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二十三年的老公回来了》月九安

3、第 3 章

　　温岚岚和顾晋住的这处小院子，满打满算有七十多年的房龄了，是当年顾晋父母还在世时自建的。

　　所以到了2027年这处小院是名副其实的老破小，里面的房间和堂屋都是来回翻新了好几次。

　　顾温宜嫌翻新房子麻烦住着也不舒服，在温岚岚耳边提了多次让她搬去小区里住，只不过她守着老破小的旧房子一直没同意。

　　只因温岚岚想着顾晋有朝一日要是回来了，她却搬走了，他不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所以二十三年后，顾晋回家了，温岚岚经初始的震惊，倒很快的就平静了下来。

　　只因性格有点犟又执拗的温岚岚一直坚信，这是顾晋的家，无论时隔多久，他都会回来的。

　　可现在躺在床上的温岚岚睁着眼，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感觉自己像是“叶公好龙”里的叶公，时时刻刻地盼着顾晋回来。但当回来的是青年顾晋、二十八岁的顾晋，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诶”，温岚岚轻叹口气，她摁开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房间。

　　温岚岚起身站在镜子前，认真仔细地端详自己，她抬起手抚摸着鬓角间冒出的白发，双眼中浮现出深深地迷惘，一时间晃了神。

　　她想，抽空有时间了要不要去理发店把头发给染一染？白发看着不精神。

　　而这时，被温岚岚要求在另间房休息的顾晋听到了动静。
　　她有晚上喝水的习惯，他以为她是口渴了，起身来到堂屋拎起餐桌上的茶壶到了一杯水，端进了屋。

　　但当顾晋看到温岚岚是站在镜子前，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顿，握着玻璃杯的手指下意识握紧了点，他失神了一瞬。

　　顾晋往后退了几步，他说：“岚岚，你是口渴了吗？”。

　　温岚岚骤然一惊，她看着镜中仓皇失措的自己，简直想要拿布给盖住，她迅速地重坐回了床上。

　　顾晋走了进来，他站在温岚岚面前，把水杯递过去：“喝吗？”。

　　温岚岚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水滑过嗓子眼落进胃里，她繁杂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

　　顾晋看着她，高大的身躯把她笼罩住，亦如今天上午他出车时，站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岚岚一样。

　　顾晋伸出手，宽厚的大手在温岚岚的头顶上轻摸了摸，他带着笑意的温和声音响起：“岚岚，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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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顾晋走了，温岚岚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她关掉灯，躺回床上。

　　年轻的时候温岚岚职业虽然是会计，但她只对工作上的金额数字敏感，生活上不是多细心的人，时常丢三落四都是顾晋在后头帮她收拾。

　　温岚岚脾性没有多好，性子也懒散，享受有人照顾。所以晚上要是口渴了，从房间到堂屋半步远的距离，她都不想起来，踢一脚身侧的顾晋就使唤他。

　　顾晋睡的好好的，被她踹醒了也不恼，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爬起来给她倒水。她要是小脾气上来了，他困的眼都睁不开了还要哄她。

　　心大的温岚岚把夫妻间的相处说给了她妈听，她妈听到后脸色一变，开始训她，说：

　　“小顾开公交车，一天下来后背和腰肯定都酸的累的不行，你不心疼他就算了，怎么大晚上的还不让他睡个好觉？”。

　　温岚岚被妈训了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平日里她好像都没多关心关心顾晋，就尽使唤他了。
　　所以破天荒的当天晚上，她没伸脚踢他。但当了后半夜，温岚岚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的一条腿被捞了起来，有只大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往自己身上招呼。

　　原来是睡迷瞪的顾晋习惯了每天夜里温岚岚踢他，今晚没有，他就自己动手了。他的操作把温岚岚弄醒了，她小脾气立马上来了，朝着顾晋连踢了好几脚，她心想这么想被踹，那就满足你，简直也太憨了。

　　温岚岚想着二十多年前的记忆碎片，感觉方才惊慌失措的自己像是在慢慢脱离。她翻个身，闭上眼渐渐地睡了过去。

　　寂静无声地夜晚，月色都陷入了酣睡。

　　温岚岚的房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一道高大沉默的身影动作极轻地走了进来，他弯下腰帮她盖好被子，席地而坐靠着床畔，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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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纪大了，睡眠变得差劲，也早没了年轻时喜欢睡懒觉的习惯。
　　温岚岚翻个身，睁开眼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她打开灯，看了眼时间，才凌晨四点半，玻璃窗外的天都浓浓的黑着。

