子了,从二环开始转,一圈一圈转到了六环上……
她看了看一脸疲惫的凤晓白,冷冷地说:“都困成这样了,就别在主路上开了,找死呐?剩下的三个人也一起over了,还挺河蟹啊。得了,先回吧。”
“可是……”凤晓白还想再努力一下,他瞪大眼睛让自己保持清醒,“要不要再试试,或许程澄就能想起来。”
“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回家!”湛蓝筝不耐烦道,凤晓白也不再发言。恰好手机响了,湛蓝筝接后只说“我不方便,老地方见,你这就过去,我找你有点急事儿。”
然后她让凤晓白把车往学校开,凤晓白一路沉默,直到湛蓝筝推门的时候,他终于说:“丁小剪?”
“嗯。”湛蓝筝一只脚都伸了出去,凤晓白道:“你做什么去?”
“查清楚他们在哪里失踪的。剪子人脉广,地方熟,好打听也好派人。”
“我也去。”
“不用,你和程澄回去歇着吧。”湛蓝筝淡淡道,“不都挺困的吗,回吧。”
“你和丁小剪也累了一宿。”凤晓白温和道,“湛蓝,以前我在战场上,为了突围,经常连着几宿不睡,我禁得住。”
湛蓝筝说:“以前你在战场上,做出的就是领兵的将军舒舒服服留在大后方,让一堆小卒子们先去替你探路的决策?”
凤晓白怔了。他说:“你觉得我应该丢下你,和他们一起过去?或者至少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在家?而不是去冒险?湛蓝,我只是以为老姐和孙桥都跟着,不会有事。倒是你,万一又喝多了……”
“我能有什么事儿?!”湛蓝筝冷笑道,“我都说了你该睡就睡去,不用管我了,我和丁小剪都安排好了,天亮回来。结果我回来了,想喝杯热牛奶,好好休息,面对的却是你一宿没睡,整个一残军之将,跑回来一个一问三不知,那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的家伙,然后一大堆人都不见了,连月亮都让你们给弄丢了!整个就是全军覆没,凤晓白,您这个决策做的可真是妙极了啊。卓非小罗和戴翔都失踪了,你们要么就安心等警方的结果,要么就等我回来再说,集体看现场?没事闲的吃饱了撑的!不被那第八栋楼给吸走,也能让夜路鬼给吓死!”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车门,程澄追出来道:“湛蓝,你生气了?”
“我谢谢你了,没劲生气了。”
“你别生晓白的气好吗?”程澄紧张地说,“生我的气好吧,别跟晓白发火。晓白一宿没睡都是为了等你,他担心你有事。”
湛蓝筝笑道:“我只是不清楚几位的大脑是怎样一个构造。三更半夜险恶之地,你们跑去凑什么热闹?分开行动干什么?他凤晓白脑子进水非在家等我?等我有个头用啊!我倒宁愿他跟过去,最起码我相信他还有带着路线图逃回来的能耐!”
程澄低下头,“对不起。我真的傻了,孙桥,孙桥也不见了,我真的懵了,我只是记得他最后的样子……我怕我看不到他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真的记不清是怎么拐来拐去就到地方了,我就记得环形的楼宇……嗯对,晚上会有夜班车经过那里……”
“唯一庆幸的就是你还记得我家在哪儿。”湛蓝筝冷冰冰道,“回去吧。你俩都别管这事儿了。”
“那你……”程澄不甘心地揪住湛蓝筝,湛蓝筝甩开说:“我去和大脑构造正常的人对话,这样还能轻松些。”
江宜月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了这么久,只是睁开眼了,人就回到冷漠的现实中。
失落和绝望,还是不可抑制地爬上了心头。她努力回忆着昨晚那场梦幻,拼命否认那不过只是一场海市蜃楼。
呆望了一会儿天花板,钟锦端着牛奶杯,推门走了进来。
江宜月怔住了,终于明白自己进入了怎样一个离奇的境遇。
“钟先生?”她猛地坐起来,先小心看了一眼身子——衣衫完好。
钟锦微笑,“我不是那种人。”
“对不起。”
“没事,正常的心理。”
“我是怎么就……”
钟锦说:“你晕倒在马路边,我刚好开车经过,就送你去了医院。医生说是劳累过度,而且有一点心理因素。让你平和心态,放轻松一些。我安排你在这个单人病房休息一会儿。”
江宜月有些窘迫,掀开被子下地,寻找着手提包,“对不起,我得赶紧走了。我朋友会着急的。医疗费,我会还您……”
“不行。”钟锦轻声说,他阻住了江宜月急切的行动,“医生说你至少得卧床休息二十四小时,现在刚过一半时间。”
“我回家休息就好了。太谢谢您了。”江宜月拿起风衣,钟锦说:“可以给个面子,把牛奶喝了吗?我刚给热好的。”
江宜月踌躇再三,钟锦苦笑,找了一只纸杯,倒了一点,自己先喝了下去,“喏,真的只是牛奶而已。”
江宜月这才勉勉强强地接过来,一点一点抿着,如同喝中药一样。钟锦小心地问道:“不好喝?是不是你爱喝甜的?”
