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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鹦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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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没注意到里间还有其他人,一时都纷纷扬着脖颈往里看。
“二小姐的话着实刺耳,不知以下犯上、目无尊长,该作何处置?”周清柏面色不善,拈了一个桂花糕从椅子上起身,边问边往荣华那里去。
“回王爷,理应庭杖二十。”边上的侍卫回道。
那两名女子及仆从听了这话,吓得赶紧伏地作揖:“参见沭康王爷、王妃。”
荣颜的丫鬟小桃也是吓得不轻,忙跪下轻拽着她主子的裙角,让她先服个软。
荣颜没想到会遇到沭康王本人,一时怔愣住,未有动弹,良久才反应过来,不情不愿地行了礼。
周清柏没叫她们起,只是把桂花糕喂进荣华嘴里,柔声问道:“好吃吗?”
荣华敷衍地点点头,凑近他小声说道:“我没事,没那么严重,让她们起来吧。”
周清柏似是没听到她的话,拉着她又在铺子里转了转,等吩咐小梨把每样打包一份之后,才悠悠开口:“看在王妃的面上,这次本王便不计较,每人领十杖以示惩戒,鉴于二小姐是王妃姊妹,则在刘府罚跪两个时辰,再有下次,本王就好好教教你们何为礼仪尊卑。”
他说完,就示意身后的侍卫去执行,也不理会荣华的求情,拉着人就出了铺子。
出门还没走几步,荣华就挣脱了他的手。
她看着被侍卫带走的众人,蹙眉道:“撤回去。”
“夫人好度量,为夫可没有,”周清柏说着,背着手往前走,“做错了事,就该罚。”
“那也一并罚我吧,是我自己落人口实。”荣华挡在周清柏身前,仰头看着他,一双眸子凌厉逼人。
“夫人何错之有?”周清柏仍是言笑晏晏,牵过她的手往春花阁走,“今日新进一只玄凤鹦鹉,会说好些话,我特意让人教了两句有意思的,去看看?”
“不去。”荣华对其他人的处罚没有意见,但是荣颜不行,那是她亲妹妹。
小梨看着自家小姐,在边上恨铁不成钢,但又不敢劝,便去看吕思,却见他眼观鼻鼻观心,只捧着东西跟着,不禁朝他翻了个白眼。
周围的人也不敢围观,只小声议论,荣华不意闹得太大,再没有逛的心情,便准备回府。
“若是夫人能让那只鹦鹉说句让为夫开心的话,那便改为半个时辰。”周清柏正欲松手,荣华就转了方向,率先往春花阁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他勾唇一笑,跟了上去。
那只鹦鹉着实漂亮,毛色金黄鲜亮,只是荣华教了好些句,它都不说,似是跟她较劲。
方桌上,她捧着一把花生,逗弄着木架上的鹦鹉:“乖,说‘王爷吉祥’。”
周清柏听她说着,在边上都快被气笑了,他饮了口茶,终是不堪忍受,开口道:“夫人当真以为这句话就能让我满意?”
荣华转头看他,眼神询问,那你还想它一只鸟能说什么?
“这位大人,小的不过百年道行,只是路过寻个营生,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还请放过小的吧。”那鹦鹉哆哆嗦嗦地说着只有它和周清柏能听到的话,夹着翅膀一动不动。
“你若是让本王满意了,自然不会管你这小妖。”周清柏若有所思地说道。
“还请大人明示。”鹦鹉不解。
周清柏没说话,只是略微垂眸看着楼下一对男女。
鹦鹉跟着看过去,只见那名男子朝厅中那只月轮鹦鹉撒了把碎银,然后教它:“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小的明白了。”
荣华看着仿佛哑巴一样的鹦鹉,脸色黑了几分,不由地问:“它真的会说话吗?”
鹦鹉听了似是朝她翻了个白眼。
荣华看着它,扯了扯嘴角,然后就见它抖着翅膀飞了出去,在楼下盘旋了几圈又飞了回来。
什么意思?
她看看鹦鹉又看看楼下,然后才后知后觉,看了眼周清柏。
就见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是在等着什么。
荣华蹙眉,心道,敢情是想让她说,竟还拐弯抹角,这男人简直病得不轻。
周清柏看她久久不言,便理了理衣袖,准备起身,“若是夫人为难,那便算了,回府吧。”
“等等,”荣华灌了口茶,安慰自己,不就一句诗,说者无情,听者有意又如何?于是干巴巴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荣华说完,方桌上一片安静。
她蹙眉又说了一遍,鹦鹉还是没有动静。
她不解地去看周清柏,然后叹了一声,略显可怜地看了一眼架上的鹦鹉,“换个条件吧,这鹦鹉不行。”
周清柏强忍着笑意,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
就这么僵持了半盏茶的功夫,荣华似是跟它较上劲了,她把知道的情诗都背了一遍,嘴都要说干了,它却怎么都不开口。
鹦鹉用小眼睛瞟着悠悠喝茶的周清柏,几次张了张嘴。
其实在荣华说第一遍的时候,它就准备开口了,却是被震慑地说不出话,只能幽幽地在心里叹道,看来这位大人情场也并不那么如意。
啧,强扭的瓜不甜。
它又看了看桌前这位不俗的貌美女子,突然觉得有几分眼熟,就在它疑惑地想着她是谁的时候,小腿突然受了一击,脚下一滑,从木架上摔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荣华看着它滑稽的样子,有些怔愣地把嘴里剩下的词说完。
然后她就听到一声奇怪的声线,重复着她刚才的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周清柏似是终于满意,开口问道:“吕思,几时了?”
