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葡萄糖酸丐

19、打猎

　　殷禅看着荣华的背影，眼神流露出难以察觉的欣慰。

　　这些时日，在他的旁敲侧击下，小梨才说出她嫁入王府的缘由，果然是被逼无奈。

　　而依着一些传言，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并不和睦，既然如此，那他便还有可乘之机。

　　“文公子也没睡？”周清柏似是并不打算放他走，主动出声问道。

　　殷禅停住脚步，回身作了一揖，“起夜，这便回去接着睡。”

　　荣华看着两人，然后才反应过来，“文凌！你怎么在这？你怎么还敢一个人到处乱跑？”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快步上了楼，“你爹娘知道吗？”

　　殷禅被她的几个问题吓得差点没站住，急忙扶着门框，心虚地说：“我……我去越州的老师家，请……请他去乾安教习。”

　　荣华闻言，显然不信。

　　“真的！不信的话，你到时候可以和我一起去老师府上。”殷禅站直了身体，看着她的眼神，坚定而明亮。

　　荣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过该教育还是要教育，她低斥道：“这太胡闹了，即便如此，大可安排其他人去，为何要你一个孩子亲自去？我不信文夫人能放你出来。”

　　“因为……”

　　周清柏及时出声打断：“夫人，不若文凌回去的时候，我派吕思跟着照看着，这你可放心些？”

　　殷禅听了这话，简直气得要吐血，咧了咧嘴拒绝：“不，不用了，我还有一个仆从跟着，没什么事。”

　　荣华却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定了，明日到了越州城，我便让吕思陪着你，等把你平安送回乾安，再让他回来，好了，你赶紧回去睡吧。”

　　她说着便推着人进屋，随手关上了门，丝毫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殷禅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倒了杯茶狂饮，给自己顺着气。

　　阿旺睡得迷迷糊糊，“怎么了？少爷？”

　　“睡你的觉！”

　　“哦。”

　　残月照影，周围昏暗一片，只有客栈外悬挂的灯笼笼罩了一片亮光。

　　周清柏陪着荣华漫步于河堤之上。

　　一路无话，荣华拢着斗篷的领口，看了眼身旁的人，黑夜弥漫的阴影下，是轮廓分明的侧脸。

　　“周清柏，你为何娶我？”她看着他，停下脚步，突然问道。

　　“成亲那夜，夫人便如此问，那时，我不是给过答案了？”周清柏也跟着停下，侧首回看她，声音温柔。

　　“我要听真话。”荣华紧盯着他的眸子，语气强硬。

　　“夫人又怎知那不是真话？”周清柏看着她浅笑。

　　荣华哑口无言，是啊，她为何以为那不是实话，他为何娶她，即使他说一百个理由，她也不知真假。

　　可是她执着地认为，还有别的原因。

　　让她能说服自己的原因。

　　她看着青灰色的河水，约摸等了一刻钟，也没有等到他开口。

　　她嘲笑自己一声，有些落寞地道：“回去吧。”

　　周清柏微蹙着眉头看着她转身往回走，刚想上去牵她的手，就被她侧身躲过。

　　“你既不愿说，那自后我也不会再问，等过了新年回到乾安，我便去找皇上，兑了那奖赏。”

　　她说完，大步走远了。

　　周清柏不知如何辩解，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脸色晦暗不明。

　　寒风鼓起他的衣袖，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苍凉孤寂。

　　去城内的路上，殷禅和尘禹都发现那两人似是闹了什么不愉快，小梨和袁奶奶则一直围在荣华的身边嘘寒问暖，没注意到她有些异常的情绪。

　　“你们怎么回事？昨夜不还……如胶似漆？”尘禹回首看了眼马车，伸长了脖颈去问旁边的人。

　　“无事。”周清柏骑在马上，面无表情。

　　尘禹看着他的脸都快拉得跟马脸一样长了，也不好再问，便等了等荣华的马车。

　　他扣了扣车窗，“嫂子，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关心，好多了。”荣华礼节性地笑笑，瞥了眼前面骑马的人，嘴角立即就耷拉下来，放下了车窗。

　　尘禹看着两人的态度，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事，一时好奇地抓心挠肝。

　　殷禅看着两人如此生分，开心自是不必说，但也不能一直坐以待毙。

　　他在他身边数日，他也不曾察觉到什么，那他日后自是不必再怕。只要荣华相信他，那他们的关系便可恢复如初，那他所经受的一切，便都值得。

　　越州城内，华灯璀璨，热闹非凡，长街两旁的商铺酒楼吆喝声此起彼伏。

　　师意坐在定阳楼二楼，倚着栏杆，食指和中指勾着酒壶，看着热闹的长街出神。

　　这时，缓缓行过的三辆马车，不禁让她多看了一眼。

　　她看着骑在马背上那张万年冰霜的脸，勾唇一笑，松了手指。

　　酒壶垂直落下，砸在马蹄旁，满地飘香。

　　白马受到惊吓，扬着前蹄嘶鸣一声，眼看着就要提腿狂奔，被周清柏及时压制住。

　　他拉着缰绳，蹙眉朝楼上看去，却只看到一片紫色衣角消失在阁楼里。

　　荣华在车内晃荡了一下，不安地从车窗往外看，然后她便看见那人抬头看着旁边的酒楼呆愣了片刻，不禁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师父，您好似心情很好？”吉星看着从酒楼回来就一脸笑意，心情愉悦的人，一脸莫名，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师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进屋不知拿了什么，又出门去了。

