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大师》虚元子

47、意志传承

　　案发当夜，陈斌因为担心魏玄的安全问题，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向队里请求人手，便独自向魏玄家赶去，想要自行确认白天看到的那个黑影究竟是什么人。
　　陈斌一边想着魏玄的事情，一边向魏玄的小区走着。偶然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刚好走到了之前和魏玄一起吃饭的地方。陈斌回想起当初和魏玄一起吃饭的场景，心中一时感慨。
　　其实早在魏玄第一次出现在大队的时候陈斌就对魏玄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因为他此前从未见上级派刑侦顾问到地方单位来的。虽然黄磊在介绍魏玄时的说辞能够自圆其说，但仔细想想却又有破绽。要说人手不够，过去几年中人手不够的情况多了去了，有几次甚至比现在还要严重，却也没有见上级派过顾问。陈斌当时便觉得有问题，却也一时想不明白具体的原因。
　　在和魏玄有了更多的接触之后，陈斌更渐渐察觉到魏玄的不寻常，发现他总会对某些事情、某些词汇十分敏感，每每这种时候总会表现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直到和魏玄在这间饭店长谈之后，陈斌才从魏玄遮遮掩掩的态度中确认，魏玄此番来Q市并不只是为了担任刑侦顾问那么简单，他的身上似乎背负着特殊的任务。
　　那时的陈斌虽然好奇魏玄的任务内容，但只要魏玄不想说，他绝对不会去过问，只是在心里为魏玄这么年轻就担任这样机密的任务而感到担忧。
　　但陈斌没想到数日之后，自己不仅间接接触到了魏玄所执行的这起特殊任务，还要因此而来保护魏玄的安全。
　　“这算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陈斌笑了笑，不再去想这些，继续向魏玄家走去。
　　不多时，陈斌便来到了白天看到黑影的地方。他谨慎地在这里四处走动、观察，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员。见此，陈斌本想就此离开，但他心里总觉得不安，于是他抬头看了看小区另一边那条昏暗的道路，犹豫再三，还是向那边走去了。
　　“……不要做傻事。”
　　没走多久，陈斌突然听到了魏玄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声音虽然轻微，却透着一丝惊恐和焦虑，那是陈斌从未在魏玄那里感受到过的情绪。陈斌心中的不安感在此刻变得更加强烈，他快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我们，我们谈谈好吗？先把Q放下。”
　　陈斌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看到了紧张到身体有些僵硬的魏玄，以及昏暗岔路中的，那个熟悉的黑影。
　　是他！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陈斌还是认出这个黑影就是自己白天在魏玄小区附近见到的那个黑影，他这才意识到白天看到的那个黑影真的是一个危险分子。
　　陈斌再往前靠近两步，这才看清了那个黑影的真面目，那是一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寸头男子，身形瘦弱，形如枯槁，一身廉价的衣装单薄且肮脏，展示着此人拮据的经济条件。而最令陈斌感到惊讶的，是瘦弱男子手上那把□□Q，Q口所指的，正是魏玄。
　　在看到手Q的瞬间，陈斌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他虽然预感到了这人是危险分子，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手里会有Q。此时，陈斌意识到魏玄有危险，他知道，魏玄虽然是刑侦顾问，却还从未和犯罪分子正面接触过，所以即便眼前的这个男子Q都拿不稳，却足以威胁到魏玄的性命。
　　想到这里，陈斌再不及去想自己的安危或者其他的事情，眼见男子扣着扳机的手指越来越紧，他立刻向魏玄冲了过去。
　　“你先把……”
　　魏玄的话还未说完，干瘦男子已经怪叫一声，并将头埋进了胳膊之间。见状，陈斌知道男子已经准备要开Q了，在这危机关头，陈斌顾不得其他，脚下加快了速度，大声叫道：
　　“魏玄！”
　　陈斌的声音被巨大的三声Q声掩盖，而此时的陈斌也已经冲到了魏玄的身边。他拼着最后的意识，奋力将魏玄向一旁推去，同时立刻感觉身上传来了两股剧痛。
　　当陈斌将魏玄扑倒在地的时候，他看到平安无事的魏玄，心里顿时放下心来。这时的他已经来不及思考身上的伤痛究竟是什么，又具体代表了什么。此刻，他的眼前所能看到的，是自己一家三口在餐桌旁吃饭的温馨画面，是自己在警队与小林、小郑、魏玄、赵海等人共同破案的快乐时光，是自己期许已久的，可以放下一切的安宁……
　　……
　　在其他人都去参加陈斌葬礼的时候，魏玄却在家中的窗边静静的坐着。自从回家之后，他便一直这样坐着，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风景，眼前不断浮现的画面，是陈斌死去时的模样。
　　在马思瑶的案件发生之后，魏玄也是像现在这样在窗边默默的坐着，这是一向内敛的他唯一可以排遣伤感的方式。