　　温岚岚静静地躺了一会，她目光落在屋子里的红木大衣柜上。

　　大衣柜是1999年她和顾晋结婚时，他和他妈特意找木匠打的。

　　当年打家具的木匠都是手艺人，手艺好用的木材也好，扎实。所以多年过去了，这个红木大衣柜依旧保留的完整，丝毫看不出是老物件。现在温岚岚都还用着，没换新衣柜。

　　她记得，结婚那天，衣柜门上也贴上了喜气洋洋的双红喜，举着DVD录像的摄像师让她和顾晋这对新人都站在红木大衣柜前合影留念。

　　摄影师笑着说红色背景衬气色，拍出来好看。她和顾晋手挽手地站在大衣柜前后，周遭都是亲朋好友大笑的起哄声，让他们这对新人搂一个，亲一个。

　　1999年她和顾晋结婚的日子，热热闹闹的场面仿佛还历历在目。

　　温岚岚笑了笑，可眼神中却透着难过。

　　温岚岚坐起身，她抬手揉了揉眼，面容上重新恢复平静。
　　她想到今天要去派出所，就打开衣柜门，把放在最深处的一个铁盒给拿了出来。

　　打开后，里面是户口本、身份证，以及她和顾晋的结婚证。

　　温岚岚把这些能证明顾晋身份的资料都拿出来，不过当看到顾晋身份证上的照片时，她没忍住地笑了一下。

　　顾晋办的是一代身份证，用的是视塑封套，技术远没有现在的好。所以放置的久了，身份证的套膜就都发黄了，他证件上的脸就都面色蜡黄，活像风干的柿子。

　　温岚岚笑着把证件都装进袋子里，准备一起带去派出所。

　　不过当看见铁盒里还有一张叠的工整的纸时，温岚岚愣了一下。

　　她打开后，看见纸上内容，恍然记起，这张纸是当年顾晋失踪后，她前往派出所报案留下的回执单。

　　薄薄的一页纸张，上面打印着“受案回执”四个大字，在右下角是温岚岚的签名和派出所的红色盖章，以及接案民警的名字。

　　时间悄无声息的溜走，但它总会留下或带走什么。

　　就像现在，温岚岚仔细保存下的回执单，也已经泛黄了。她看了看，再次折叠起来，夹进户口本的内页。

　　温岚岚把所有资料都收好，确认无遗漏后，她装进挎包里。
　　就在这时，从堂屋的方向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温岚岚看了眼时间，五点了，她知道是顾晋起来了。

　　当年结婚后，顾晋的生活作息好。在温岚岚还在睡懒觉时，他五点就会起来，拿笤帚打扫院落，每一处都扫的干干净净，再把垃圾给倒了。然后再去巷头买好早点，他吃完早饭后去上班接车。留给温岚岚的早饭，春夏用菜罩罩上，秋冬放在锅炉上保温。

　　他的生活习惯还和多年前一样，可温岚岚却不会再睡懒觉了。

　　顾晋站在堂屋，他看着亮有灯光的房间，他低声问：“岚岚，你是醒了吗？”。

　　温岚岚打开房门，看着面前的年轻丈夫，她笑着点头：“嗯，醒了有一会了，年纪大了，醒的就早”。

　　顾晋垂眸看她，眼眸深处倒映着温岚岚的身影。她的头发剪短了，笑起来时眉眼客气又温和，既像她又不像她。

　　对于温岚岚的回答，顾晋没说话，只是沉默无言的紧紧盯着她。

　　顾晋身材高大，温岚岚的身高只到他胸口，他站在她面前，轻轻松松地就可以把她完全笼罩住。现在他一言不发地就这么看着她，让温岚岚直接想到往年他们夫妻两人相处时的情景。

　　年轻时，温岚岚脾性大，结婚前后稍微有点不如意就喜欢使小性子，还喜欢没事找事的作一作。用年轻人中流行的词描述就是“作精”。

　　不过那时的温岚岚虽然喜欢作，但她就是仗着顾晋吃这一套。

　　只是顾晋虽然任由温岚岚胡闹，可他也不是毫无底线。有时温岚岚没道理的耍脾气闹得很了。顾晋不会生气，就是会把她圈在墙角，一言不发地静静盯着她，活像是学校里的教导主任。

　　每当这时候，不占理的温岚岚就会恼羞成怒，直接晋升到上手去捶顾晋。

　　顾晋皮糙肉厚的又不怕疼，反而动了手的温岚岚手还疼。后面就是顾晋笑着给温岚岚揉手，她在他怀里连连翻白眼，也就消停了。

　　……只是，今非往昔。

　　温岚岚不再是从前的温岚岚，当年的顾晋怎么还用这种法子呢？

　　难道，他以为，五十岁的温岚岚还会像二十七岁的温岚岚一样，娇嗔地冲他耍小脾气吗？

　　温岚岚仰头，注视着顾晋沉沉的目光，她笑着：

　　“顾晋，别这么看我”。

　　“我今年五十岁了，不是二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