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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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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傍晚出了张小慧的事,家里头气氛凝重,没人敢多说什么,陈素云跟在刘桂芳后头,总想找机会说上几句话,但刘桂芳并不给她机会张口,跟刘红一进屋,就把门给锁上了。
“啥事儿啊?”刘桂芳坐在床边,脱了鞋子踩在鞋面儿上,等刘红把热水盆子端到她跟前了,才把脚给伸进了水里,“你跟进来,不是为了给我洗脚的吧。”
“是有点儿事想问问。”刘红摸了下鼻子,贴着刘桂芳并排坐在床上,“妈,你给小慧找了啥样的对象,她居然闹成这样?真是太不识好歹了,你是她阿奶,又不会害她。”
刘桂芳不太高兴地哼了声,“我这一年多忙前忙后的到处托关系,给媒婆说了多少好话,才总算是找到了一个不嫌弃咱家穷,又有正式工作的好人家。年纪是大了点,还带了个拖油瓶,但是每月工资五六十,嫁过去连公婆都没有,这日子不舒坦?”
刘红听着咋舌,忍不住跟着点头,“是舒坦。”
刘桂芳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继续抱怨:“今天跟媒婆一起去县城和人谈彩礼,王家那小子买了麦乳精,说要给小慧补身子。我看人也还成,知道体贴,小慧这丫头要是懂事点,就知道我是为了她好。”
“那彩礼能收多少?”打从知道刘桂芳给张小慧说了个年纪不小的对象,刘红心里就惦记着这事儿,要不是男的肯出高价彩礼,恐怕也轮不着死了媳妇儿又带着孩儿的老鳏夫。
“那十来斤面粉也是彩礼,快过年了,我让他先给我。”刘桂芳说着,突然解开扣子,从内兜里掏出一张盖了手印的字条,递给刘红,“你帮我看看,上面写了啥。我记得你念了几年书,应该认得字儿。”
“彩礼贰佰元,面粉拾斤,提前预支彩礼伍拾元,面粉拾斤,年后付清剩余……”刘红越念越心惊,把字据还给刘桂芳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久久不能恢复,“他真给了伍拾元?”
“不然呢?我还找人做了套新衣服,把茵茵带回来的布票棉花票全给花完了,谁知道死丫头不懂得感恩,闹的好像我要卖了她一样!”刘桂芳气的踩水,捡起来的水珠子飞到刘红脸上,她顾不上嫌弃,心里头狠狠跳了下。
“布票棉花票都用光了?”刘红还记得之前刘桂芳跟她说,要给张为鑫做身新衣裳,因为上面有个张为家,他从小就穿的大哥的烂衣裳,缝缝补补稍作修改,就一个接一个地往年纪小的身上穿。
如今到了知好坏的年纪,张为鑫闹了大半年,再不换身新的衣裳,怕是不像小时候好糊弄了,刘桂芳也早早就说好了这件事儿,现在反悔给张小慧做了新衣,刘红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那小鑫咋办?”
“我不是收了伍拾元的彩礼,拿去给小鑫买点布料,重新做身新衣裳,这你都要问你?”刘桂芳不耐烦地说。
“布票……”
“找别家买点不就完事儿了。”
哪怕偏僻贫穷的农村,每人每年也还能发到一尺布票,可大多数穷到穿不起新衣裳,布票攒着攒着也就过了期,不少人家里一堆布票,并不算值钱,随便拿上几毛都能换一沓,倒是棉花票难得,想弄还得托关系。
“你找我就为了问这事儿?”