“不。我不喜欢喝甜的。”江宜月淡淡道,“我只是不太习惯这种……就是不太习惯让别人帮我做事。”
钟锦沉默了一会儿,他看江宜月慢慢地喝了一半,“不习惯别人对你好?”
江宜月笑了一下,“没。”
“那就是不太习惯异性对你好?”
江宜月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找出钱包对钟锦说:“我用了多少医药费?”
钟锦低低地说:“对不起,我刚才那句话过分了。”
“我必须得走了,我朋友会很着急。”
“她们也许不会着急。”钟锦指着包里的手机说,“我没发现那上面有来电或者询问的短信。”
江宜月握紧了钱包,昂着头不去看手机。
钟锦和缓地说:“估计你家人会着急吧。是和家里人一起住吗?那我送你回家。回你父母家吗?”
“不用。”江宜月拒绝,“我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别人了。”
钟锦说:“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人家的好意呢?我又不算是陌生人,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唯一会让你感到不方便的,大概就是我是个异性吧。但我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您很君子,有女友,还是湛蓝的朋友。”江宜月礼貌道,“我只是最近找工作比较烦人,心情不大好,请您见谅。”
“需要我帮忙吗?我开了一家公司。”
“不用。”
“那我帮忙介绍一些和你的专业吻合的职业呢?”
“真的不用。”江宜月开始不耐烦了,她穿上风衣,一只手握住了门柄,“抱歉我先走了。医药费我到时候通过湛蓝的朋友还给您好吗?”
钟锦说了什么,她不清楚,突如其来的迷糊中,只看到钟锦的身影越来越近,一脸关切和怜悯,他伸出胳膊,然后自己坠入并不无助的黑暗中。
湛垚踢门进来,钟锦抱着江宜月及时闪开,“阿垚,你就不能文雅点吗?”
湛垚笑嘻嘻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泡妞还玩得那么斯文。要是我,直接就说——”
他指着钟锦怀里昏迷的江宜月,一本正经地说道:“喂,妞!爷看上你了,爷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换你一辈子的时间,你说好不好?不好?不好也得好!”
钟锦不理睬湛垚,只细心地把江宜月放回到床上,替她脱下外套,挂回衣架。湛垚一直在旁边观望,这个时候道:“玩安眠药,真有你的。你小子怎么没被放倒?”
“那么一点药量,我?哼。”钟锦摇摇头,“她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阿垚你也知道,从蜃中被强行带回清醒,心灵上的伤害会有多大……”
“那你就让她也跟着进去呗。”湛垚皮笑肉不笑道,“说起来,她是我姐的挚友,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是‘敌方’的人,是你算计和迫害的目标之一,对吧?”
钟锦说:“不包括她。”
“小家伙。”湛垚冷下了声音,“赫莞尔待你不错。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是你自己不也承认这一点吗?”
“你知道我不喜欢赫莞尔的。”钟锦温和地说,“歉意不等于喜欢啊。”
湛垚一步上前,豪不客气地揪住钟锦道:“看来我又得警告你了啊。别成为一个和我老子,我爷爷一样的人!爱着一个,抱着另一个,占尽便宜,还一副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虚伪德性!”
“如果不得已呢?” 钟锦安静地看着湛垚,“阿垚,男女交往并不一定要走向婚姻,我没有给赫莞尔承诺,我接近她的原因你清楚,而且我未婚。”
湛垚松开他,“姓宗的,你会让我很失望的。”
“抱歉。” 钟锦认真地说,“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但却无法让你满意。”
湛垚不在乎地笑道:“你依然是我朋友。我只是希望你能注意一下。感情是一把双刃剑,我怕有朝一日,你聪明一世,却毁在了这一关上。而且我姐姐在湛家还能长成一个正常人,而不是像我其他弟妹那样从来不屑于交个朋友,像江宜月,赫莞尔这样的,功不可没。”
钟锦注视着江宜月的睡颜,“她家里怎么回事?”
“我听我姐提过一次,老爸先找外遇,老妈立刻效仿,然后带着各自的第三者巡回示威,互掐猛打,双方都不养她了,把她丢给爷爷奶奶,她爷爷奶奶也心烦啊,该享福的时候还得伺候孙女,呵呵,那一套寄人篱下的东西,你懂啊。”
“有父母,和没有一样。”钟锦低声说,他握住江宜月的手,感到还是那么冷,似乎怎么用心去呵护,都暖不起来。
“但我们都隐藏着,努力让自己活。”
“嗯?”
湛垚没听清楚,钟锦立刻笑道:“没事。你的好姐姐,最近挺忙的。”
“丁小剪那个人,我知道。我姐高中时候折腾出的事情,一多半都是与丁小剪合作的。”湛垚若有所思道,“我姐闹事,顶多是高速路上的汽车级别,若是和丁小剪扯上了,就跟坐飞机一样了。我通过沈珺能大致摸出丁小剪这次做的是什么生意。要不要对她下手,什么时候把事情丢给条子,你来定。另外……小家伙,你玩角色扮演,一次次把天外居的行动泄露给我大伯,是什么意思?”