“回王爷,巳时将过。”
荣华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才回过神,半个时辰快到了。
她看着面前的人一张颠倒众生,满是笑意的脸,褐色眼瞳似是要直看进她的心里,不由得生了股无名火,愤懑地一撒手中花生,甩袖离去,刚走两步又回头说道:“我现在就去刘府,希望你的人已经撤了。”
周清柏微微点头,示意吕思去办。
吕思得了指示,把东西交给一旁的仆从,便拱手退下,直接从旁边的窗户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大人还有何吩咐?”见人都走了,鹦鹉唯唯诺诺,谄媚笑道。
“你叫什么名字?”周清柏看着荣华匆匆的背影,饮了口茶,随意地问。
“小人凤鹦。”
周清柏闻言点点头,然后吩咐道:“来人,把它带回王府,给王妃解闷。”
“是。”
凤鹦听到这句话简直犹如晴天霹雳,刚想振翅逃走,就被他一记灵力压制,动弹不得。
吕思前脚刚把人撤走,荣华后脚就到了。
“小姐在哪?”她边问边往府里走。
“回王妃,已经回潇湘苑了。”
荣华是第一次来刘府,虽说是姨母,到底是远房亲戚,若不是荣颜执意吵着要留在乾安,倒也没这姨母什么事。
“带路。”
“是。”
荣华刚走到院里,就听见里面打砸东西的声音,谩骂声更是一声高过一声,刘姨母在一旁轻声细语地劝。
“我的祖宗,您可小点声,别又招来什么祸患。”
“哼,不过是一个虚有其名的外姓王爷,说得好听罢了,还真把自己当王公贵族了?”
“这话说给自己听就可以了。”荣华捡起门槛边的一个裂了口的白玉瓷盏,走进屋内,语气不佳。
刘姨母看见荣华,吸取了教训,赶忙行礼。
荣华微微颔首。
“你来干什么?”荣颜看到来人,火气更大,又砸过去一个杯碟。
荣华看着碎在脚边的青花瓷碟,叹了一声,好声劝道:“乾安不比靛州,祸从口出,他再不济,也是王爷,比我们商贾之家有分量。”
她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终是不忍说得太过,转而面露心疼地问:“膝盖疼不疼?”
荣颜看着她伪善的样子就觉得好笑,面露嘲讽:“你们夫妻一唱一和,有意思吗?我现在是商贾之家的小姐没错,不过等我和邵阳王的儿子成了亲,不久他承袭王位,日后我可是名副其实的王妃,自然比某些人强。”
荣华听了这番话,摇了摇头,不过还是劝了一句:“没事就好,既然日后想做王妃,就好好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婆家可不比娘家肆意,改日我让人准备些过冬的东西送来。”
见她没事,荣华也不打算在这讨嫌,说完就准备领着小梨回府。
“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用你教,倒是你,已经嫁人了还惦念着旁人,为他寻死觅活,你这是做给谁看?殷哥哥怕不是早就投胎转世,和他人做了鸳鸯,真是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你!”小梨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二小姐简直是蛮横无理。
“算了小梨,我们回去。”荣华强压住内心的火气,拉着小梨的胳膊往外走。
若真的已经投胎转世,倒比在地府里游荡来得好些,她安慰自己。
“夫人,二小姐说的都是气话,您不必放在心上。”小梨看着她沮丧的脸,安慰道。
荣华听了,强扯了嘴角笑笑,“没事”,继而又长叹一声,“去邀月居看看衣裳做好没有。”
“是。”小梨看着荣华的背影,心疼不已。
邀月居内,荣华和小梨都已经变装换了模样,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身绀青色绣竹圆领长袍,长发束起,妆面素雅,宛若翩翩公子,终是展露了一丝笑颜,对掌柜的说道:“再做一套,过几日来取。”
“是。”
出了铺子,荣华便雇了一辆马车直接出了城。
“夫人,阑珊馆白日不开门的。”小梨看着车窗外熟悉的竹林,提醒道。
“你叫我什么?”
“公子……”
“嗯。”荣华轻轻应了一声,靠着窗棂闭目养神,脑子里却禁不住一遍遍地重复之前荣颜的那番话,不知不觉,眼角有些泛红。
原以为昨夜便能再见上他一面,却从未想过他可能已经不在原地等她了。
是了,她已身为人妇,她与别人同床共枕,她违背了约定,那他,又为何还要苦等她几十年?
小梨看着她似是很疲惫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声气,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多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