　　魏玄此时的思绪很乱，却又沿着来Q市之后的办案经历在回忆。
　　他回想起和陈斌初次见面时的针锋相对，回想起之后案件中互相配合的默契，回想起“魏陈配”称号出现后陈斌的恼怒，回想起最后一次案件中，二人分别时的不安。
　　一开始，对于魏玄来说，陈斌只是一个协助他工作的普通同事。但渐渐的，他认识到了陈斌在刑侦方面的出众能力，发现了陈斌外表急躁、内心热情的性格，感受到了陈斌对他的照顾。在一次次的合作中，他已经将经验丰富的陈斌当作了自己的良师益友，不仅在陈斌的身上学习到了丰富的刑侦经验，更感受到了对方对于自己的照顾。
　　可以说，陈斌是魏玄来到Q市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可现在……
　　回忆中，魏玄不禁再次想起了马思瑶，想起了自己来Q市的目的，想到了那通神秘的电话。
　　我真是没用，不仅保护不了思瑶，调查不到真相，甚至……甚至还连累了老陈……
　　魏玄深深的自责着、愤怒着，他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深入血肉之中都不自知。剧烈的疼痛感让他自责的内心稍稍好受一些，但这远远不够，他仍奋力的攥着拳头，直到双手有些脱力为止。
　　“嗡，嗡，嗡。”
　　魏玄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便立刻接了起来。
　　“何部长，有那个组织的消息了吗？”
　　魏玄一接起电话便焦急的询问起来，这与他往日沉稳的性格全然不符。老何对于魏玄的这种反应毫不意外，因为之前在马思瑶的案子中他已经见过一次了。
　　“哎……”老何叹了口气，说道：“魏玄，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聊这件事情的。那边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对于陈斌同志的牺牲我深感惋惜，但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消沉。要记住，你现在身处和犯罪组织斗争的第一线，如果你垮掉了，后面的同志又要怎么开展接下来的工作？”
　　魏玄听闻老何不是来和他谈那个组织的事情的，情绪立刻便消沉了下去。听着老何的安慰，他并未因此而振作，反而悲观的回道：“部长，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这份工作，要不还是……”
　　不等魏玄说完，老何便打断道：“魏玄！难道只是一次失败你就放弃了吗？你的信念，就这么脆弱吗？”
　　魏玄没有答话，老何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激，便又说道：“魏玄，不要因为一次失败就妄自菲薄，你有着和那个组织抗衡的能力，缺乏的只是和犯罪组织斗争的经验。这些没有人能教你，只有和犯罪分子交锋的时候才能慢慢积累下来。陈斌同志的牺牲，为你换来了这这份宝贵的经验，而你现在却说要放弃这次行动，你这样做，真的对得起陈斌通知的牺牲吗？你这样做，真的对得起……你当初去Q市的目的吗？”
　　“我……”魏玄显然有些动容，他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说不出来。
　　老何经验丰富，他知道魏玄已经听进去了，便趁热打铁道：
　　“你也不要过度自责，这次失败，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失败，我们也有着责任，你不用自己一个人抗下所有。如果你就此消沉下去，最高兴的也是对方。你要振作，不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为了粉碎他们的阴谋，保护他人的安全！
　　陈斌同志是为了保护他人而牺牲的！你也应该传承他的意志，继续战斗下去！”
　　魏玄抬眼望向窗外，他的眼前浮现出了陈斌救他时的奋不顾身，浮现出了陈斌在那间饭店中透露出来的，对于和平的向往……
　　渐渐的，魏玄的眼神终于坚定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消沉之感冲淡，随后刚毅的答复道：
　　“我明白了，谢谢您。”
　　……
　　陈斌下葬的这天，一众亲友再次聚集在了这里。墓前，陈斌的儿子陈永怡在母亲的怀中失声痛哭，而陈斌的妻子夏琳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但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的内心也是万分痛苦的，只是为了不让小一更加伤心，才勉强忍住了自己悲伤的情绪。
　　下葬之后，小林等人便带着小一先走了，为夏琳留出空间。
　　众人走后，夏琳这才释放了自己的情绪，在陈斌墓前默默流泪。良久之后，一名青年手捧鲜花，缓缓来到陈斌的墓前。他将鲜花小心的放下，看着陈斌的墓碑，默然无语。
　　夏琳感到有些奇怪，她看向那青年，却见青年的眼中有伤感、有不舍、有留恋，但更多的，却是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坚毅之色。
　　夏琳问道：“请问您是？”
　　青年缓缓开口，语气坚定：
　　“我是魏玄，是陈斌同志的同事。陈斌同志的意志，我一定会坚定不移的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