　　锐金捧着碗无奈地扒着饭，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腹诽，这女人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想着这几日，他的脸不禁又黑了几分，想他一个妖怪不仅不能吸人精气，还要帮她除妖，属实有些得寸进尺！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吉辰饮了口酒，看着对面的人一张阴沉的脸，满脸都写着高兴，反正他不痛快，他就痛快。

　　吉星看着两人，无奈地摇头叹息，顾自吃自己的饭。

　　周清柏寻了一间比较大的客栈，授意吕思安顿好众人，便出门去了，自始至终都没跟荣华说过话，连眼神都是略过她。

　　荣华坐在桌边，看着他有些匆忙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莫名地不畅快。

　　城西寂静的角楼屋脊上，师意拈着从衣角上扒拉下来的透明圆片，对着新月，眯着一只眼，看得仔细。

　　圆片光滑清透，里面有一丝灵力流动。

　　“衍清上神看来恢复得不错，灵力都可这样浪费了。”师意察觉到身后有人，侧过身去看，然后当着那人的面捏碎了圆片，星星点点的光消失在指尖。

　　“竟不知师掌门也知道护佑苍生了，当真是世间奇闻。”周清柏背着手，看着眼前这个模样与几百年前无异的女人。

　　他刚到越州境内就察觉到妖气四溢，但是为了避免荣华再受其侵害，只能释放灵压让其不敢靠近，却不知这城内竟是一丝妖气也无。

　　“我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苍生与我又何干？不过正好是让徒弟历练历练，打发些时日。”师意说完准备起身，刚起了个势子就顿住，然后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伸出手。

　　周清柏看着面前纤细葱白的一只手，犹豫了片刻，然后才略微躬身，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

　　师意撇了撇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而后想到什么，明艳精致的脸上又浮现笑意，“听闻你到处寻我，怎么，多年不见，竟对我用情至此？还是说……你那小娘子满足不了你？”

　　她说着就往他跟前凑。

　　“秘兰经何在？”周清柏也不与她行口舌之争，敛着胸膛，站得笔直，与她保持距离。

　　师意哼了一声，“狗男人”，然后便从角楼上跃下。

　　“我只借阅一日，一日后自当奉还。”周清柏在她身后说道。

　　师意哼笑一声，不予理会。

　　周清柏看着她越走越远，无奈只能闪身追上去，不禁叹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师意一路疾行，出了城门，走到一处湖泊。

　　湖水泛着青黑，月夜里更是显得浓厚，周围都是丛林野草，打了霜，泛着森森斑白。

　　“这里有一只千年蟾蜍，甚是狡猾，上次让它侥幸逃了，谁知它一直躲在下面不敢出来，”师意双手抱胸，看着湖水，然后又抬眼看了看身旁的人，“我觉得它的舌头拔了做我第三十二条鞭子……甚好。”

　　周清柏也看着平静无波的湖水，没有回应，过了一会才抬脚迈步走到湖边。

　　师意找了棵临近的树倚着，看着湖边人的背影，只见一柄如那圆片一般透明的长剑慢慢显现于他手中，紧接着他便挥剑搅动着湖水，几条青黑的水柱螺旋着上升，却仍未见那蟾蜍现身。

　　见他似是要抽干湖水，她赶忙上前阻止：“我说衍清，你能不能别这么简单粗暴？它要是这么轻易就能出来，我又何苦还要等这几日？”

　　周清柏闻言停了手，水柱也跟着落下，砸在湖面，巨大的水花飞溅到湖边野草上，压塌了一片。

　　他看了她一眼，也不多废话，直接飞身立于湖泊中央上空。

　　他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湖水，直接拿着玄清剑劈砍出一条道来，然后又用凝水诀束缚住两边翻滚的湖水。

　　整个湖泊一览无遗，却没有蟾蜍的影子。

　　他俯冲至湖底，腥臭的泥土软塌黏腻，他强忍着内心的不适，用灵力探查底下的动静，静待了一刻钟，便准备返身离开。

　　就在他刚抬脚走了一步的时候，一条几尺长的舌头突然破土而出，缠上他的脚腕，然后卷着他迅速拖进了泥泞里。

　　师意看着这惊险的一幕，神色自诺，然后便在周围布下结界。

　　周清柏在被拖进地下的一瞬间就给自己镀了一层薄膜，隔绝了泥土，但是脚上的布料却被毒气侵染，已经溃烂不堪，他有些嫌弃地看了眼。

　　一路拖拽，眼看着就要被它吞吃入腹，临到嘴边的时候，却见一道道炫光劈砍而下，四条腥红的舌头悉数被斩断。

　　那妖物受了重创，在地下深处翻滚着逃窜。

　　周清柏衣裳整洁，破土而出，四条卷曲的长舌，扔到师意面前。

　　师意满眼红光地看着周清柏，惊喜万分，一脸笑意地从腰间卸下如意囊，把东西收了进去。

　　湖底的动静不小，周清柏依着它逃窜的路径，先它一步朝那个方位结了封印。

　　然后，一个身穿黄青色长衫的男子，浑身缠绕着紫色印记，满脸痛苦地出现在地面上。