“天外居败露的话,湛明儒一定会以此为借口,废了湛蓝筝,扶湛歆爱上位。湛蓝筝身边有凤晓白,身后有无涯,即便被废,生命也绝对不会有碍。”钟锦道,“这样湛蓝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湛家。接下来我们对湛家下手,你就没有顾忌了。阿垚,我也是为你着想啊。”
湛垚微笑,“对,老姐啊,你自己不走,老弟我就只好逼你离开了,这也是为你好啊。”
钟锦默默地看了得意的湛垚一眼,静静地别过了脸。
湛蓝筝和丁小剪将车子停在路旁的时候,刚刚十点多钟,不过这片小区的周边还是如这季节一般,早已冷清起来。湛蓝筝对丁小剪千叮咛万嘱咐,只有一个中心——
“无论发生什么,不许离开车,不要四处张望,看到奇怪的建筑或景象,立刻闭眼。一个小时后,如果我不回来,开车直接去我家求助。”
“哪个家?”
“湛家。你也去过一次的。”
丁小剪笑眯眯道:“这么危险?”
“我不确定。现在还不到午夜,所以也不应该……”她戴着阴阳镜审视了一周,“这里的气场有点不对。”罗盘针伸向了环形小区的西南角,湛蓝筝静默了好一会儿,“越来越不对了,这恐怕不是普通的蜃。大家是一个一个进去的,没有同时看到的……蜃,绝对没有这样巧妙的手段。我估计有高级的生命在里面操纵,是什么现在也说不清,这就没定数了。剪子,我要走了。”
“88。” 丁小剪若无其事地看杂志,“你死了的话,我会记得烧纸钱,每年上市的新书我也会买几本给你送过去。所以,放心去吧。”
湛蓝筝扭头就走,MD,早就知道死女人是这副冷漠德性了。
丁小剪翻了会儿杂志,车里又点不透气,她摇着手柄,将车窗一一打开,窗外的小区就撞到了眼帘中。丁小剪瞥了一眼,心想还有半个小时呢,慢慢等吧。
就是这一眼,她看到了一栋楼。
湛蓝筝说过,遇到奇怪的建筑,景象,闭眼。
但是任何人在一开始,都不会把一栋普通而无辜的建筑,贴上“奇怪”的标签。
所以丁小剪没有挪开视线,她停留的时间并不多,只有三秒。
然后她就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了。
奶白色,椰黄色,三层平铺的小楼,绿油油的草坪,卵石甬道。
孤儿院。
丁小剪的手搭在了门把上,猛地又刹住。
不对。
孤儿院不在这里。
绝对不在这里。
闭眼。
她平缓了一会儿呼吸,感到应该没事了。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后视镜中,湛蓝筝走过来,开始拉门。
“这么快?”丁小剪在车里问道,湛蓝筝专心地拉着门,就是拉不动,丁小剪笑骂着“白痴”,伸手去推,这才发现门把手似乎真的出了问题。
她解开安全带,离开车子,打算从外面开门。
然而湛蓝筝不在了。
丁小剪本能地向湛蓝筝来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一张模糊到了极点的脸,依稀能感觉,这是一个女子,她的手上,拿着一条蓝色的围巾,还有一只可爱的绒球。
丁小剪就这样沦陷了。
她是谁?
院长说,哦,那是她的围巾啊,那天她送你来的时候,你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不放,她就对你微笑,解下来,送给了你。你还喊了声妈呢,那大概是你说的第一个字吧。然后就开始学说话……
她是我妈妈吗?
不是。她和身边的男子,衣着华贵讲究,气质不俗,绝对不会生养不起你啊。而且你长得和他们确实不像。他们说,你是被遗弃在了医院的门口。丁小剪,是她取的名字。她反反复复地说,希望你,平平安安。
她不是我亲妈妈,可是我喊了她一声妈,对吧?
那也许是我来到这个人世间,第一次的说话。
蓝色的围巾,裹在手上,模糊的笑意,还有额头上是谁落下的轻吻?
那份温暖,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丁小剪对于泪水,感到震惊,但她还是满不在乎地跑了过去,女子模糊的脸,看不清,都看不清,埋在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你到底是谁?
近了,近了,又近了。
蓝色的围巾,我还留着,它真的很温暖。在我被孤独和绝望围拢的时候,只要用它笼着双手,就会感到母亲一样的温暖。
我长大了,这一次,我一定要看清——
你的样子。
飞蛾扑火,只因值得。
湛蓝筝站在空无一人的车旁。
她的脸色,如夜间的寒冰。
给凤晓白打了一个电话。
“晓白,不要辩驳。我就在现场,地址我已经发给你了。记得,凌晨一点,如果我没给你回电话,就把电话打给我父亲。告诉他,我已经进入了由楼女所控制的蜃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