刘红连忙摇头,“为家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讨媳妇了?”他跟张小慧是同年出生的姐弟俩,等她嫁出去,家里头宽裕不少,正好给张为家讨媳妇儿。
要想娶个娘家硬气,又能帮衬家里的好媳妇儿,彩礼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刘红兜里没攒着钱,张为家平时埋头干活挣的工分和钱也都进了刘桂芳的口袋,不趁着现在让她帮忙搜罗搜罗,恐怕将来又是拖到年纪不小,将就着找个媳妇了。
“过了年也才十九吧?不急啊。”刘桂芳慢悠悠地说。
“急啊!”刘红拔高了声音,“家里头六个人,都挤在一间屋里,小莉半夜哭了尿了,还得起来伺候她,为家根本睡不好觉,白天也没啥精神。他没跟我抱怨过,但我当妈的都看在眼里。要是结婚了,就可以搭个屋搬出去,不用这么挤了。”
“钱呢?”刘红哼哼笑了,“你是算准了小慧嫁出去,家里头有余钱了,就跑来跟我说这个,想让我出钱搭个屋,再给为家娶媳妇吧?美得你,以后再说,我准备睡了。”
刘红没打成目的,有点不甘心,但又不敢再多说什么,引起刘桂芳的不满,只得端着放凉了的洗脚水离开,一打开门,就被站在外头直勾勾盯着她的陈素云吓了一跳,差点把水盆掀翻了。
“见鬼了,你站在这干啥?吓死了个人。”刘红连忙带上门,把洗脚水泼在院子的地上,“你好好劝劝小慧吧,妈也是为了她好,嫁过去是能享福的,总比在家里头好的多。”
陈素云盯着刘红上楼的背影,呸了一口,含泪去看张小慧。
“吃点吧。”张晓珠蹲在张小慧跟前,手里捧着两块糠菜团,是她跟张为光吃了白面馒头以后,一起省下来的口粮,“饿了一天了,吃点东西垫肚子。”
刘桂芳怕张小慧乱喊,还拿了一块布塞在她嘴里,此时被取下来放在边上,张小慧依旧是哑着嗓子,说话几乎听不着声儿,“不吃,饿死了就不用嫁人了。”
“饿死了,你妈跟小国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其实张晓珠可以不管这些闲事儿,但她来自二十一世纪,也受过高等教育,实在看不得这档子强买强卖的糟心事。
要不是把人放跑了根本无济于事,她早放跑张小慧了。
张小慧说不出话来,只是低低的哭。
张晓珠听得脑仁疼,“光哭有什么用啊,你得自个儿立起来,她非要你嫁给老头子,你不想嫁,那就不嫁呗。跟你妈还有小国一起搬出去,哪怕穷点困难点,也总比在这家里受欺负强。”
“我可以吗?”张小慧虚弱地靠在墙上,希冀地望着张晓珠。
“为什么不可以?你可以去找二伯公帮忙,他是家族里的长辈,就算是阿奶也得听他的话。”张晓珠从水缸里打了一点凉水,喂张小慧喝,“我比较担心的是她收了姓王的东西,还不上的话,就真的要把你送到王家去了。”
张小慧喝水呛到喉管,剧烈地挣扎起来,“我不要,小珠你帮帮我吧?解开绳子,让我出去……”
“你又没证明信,能跑到哪里去?”张晓珠叹气,太难了,如果是她那个年代,只要有身份证,真是哪里都可以去,但现在出门都要开证明信,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路上的民兵当做特务和间谍抓起来,简直寸步难行,想跑都没地方跑。
“那我咋办?”最远只去过县城的张小慧傻眼了,一脸绝望。
“明天让你妈去找二伯公,大伯去世以后,你们家没男人撑着,说话不管用,还是得找个能管事的来帮忙。”张晓珠说着,忽然拍了下脑门,动手解起了绳子,“我真是傻了,你快点回屋睡觉吧。明天早点去二伯公家……”
“啊?”
“反正他们都睡了。”
她扶着张小慧走出厨房,跟陈素云打了个照面,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搓着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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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茵茵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肚子饿的火烧火燎,连被窝都像浸了水,睡起来湿漉漉的,根本暖和不起来,折腾了半宿,她气恼地翻身下床,打算去厨房烧点热水泡脚。
一推开门,里头空荡荡的。
除了有条散落在地的麻绳,哪见张小慧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